溫暖的留守
奶奶告訴我，在我出生不久，爸爸媽媽就去了廣東打工。奶奶還告訴我，我那勤勞善良的爺爺在我父母去廣東打工后不久因為一次車禍永遠(yuǎn)的去了。從此家里就剩我和奶奶，奶奶成了空巢老人，我成了留守兒童。空洞洞的老房子顯得特別的冷清，一點也不好玩，我整天就和鄰家的小伙伴玩耍去了，不到最后一個小朋友被爸爸或媽媽拎回家，我是不會回那冷冰冰的老房子的。而且我并不很喜歡奶奶，覺得她庸俗、啰嗦、一點也不愛我。于是，我怎么也不愿意待在家里，怎么也不愿意和奶奶在一起，每天總要挨到天黑才磨磨蹭蹭的往“家”趕。
那時候，奶奶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幸運(yùn)的是奶奶的身體還算硬朗，承擔(dān)了家里的所有活兒，洗衣做飯還下地干活。在我的記憶里，奶奶個子很矮，佝僂著背，那顆瘦巴巴的小腦袋，像被霜打蔫了茄子垂得低低的，唯有如銀絲般的頭發(fā)在頭上不停的閃著晶瑩的白光，還顯示出點精神氣。奶奶的性格溫和，善良慈祥，對我的好甚至超過父母，就是因為這樣，慢慢地，我對奶奶的看法有了一點改變，開始有了一點敬意。
那時候我很調(diào)皮，整日不著家，漫山遍野瘋跑，一玩起來就忘了時間。天黑了，奶奶看不見我的蹤影，就佝僂著背，拄著拐杖四處尋找，那緊張的神情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寶似的，不停呼喚我的名字。當(dāng)我聽到那熟悉而沙啞的聲音，才知道自己又錯了。那是一個周末，一大早我就飛出了老房子，約好了和鄰家的幾個小伙伴到村子后山的小河里去捉蝦子。奶奶曾經(jīng)多次囑咐我們不許到河邊去玩，還神秘的告訴說，河里有愛吃小孩子的妖怪。一出村口，我們像脫籠的小鳥，張開雙翅自由地飛翔，早已把大人的話忘到了爪洼國。河邊一直綿延到天邊的綠啊，激流中東閃西晃倏忽遠(yuǎn)逝的游魚啊，還有那躲在隙縫里傻傻的小蝦啊，讓我們忘記了一切，不知不覺太陽已垂落西山頭了。望著山頭樹尖上懸掛的紅紅的太陽，我們驚慌失措了。要知道從這里到家還要走好長一段路程。我們慌慌張張往村子趕，剛翻過一個山頭，天便黑了，我們都害怕起來。這時，我聽到奶奶那熟悉而沙啞的聲音：“志兒----志兒-----”。我像一只受驚的小鳥，飛一般地跑回奶奶的身邊。看著奶奶那長滿皺紋的臉上呈現(xiàn)出的焦急神情，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隱隱作痛。看到渾身臟得像小叫花的我，奶奶的嘴唇顫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忍住了。我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奶奶那生氣而又難過的臉。過了一會兒，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在蒼黃的暮色中，奶奶的那張臉沒有任何表情，正遠(yuǎn)遠(yuǎn)的的注視著無邊的田野。朦朧中，我看見奶奶的眼里閃動著一種亮晶晶的東西。我知道又一次傷了奶奶的心，一股澀澀的腥味涌上吼頭，我哭泣著撲進(jìn)了奶奶的懷抱，十分愧疚地說道：“奶奶，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奶奶，我們回家吧。”聲音竟有些顫抖，像一陣寒風(fēng)吹過。奶奶輕輕地點點頭，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子，佝僂著背慢慢地走了。在四合漸濃的暮色里，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瘦小的奶奶顯得那么渺小，那么衰弱，仿佛一片寒風(fēng)中飄轉(zhuǎn)的枯葉。
在回家的路上，奶奶拄著拐杖佝僂著背慢慢走著，我緊隨著奶奶身后也一言不發(fā)。直到回到家，奶奶都始終沒有開過口。我想這一次奶奶可能對我完全失望了。這樣的錯誤，奶奶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了我，這次她真的生氣了……這時，我的心里很亂，幾乎快崩潰了。我不敢再去想，越想心里越亂。我抬頭偷偷的望了奶奶一眼，她坐在那張破舊的木椅上，一言不發(fā)，我不敢打擾她。“奶奶都這么大年紀(jì)了，整天還要為我奔波操心，我于心何忍啊……”“喵喵喵”突然幾聲小貓的叫聲傳來，我抬頭一看，奶奶還是以先前的姿勢坐著，只不過懷里多了一只小花貓。它的樣子真可愛，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眼睛，金燦燦的'外表，和奶奶那像濃霧般的暗淡形成鮮明的對比。聽到小花貓的叫聲，奶奶仿佛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用那枯似老樹皮的手撫摸著小花貓，終于開口說話了：“你想好了沒有？”我茫然問道：“奶奶，什么想好了？”“你知道錯了嗎？”我恍然大悟：“知錯了，知錯了。下次保證不會這樣，不，沒有下次。”雖然這句話我不知說了多少遍了，一點創(chuàng)意都沒有，但奶奶還是原諒了我。那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呈現(xiàn)出來慈祥的溫暖，我由衷的感謝奶奶又給了我一次機(jī)會。我的心終于得道了解放，一直緊崩著的神經(jīng)一下也得到了放松，一下子自在多了。我像小花貓一樣投進(jìn)了奶奶的懷抱，“奶奶，您真好！”“你這調(diào)皮鬼，還不洗臉去。”奶奶怪嗔道。“知道了，奶奶。”我突然覺得老房子不再冰冷，有了一抹溫暖的氣息。
從那以后，我時刻提醒著自己，要聽奶奶的話，不能再讓奶奶操心了。憑著這股堅定地信念，每次出去玩，時刻都謹(jǐn)記著這句話。從此，村口沒有了年邁的奶奶佝僂著背四處尋找我的身影，沒有了瘦弱的奶奶拄著拐杖不停呼喚我的名字的沙啞聲音。從此奶奶洗衣時旁邊多了一個提水、拿衣架的小身影，奶奶做飯時灶角多了一雙不停往灶里加柴的小手，在村東頭的一幢老宅里，一老一少演繹出了一段幸福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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