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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續(xù)寫(精選43篇)
《邊城》以20世紀30年代川湘交界的邊城小鎮(zhèn)茶峒(邊城鎮(zhèn))為背景,以兼具抒情詩和小品文的優(yōu)美筆觸,描繪了湘西地區(qū)特有的風土人情;借船家少女翠翠的純愛故事,展現(xiàn)出了人性的善良美好。下面是小編幫大家整理的邊城續(xù)寫作文,歡迎閱讀,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邊城》續(xù)寫 1
那一夜,儺送的歌聲震顫了星空,滿天的星都為之感動,用歌聲輕輕將女孩靈魂托起的男子,因為無比的悔意使他的心冷卻了,帶著沉痛和內(nèi)疚,儺送踏上了征程……
如梭的歲月,一日一夜的,穿插而過。
等待,忘了一切的等待,所有的一切都是等待。
茶峒小溪邊的虎耳草長了又凋,凋了又長,溪水依舊像從前那樣湍急,清澈。小溪邊上有一座小木屋,那是渡船人住的,在幾年前這里住著祖孫倆,但現(xiàn)在只有一人。
翠翠長大了,黃狗也漸漸老去。在這幾年里,城里的鄉(xiāng)親們不止一次邀請翠翠到城里去住,但翠翠一一回絕,她要繼承他爺爺?shù)囊吕彛瑤椭藗兌珊佣粼诒滔獙灰膊恢褂幸晃荒凶忧笕藖硖嵊H,可翠翠一一回絕,因為她心里早有了一個不可磨滅的身影。鄉(xiāng)親們也只好隨了她,但總會順道給翠翠捎些城里的物件。翠翠拒絕,卻總是推不過鄉(xiāng)親們的`一番好意。
“過渡咯!”
“來啦!”翠翠放下手中正在剝的豆,拍了拍衣服上的豆殼,一溜小跑著奔到渡船,把船拉了過去。
“張大嬸啊。”
“欸,翠翠,端午節(jié)快到了,怎么樣?去嬸子那吃個粽子,看龍舟去?”
提到端午,翠翠想起了那個還不曾回來的男子,不免有些神傷。
“不了,謝謝張大嬸,我還是留在這兒看船吧!”
“那好吧。孩子,真是辛苦你了!別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和嬸子說,知道嗎?”
“嗯。”
把張大嬸送到對岸之后,翠翠同她道了別,一個人默默地回到了船上,把腳放入水中不停踢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流下,滴入水中……
“轟……”端午那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翠翠慌忙從山上往家奔去。奔到家中,渾身濕透。放下背簍,里面是幾個香菇和一大把虎耳草,翠翠換了身干的衣服,覺得有些不舒服,便上床休息去了。
“翠翠,翠翠,我來給你送粽子啦!翠翠,翠翠,欸,人呢?”
張大嬸摘下斗笠,脫下蓑衣,進入屋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翠翠。
“這孩子就這樣睡著啦,那我就放桌上吧!”
“爺爺,我要你。爺爺……儺送,你怎么還不回來……”
張大嬸驚覺有些不對,走過去摸了摸額頭,趕忙起身幫翠翠蓋好被子。又急忙轉(zhuǎn)身出去煎藥,端著讓翠翠服下。
第二天翠翠睜開了眼,看到了滿眼疲憊的張大嬸。
“翠翠,好些了嗎?”
“嗯。”
“好些了就好,你這小丫頭,一個人在這多危險啊!生病了也沒人知道。丫頭,聽嬸的話,這渡船就讓鎮(zhèn)里派別人來守,跟嬸子一塊兒去城里住好嗎?”
翠翠搖了搖頭。
“謝謝嬸子的好意,不過我真不能去城里。因為,因為我還要等人……”
張大嬸想起了昨晚翠翠夢里的胡話,笑道:“你這丫頭,我也拿你沒辦法。那你一個人可千萬要小心,知道了嗎?”
翠翠躺在石頭上,嘴上叼著根狗尾巴草,曬著太陽,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黃狗的叫聲吵醒了她,只見黃狗朝著對岸狂吠。
“狗,狗,你叫什么叫,不許這樣子。”
翠翠往對岸看去只見一個人站在對岸。翠翠覺得有些奇怪,那人不叫她渡船,就這么呆呆地站著。
“難不成是個啞巴?”
翠翠走向渡船,把船拉到了河對岸。那人走上了船,默默地站著,喉頭上下動,眼中也有點點淚光,翠翠看這個人覺得有一絲眼熟,卻又不敢確定是誰。
“翠翠,是我!”
翠翠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那個曾經(jīng)在月下唱歌將自己靈魂托起的男子,那個讓自己思念的人,那個讓自己苦苦等待了這么久的人,此時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
眼淚從臉上流下,翠翠想說些什么,卻不知如何說起,只能默默地留淚。儺送也眼泛淚光,支吾了許久,卻又停住不語。過了一會兒,儺送才張口:“翠翠,我……我來接你回家。”
“嗯,我們回家……”
眼淚還在淌,翠翠卻笑了。這一刻,日日夜夜的等待和委屈都消失不見了。
許多年后人們常在碧溪岨那聽到歌聲,那是一位男子唱給他身旁女子的,人們也常會在溪邊看到夕陽下女子將頭靠在男子肩上,而他們身邊一直黃狗趴在那。溪上,一只渡船靜靜地漂在水上……
《邊城》續(xù)寫 2
茶峒。小溪邊。
霞光漸漸鋪滿了一整片天,水鳥飛了又息,羽毛上閃著熠熠的光,和小溪粼粼的水波一樣。
翠翠撐了船,慢慢蕩回渡船頭,沒注意這玫瑰色的光又落進她眼底。爺爺走后每一天的黃昏,沒人乘船,也還未見著楊馬兵的這段時間,天地于她總格外空空蕩蕩。
又一會兒,近了渡船頭。那兒正巧有個過路人,早知道茶峒這撐船的小女兒生得好,見了她模樣很有些輕佻地笑:“呦,誰家那么俊俏的小媳婦兒啊?”湘西人是自以為這話說的巧,從不顧忌的——人的好看是天賜下來的呀!翠翠不羞不惱,輕輕巧巧地一笑,撐船過去載了那人來。
邊城淺淺淡淡的山和淡淡淺淺的`水揉進她流水般的年華中,這一笑竟也自有水波蕩漾的美麗。
她又不自覺想起了儺送,輕聲哼起了歌——他到底是染坊和渡船都沒要,奔自己的天去了。但不管這個人是明天回來亦或永遠不回來,日子總該奔著長遠過下去。
春天就快來了,白塔上的積雪也化了,她早上還看見塔尖露出來了,閃著光呢。
翠翠的歌聲隨江流越飄越遠,無人應和。于是便顯得越發(fā)孤寂且薄涼,乘船人聽著也凄楚起來。
又回到渡船頭,翠翠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天色暗了許多,霞光是消了,但已可見得稀稀落落幾點星子。老馬兵說過,雪化了,去歲的憂愁也該當散去,人的一生都是這么奔去的。
這天夜里她凝眸望著星月,小心地解下了辮上扎的白絨——畢竟是再沒機會說一句“看水鴨子打架了”。
入睡時,翠翠耳邊好似伴著虎耳草氣息的歌……
《邊城》續(xù)寫 3
崖上的虎耳草生生息息了三五次,也漸漸地往高處長,以至于翠翠搖著小船從山崖過時,伸手再也夠不著它們了。
翠翠一手扶著膝,倚著那塊早已冰冷的石頭,望著對崖呆呆地出神。黃狗乖乖地偎在翠翠腳邊,任由翠翠摟著它的頭。
整個溪上都彌漫著淡淡的乳白色的薄霧,輕輕地浮著。那個“明天”會回來的人會回來嗎?翠翠在心里面不知道念過多少遍。翠翠輕撫著爺爺留下的那支蘆笛,真想像爺爺那樣吹上一曲,可無論試了多少遍,總吹不成整首整首快樂的歌,倒時常吹出些斷斷續(xù)續(xù)的憂傷的調(diào)子。她記起爺爺似乎說過,做這蘆笛的,一定是個不快樂的人……
月亮升得很高,光華也似乎較以前柔和了。溪水一如既往地靜靜地流淌不息,似乎是賞景的旅人,閑閑地,路過每一寸溪面。層層乳白色的薄霧,緩緩地升起,在溪面上優(yōu)雅地隨風飄動著。 翠翠輕輕地哼著歌,唱到動情處,聲音居然也提高了幾分。山間本就寂靜,這歌聲并沒有增添多少熱鬧,反倒襯得這山這溪水更加寂靜了。一直沉默的對面山崖上忽然傳來一陣歌聲,翠翠一愣,這山中,除了她,原本沒人家住啊?對崖上的歌聲依然在繼續(xù),很動情。翠翠細細地聽著,心里霎時興奮了:這歌,這聲音,竟是那么熟悉,仿佛在曾經(jīng)的夢中聽過多遍了。翠翠小心翼翼地聽著。
不覺已是深夜,翠翠樓著黃狗的頭,倚著石頭居然睡著了。夢中她似乎又聽到了對崖上的歌聲,隨著它輕輕地在各處飄著,白塔、菜園、渡船……夢境中,翠翠又把船劃到對溪山崖邊,伸手摘下那一大把的虎耳草,葉子頂大,恰似一把庇護著她的傘。
“過渡!過渡!船家!”對岸有人喊。
“來嘞!”翠翠來不及細細地梳洗,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匆匆奔下河岸去,解了渡船。黃狗也緊緊地跟在翠翠身后,上了船。劃了一段,黃狗似乎看到了令它感興趣的什么,興奮地向著對岸大聲地叫了起來。“叫什么?小心嚇了過渡人!”翠翠喝道,眼不經(jīng)意地瞟了對岸一眼,剎時卻呆住了。心里那個默念了無數(shù)遍的人,現(xiàn)在卻就站在對岸!翠翠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撐篙的手稍稍停了一下,下意識地攏攏頭發(fā),又拉了拉本就齊整的衣角……
翠翠撐篙再行時,卻故意放慢了速度,長篙拍水的嘩嘩聲也小了。
到岸了。黃狗率先上岸,對著翠翠擺著尾巴。
“翠翠!”二老迎了上來,叫了一聲,有些興奮,似乎神彩飛揚。
翠翠一看果然是二老,慌亂地系好纜繩,轉(zhuǎn)身正想回應,卻見二老身后閃出一個嬌美的女子:白皙的面龐,頂好的身材。她便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女子走過來,盈盈地對她笑。一雙丹鳳眼,小巧的櫻桃嘴優(yōu)雅地彎成好看的月牙兒形。
“翠翠,她叫鳳人。”二老拉過女子的手,與翠翠介紹。
“翠翠,你好!我常聽儺送說到你。”鳳人禮貌地與翠翠問好,臉上仍笑意盈盈,仿佛天生就有一副燦爛且溫柔的笑臉,著實招人喜歡。
翠翠垂手立著,一時有些慌亂,但臉上馬上也有了笑意,輕聲地說:“上船吧!站久了,你們該累了!”
二老扶鳳人上了船。翠翠撐篙,背對著他們。望著那片看似平靜卻日夜不息的流水,翠翠心里有點不知所措。
二老一路只與鳳人低聲說些什么,惹得鳳人笑聲連連。鳳人似乎是怕那只黃狗,只是緊緊拽著二老的手。翠翠也不好打攪,竹篙拍水發(fā)出輕輕地嘆息。
劃到山崖下時,鳳人突然大叫起來:“儺送,看啦,好大片的葉子!”
二老沒作聲,似乎沒弄明白鳳人指什么。
“那是虎耳草呢!”翠翠替二老解了圍,眼直直地盯著那些葉子。“鳳人,我給你摘一片下來吧。” 二老這才如夢初醒,賠罪似地說。
二老讓翠翠把船停妥,順手摘下那片最大的徑直遞給了鳳人。鳳人興奮地孩子似地笑了。那片虎耳草在翠翠面前晃了晃。
“翠翠,你要不要?我要儺送也摘一片給你擋擋太陽吧!”
“不要了,我還要掌篙呢!”翠翠說。手中也絲毫不怠慢。
翠翠不再說話。她心里有一些凄涼,那些她在夢中摘了無數(shù)次的虎耳草,如今竟由二老親手送給了別的女子。
送走了二老和鳳人,翠翠丟下渡船回家了。她緊閉著門,卻單開著那扇對著對崖的窗。心里有許多的不甘心,卻又覺得無路可走。
“翠翠!”大約傍晚時分,對岸有人叫。翠翠聽清是順順伯伯的聲音,在屋里磨蹭了半天,才下到河灘,撐船慢慢地劃過去。
“翠翠,哭了?怎么了?”順順上了船,看著翠翠紅腫的眼睛心疼地問。
“伯伯,沒有事。”翠翠低下頭,就去拿竹篙。
“翠翠,是你早上把二老他們送過來的吧?”
翠翠沒有做聲,只是劃她的船。
“翠翠,二老和鳳人這次回來,過幾天又要下灘去。聽說鳳人還是二老的救命恩人……”順順說到這里,心里隱隱有些擔心,又說,“翠翠,伯伯把你當女兒待……”
翠翠想起今天早上的情形,心里明白了一大半。她盡量不使自己哭出來。低著頭,額前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伯伯……”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委屈,“我沒事,我喜歡一個人過。”說完這話,她便緊抿著嘴,轉(zhuǎn)過頭,去看遠處高低起伏的群峰。
順順多少也明白幾分翠翠的心思,只好嘆口氣說:“翠翠,有困難了就找伯伯……”他走出了一截,又憂心忡忡地回頭望了望翠翠,她依然還站在船頭對著溪水。
好一會,翠翠才緩過神來。黃狗在她身邊已多時,感受到主人的極不開心,因此它更乖地伏在翠翠的腳邊。翠翠忽然想大哭一場,失去爺爺和二老的痛一起襲來,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吃不消。
夏夜的霧氣很重,葉尖兒上,草葉上,每一片幾乎都懸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只是,在這月光朗朗的晚上,天上的星星也許是由于害羞而并不露臉,空留地上的露珠孤單單地閃動。偶爾,有徐徐的輕風從竹篁里過來,便聽得一陣窸窣,間或也有被驚醒的竹雀輕輕地歌唱……
翠翠在黑暗里摸出了祖父的蘆笛,開門出去了。黃狗搖著尾巴,一步也不離開它的主人。
翠翠坐在石板上,石板大約是由于白天受了過多太陽的.照射,此刻依然有點兒熱熱的感覺。翠翠摸著石板,心里想起了爺爺。她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于是便用手使勁地抹著眼睛。
“爺爺,我吹蘆笛你聽好不好?”翠翠喃喃地說,把那枝小小的蘆笛放在唇邊。她吹的還是爺爺那晚唱的歌。翠翠吹了一遍又一遍。蘆笛聲在空曠的山谷久久地回蕩,也和著靜靜的溪水,流向遠方……
輕柔的風一陣陣翩然而過,偶爾,也撩走了些霧氣。夜深了,大地這才現(xiàn)出稍稍的涼意,半圓的月兒卻早已經(jīng)不住這冰冷寂寞的侵襲,躲進了厚厚的云層。露水變得格外的沉重,紛紛從草葉尖上滑落,翠翠和黃狗的身上也落了不少的水汽,變得稍稍有些濕潤了……
第二天起,溪邊擺渡的只有順順,再也沒有看到過翠翠和她身邊的黃狗。總有一天崖上會再次響起熟悉的笛聲的。人們卻這樣想。
《邊城》續(xù)寫 4
天保溺水而死,儺送離家出走,兩個心愛的兒子接連發(fā)生的事情,已在船總順順的心中嚙出了一個洞。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順順撒手西去……
翠翠得知了消息后,心情更加沉重了。一個人走在巷子里,也分不清臉上掛著的是雨水還是淚水。濕漉漉的布衣緊貼在身上,翠翠沒覺得徹骨凄寒,反倒覺得有那么一絲絲的`安全感。不知不覺,翠翠走到了爺爺?shù)膲炃埃榭s著身子,像一只無助的小獸,滿眼晶瑩地望著滿天的星空……恍惚中,仿佛有歌聲從白塔的方向傳來,會是儺送嗎?翠翠連忙起身,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冰冷的泥水奔向白塔。可是,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
渡船里昏暗的油燈下,翠翠絕望地捏著刀片,不如就一走了之算了!可這時,翠翠分明真真切切的聽到了深情的歌聲,是儺送,是朝思暮想的人啊!兩個有情人終于重逢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兩個年輕人身上,青山綠水好像都在向這對有情人致意。
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邊城》續(xù)寫 5
翠翠等啊等,等過了第一個候鳥南飛,等過了第二個候鳥南飛……直到有一天,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艘小船上,緩緩飄來,是儺送!翠翠呆呆地站在河邊,像一座雕像一樣。那水晶般的眼睛里閃著晶瑩的淚花,這是唯一可以證明她是一個大活人的'東西了。
小船越來越近,終于靠岸了。翠翠恨不得一下子撲進他的懷里,可不知怎的,雙腳卻邁不開步子。儺送慢慢走來,只是眼睛里不再有曾經(jīng)的溫柔,他冷冷地告訴翠翠這些年來自己的遭遇:因為背負著沉重的心里負擔,當年他坐上了去上海的船,因為遇上海風,船只被打翻,多虧及時抓住一塊木板,在大海中漂流數(shù)日被人救起,才得以生還。救命者正是碾房老板老板的女兒。通過幾年的朝夕相處,儺送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愛上了她,所以此次回來就是來接管碾房的。
翠翠愣愣地杵在那,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流……
《邊城》續(xù)寫 6
在湘西那個風光秀麗、人情質(zhì)樸的邊遠小城里,青山依舊,綠水如故,只是往日竹林里深情的對歌早已成為過去,每年一度的龍舟賽也不似往昔一般熱鬧非凡。
翠翠依然在苦苦守候:一年,兩年……茶峒的人來來往往,翠翠就像是個人事變遷的見證者,固執(zhí)地等待那張熟悉的身影,可她期待的那個人卻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風將翠翠從一個花季少女吹成了一個歷經(jīng)滄桑的婦人。每一天,她都坐在船頭上,抱著雙膝,抬頭望著天上的朵朵白云,眼前總是映出儺送的臉。可閉上眼睛,又想起爺爺、天保……
這樣苦澀的日子有沒有盡頭呢?不如就不想了吧!翠翠把臉深深埋進湖水當中……
某天清晨,人們發(fā)現(xiàn)那個總是在等待、總是在眺望的翠翠不見了,她的'渡船孤獨的飄零在水中,仿佛載著翠翠的靈魂去找尋她心心念念牽掛的人……
《邊城》續(xù)寫 7
傍晚,夕陽把湖面映照成了紅色,湖上的一葉扁舟載著翠翠和那條狗。翠翠出神地望著出城的方向,心里默念著:“我的愛人,你還會回來嗎?”
城外,湖畔。
儺送空洞的眼神望著湖中的自己,心想,這就是我的人生嗎?哥哥為我而死,翠翠也孤獨一生……儺送寄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封信,地址是茶峒的白塔。“噗通”一聲,儺送縱身跳進了湖中……
茶峒,白塔。
風雨交加的晚上,翠翠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風景,似乎要決定什么似的。忽然,外邊傳來一聲:“你的`信!”翠翠趕忙接過信,讀了以后好似五雷轟頂一般!這是儺送的遺書啊!翠翠昏死在地上……
兩天后。
翠翠站在船上,臉上掛著帶著淚的笑。
她好恨,恨上天不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
可她又好愛,愛上天給她一個愛別人的機會。
她站起身,毅然地跳下了船……
此時,白塔上的一只白蝴蝶和船上的一只黑蝴蝶相聚到一起,越飛越高,飛向了充滿幸福的天國……
《邊城》續(xù)寫 8
自爺爺死后,每當夜晚來臨,當周圍的村莊一切都歸于平靜之時。一種歇斯底里的憂傷便如同昔日的鮮血一樣沸騰的用上心頭。那強烈的氣勢使得原本就很脆弱的翠翠的心頭更多了一份沉重與迷茫。
一夜,翠翠在水邊靜坐了許久。起初,他在默默地向身邊的狗傾訴著故事的起落以及那種少女只有在這種情景與年歲下的特殊感情。心底深處蘊藏著對愛的憧憬,向往與執(zhí)著。而又在當欲望與事實面前的激烈碰撞下,翠翠收回了言語,望了望遠方孤塔上的.皓月。低下頭,一股憂傷有一次用上了心頭。
頃刻間,翠翠的雙頰已滿是淚水。她抱怨命運的不公,抱怨儺送的無情,抱怨著爺爺悄然的離去。她抱起了狗失聲痛哭,河水冰冷她的雙腳,空當?shù)纳焦壤铮浯涞目奁曥o靜的回蕩。晚上,沒有了對面山塔下的歌聲,使得翠翠只是在記憶中回味那先前的夢那歌聲如此熟悉,婉轉(zhuǎn),輕飄飄滑過耳間,充斥在心間。翠翠也想起了母親,為愛而殉情的母親背負了多少沉痛與淚水,小小的翠翠不曉得,她仿佛離母親當初的生活很遠很遠,她又一次會想起了爺爺先前的話“打雷,不要怕,翠翠。”
又一次,翠翠從心底發(fā)出了愛與清的呼喚“爺爺,我要你,爺爺,爺爺”弱小的哭泣聲又回想在空蕩山谷狗此時此刻也中。舔向主人的小臂,像一聲慰藉,帶給翠翠溫暖與安然。翠翠還是選擇了生,畢竟她沒有母親那樣愛的深沉,身邊也再無家人,只是那條跟隨多年的狗還依偎在懷里。而至于儺送,翠翠只是在腦海中留憶著先前的美好的回憶。
時間慢慢的推移前行,翠翠的軌跡依舊清晰,淡定。生活如靜靜的河水一般,歸于了平靜。往日的憂愁也早已飄散。村上的生活充滿著靜謐與和諧。人們再未向翠翠提及往事,都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而翠翠也早已在村中成長為一個大人了。唯有擺渡著那條船,生活在翠翠心中也已歸為平靜,翠翠的心頭也再未有感情的焦灼。
夜,依舊很靜。那人,那狗,那船仍停留在岸邊。突如其來的變故并為左右村見的靜謐生活。
翠翠躺在木屋外,靜靜的笑了,因為她仿佛聽到山谷的那邊一直熟悉的歌兒又在山谷間回繞飄至耳邊。
《邊城》續(xù)寫 9
二老走了,對于翠翠來說一切都顯得那么悲涼。
回到空蕩蕩的屋,坐在河邊,腳侵在水中,仿佛還能看見爺爺自愛船上忙碌的身影。撒嬌時爺爺滿意的點點頭。一切如舊,卻早已物是人非。翠翠呆呆的坐在河邊,想到以前的那個相同的夜晚,爺爺親切的撫摸著自己的腦袋。以前有爺爺在,多大的難過事自己都能看透,現(xiàn)在爺爺不在了,翠翠該怎么辦。
“爺爺說,七八月天上有流星,人死后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那爺爺是不是也在天上的某個角落看著我?爺爺在嗎?爺爺……”翠翠雙手抱著膝蓋,自言自語,聲音也成了哭腔。“爸爸,媽媽,大老,是不是也成了星星。”她把頭埋在膝蓋里,感覺越來越模糊。
“翠翠,翠翠。”翠翠聽到有人在喊她,迷蒙中,她搓了搓眼睛,抬頭看,竟是爺爺。
“爺爺。”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她還是撲了過去,一把抱住爺爺。
“爺爺你回來了,你不要翠翠了嗎?翠翠想你,翠翠要你,爺爺……”
“孩子,孩子莫哭,爺爺在這兒。”爺爺撫摸著翠翠的頭,用手抹去她的眼淚。
“爺爺你莫走,你不要離開翠翠。翠翠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我不會亂跑,不會讓你擔心,我會聽話。”翠翠帶著哭腔,不停的說著。
待翠翠冷靜下來,爺爺拉著翠翠坐在草坪上。翠翠的.視線一刻也離不開爺爺。
“翠翠啊,你要堅強,只有堅強才配活在這土地上。爺爺總有一天會離開你的。”爺爺也不想留你一個人。老船夫強忍著心中的酸楚,最后半句話始終沒能說出口。
“爺爺,你去哪兒了?他們說你死了。我不信,你不會離開我的。”翠翠又激動起來,眼淚跟決堤似的。
“爺爺沒走,爺爺在,翠翠以后要幸福。爺爺會陪著翠翠的。不管翠翠在哪兒,爺爺都在。”爺爺拍著翠翠的肩膀,語重心長。他給翠翠講起了媽媽的故事。翠翠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歌聲,仿佛又回到了虎耳草成熟的季節(jié)。翠翠迷迷糊糊的蕩漾在這有爺爺在的短暫幸福中。
“爺爺!”翠翠一聲大叫,她從睡夢中醒來。
“那是夢?”翠翠不敢相信。“可是為什么那么真。”她莫了莫濕潤的眼角,自己好像被溫暖包圍過。
她起身,看到二老趴在身后的草坪上睡得正香。
“二老回來了。”翠翠心里有了一絲欣慰。“可爺爺呢,真的就像他說的,一直都在嗎?”
《邊城》續(xù)寫 10
翠翠盤坐在高高的山崖上,望著渡河的盡頭。想著儺送此時正在干什么的翠翠,看著腳下崖壁的虎耳草,心里好似蜂蜜一般的甜美。爺爺在擺渡,他的身體一日弱于一日,那竹篙越來越沉重,好似那多日未用的石碾子,推起來總會咯吱咯吱地響著。
“爺爺,爺爺,我在這兒。”翠翠朝著渡河喊去。夕陽在水面鋪開一片金紅,爺爺在一片金紅里朝著翠翠揮了揮手。晚霞在爺爺身后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那影子,像是個游子,越走越長,越走越遠。
翠翠等啊等啊,虎耳草的.葉子新長了一片又一片,儺送依然沒有音信。爺爺在一個晚風微醺的晚上安靜地睡了,從此再也沒有醒過來。他的笑聲、他的歌聲都在翠翠的世界里迷路了,找不到出口。
翠翠一個人撐起了渡船,沒有渡客的時候,翠翠就自己坐著發(fā)呆,清凌凌的河水倒映著她的影子,就像是那柔軟的夢一般,夢中有著美妙又悠遠的歌聲,有著翠色的虎耳草。
蟲子在草叢中竊竊私語,翠翠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皮膚逐漸粗糙,漸漸地忘記了那美妙的歌聲,只是偶爾發(fā)呆時,才覺得好像曾經(jīng)做過那樣一個柔軟的夢。
“翠翠,我來了。”夢里的歌聲又出現(xiàn)了,這個夢好真實。翠翠起身了,她要去渡口了,生活總要繼續(xù),爺爺還在天上看著她、關(guān)心著她哩。
打開門,翠翠愣在那里了,二老來了,他真的來了!神色疲憊的二老站在門口。翠翠擦了擦眼睛,她怕這又是一場她不愿醒過來的夢。她伸出手感受到了二老的溫度,這不是夢,這是彩色的生活,蟲鳴聲退去,山水退去,世界里被微笑的二老填滿了。
二老在院子里的墻角下種下了大大小小的虎耳草。翠翠明白了爺爺?shù)膼郏矏凵狭诉@個色彩繽紛而又生機勃勃的邊城。
《邊城》續(xù)寫 11
他可能再也不回來了,也許他明天就回來了
三年之后,又迎來了邊城人民期盼已久的中秋節(jié),風依然清爽,水依然碧綠,邊城依舊民風淳樸,熱熱鬧鬧,黃狗依舊忠誠護主,活蹦亂跳。只是物是人非。
經(jīng)過時光雕琢的翠翠出落的亭亭玉立,正所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但那柔情似水的雙眸整日眺望著遠方的山,遠方的水,黯然銷魂。
平日里,除了擺渡,翠翠就坐在河邊冰涼的.石階上,看著綠水中順順家的船若有所思。此情此景,真應了那句唯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再說,到了中秋節(jié)這天晚上,月亮格外圓,亮。像匯聚了漂泊游子的心緒,寄托思念之情。這時,各家各戶,都走上街去,去觀賞天空中綻放的火樹銀花,去觀看鑼鼓喧天中熱鬧的舞龍表演,去欣賞皎皎滿月,幽幽清輝。當然,最吸引大家的莫過于男女對歌了。
翠翠領(lǐng)著黃狗,穿越在人潮中,漫無目的。黃狗興奮地上躥下跳,一會兒圍著翠翠轉(zhuǎn)圈,一會兒有撒腿拋開,翠翠呢,手里握著個糖人,這是爺爺生前最喜歡買給她的小玩意兒。
突然,黃狗發(fā)了瘋似地跑回來,用力扯了扯翠翠的褲子,又朝著一個方向汪汪直叫,引得翠翠跟了過去,不一會兒,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盤旋在天空中,一個清朗俊秀 的面龐
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那聲音感染了翠翠,仿佛看到了她在山崖上摘到了一把虎耳草。翠翠心里咯噔咯噔的,像冰河乍裂,似泉水叮咚,她也放開積壓在心頭多年的思念大聲歌唱。
兩人彼此對歌,越來越近,在相互對視的一剎那,歌聲戛然而止,月亮只偷聽到一句話:翠翠,我回來了
《邊城》續(xù)寫 12
不知過了多少個春秋,多少個端午。那雙依舊水靈的雙眸不知回望了多少次二老離去的那個船口。翠翠依舊無力念叨著“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這么久過去了,“明天”成了翠翠守望船口的勇氣。
這天是端午,是翠翠那顆青春萌動的心開始的'日子。爺爺死后,翠翠仍依靠著渡船為生。這也許能使她覺得爺爺并不曾離開,每天清了嗓子高歌也許能使她暫且忘了二老離開的悲傷。今天一早翠翠便渡著船到了邊城,過大河邊去,只是不是看劃船。河邊依舊站滿了人,四只朱色長船在潭中滑著,龍船水剛剛漲過,河中水皆綠色,天氣又那么明朗,鼓聲蓬蓬響著,翠翠抿著嘴一句話不說,心中充滿了不可言說的悲傷。
河邊的人更多了一點,各人皆盡張著眼睛望河中,黃狗不在身邊,爺爺不在身邊,二老不會再在這里相遇,她不會再為了看劃船而與爺爺丟失。面容沒有一絲血色,依舊在河邊站著,來往的人有時會不小心碰到翠翠,只是她,像雕木一樣站著。
《邊城》續(xù)寫 13
又是一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晚。空中傾倒著豆粒般大小的雨珠,電光從屋脊上掠過,接著就是轟的一個驚雷。翠翠在窗前望著巍然屹立的白塔,那后面就是爺爺?shù)膲災埂?/p>
老馬兵也醒著,他找到一件厚實的大衣為翠翠披上。他沒說什么,他知道三年里翠翠學會了堅強,正如那新建的'白塔。船業(yè)停靠好了,風吹不走,水吹不走。
兩人靜靜的觀望著,聽雨聲,雷聲,風聲,像爺爺還在的那個晚上。
大黃狗倒是受到了驚嚇,跑進了屋,沖著翠翠甩身上的雨水,翠翠幫它擦了擦。黃狗老了,沒有以前那么精神,皮膚也松弛了,不過摸起來還是蠻舒服的。一個驚雷,黃狗叫喚了兩聲,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靜。老馬兵就開始跟翠翠勝利的新鮮事及順順那邊的消息。又說道了順順希望翠翠能夠住到他家里去。翠翠還是沒有答應,畢竟儺送還沒有回來。上次來信也只說在外一切都好,竟對翠翠只字未提。想到這翠翠有些疲憊了,她很想他。
她睡了,大黃狗依偎在她身旁,老馬兵給她蓋好被子,也睡了。
第二天船還在白塔也在。盡管被昨夜的大雨沖刷過也完好無損,甚至一切都變得清新了。翠翠醒了,還未有人來渡船,她就簡單的做了頓早飯,老馬兵還要進城辦事,年紀大了也閑不住啊!剛吃好,就撂下筷子走了。翠翠從沒見過這樣慌忙老馬兵。雖然好奇,也來不及多問。
“昨天順順船總約我出去,有要事,我去去就回,你一個人當心。“聲音還在耳邊回響,老馬兵就沒人影了。
“喂,有人嗎?要渡船?“遠處有人吆喝,翠翠連忙撐船趕到岸邊,幾個外地人,帶著很多東西要到城里去,都是些戲耍的東西,像是要辦什么喜事。翠翠忍住了,沒多問把他送上岸,臨走,都夸翠翠年紀輕輕技術(shù)好。
半晌,老馬兵回家了,滿臉歡喜,翠翠問,可他偏偏不說,竟賣起了官司。只道:“你等等看就知道了。“整整等了一天,老馬兵都樂呵呵的,還不時的看翠翠,翠翠一臉茫然。
天又漸漸黑了,翠翠心想那個人還是沒回來。老馬兵唱起了歌,聲音越來越強,是個熟悉又久別的聲音,是儺送,是他。余暉中走來一個人,由模糊變清晰,變成兩人拉長的影子。
翠翠住到了儺送家,白塔像翠翠一樣守著爺爺,未曾倒下。她終究等來了他。
《邊城》續(xù)寫 14
在風景如畫的湘西,你常常能看到“擺渡”這種特別的工作,翠翠就是靠擺渡為生的。
在祖父去世后,翠翠接替了那條船。其實船應該是屬于儺送的,可他早已離開家鄉(xiāng)。也許他早已忘記了和翠翠的約定了吧?他如今在哪兒?過的好不好……
翠翠時常情不自禁地想起儺送。心里涌出一絲苦澀。有些自嘲地說:“他肯定有了喜歡的人,要不為什么不托人捎個口信兒?就連爺爺過世他也沒回來!”“爺爺!哎”她吁了口氣,眼眸一熱滴下兩滴晶瑩的珠子。
夜晚時翠翠常常呆坐在門口大石頭上,偶爾也會聽到山那邊的歌聲,可是她知道那都不是為自己唱的。蘆管在手中把玩著,沒有吹。是呀,吹給誰聽?誰有愿意聽?現(xiàn)在的翠翠變了好多,整日沉默寡言,人也冷冰冰的。她不再乎鄰居對自己的指點,其實別人又怎么懂一個懷春少女的苦?她心里的愛和那一點點的抱怨隨著時間都慢慢沉積成無目的的等待……儺送!那個她在生命中惟一掛念的男子她只要想到那長黝黑英氣的面龐心中就甜美的不得了
一天,翠翠照例去擺渡,這次的乘客是個外省的姑娘,剛新婚不久。打扮很時髦,說是要去婆家看看,丈夫有事暫時還未回來。翠翠不經(jīng)意地看看她,那女子長的并不美麗,但卻散發(fā)出一種不同的氣質(zhì),雖也是和那些闊太太一樣穿金戴銀但卻不顯得俗氣。兩人的衣服一個火紅,一個月白遠遠望去猶如一朵紅玫瑰和一枝白茉莉。在這個小鎮(zhèn)上有些格格不入。翠翠搖著櫓心中暗想:是哪家人有這樣好運氣娶到這樣的女子?對鎮(zhèn)上的人家她多少還是了解的。突然,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難道是……隨后猛的搖頭:不會的,怎么可能這么巧?鎮(zhèn)上也有好幾戶有錢人家。雖然安慰著,但還是惴惴不安。
過了幾天“儺送”這個名字有逐漸被人談論起來。從人們口中得知他早已娶了親。新娘子是城里一個大老板的女兒。儺送聰明能干,這次回來是要把父母接到城里……翠翠全懵了“他早已娶親了”這句話一直在耳邊回響久久不消失
頓時感到有一種被輕視被騙的感覺。但卻出乎意料的沒有流淚。
她不禁感到自己太傻了!她把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浪費掉了,原來還天真的`認為儺送回來就可以嫁給他,可以找個肩膀可以靠靠,可以聽他為自己唱的山歌,可以……
誰知到最后會等來一個負心汗!而且人家早把自己忘了個一干二凈!
“這是我一輩子做的最蠢的事!我真是個鱉熊!”翠翠狠狠絞著手中的帕子,咬牙說道。
即便是這樣她心里還希望能與他見上一面,哪怕不說話,哪怕他反過來笑話自己的癡和傻。結(jié)果再一次讓她失望,也許是有意要忘記吧!畢竟這只是很久前很青澀的往事。可是翠翠,她的大半生都已在等待,失望和孤獨中過去。
不久,鄰村的陳老三死了老婆。托人準備在找個伴兒。媒人首先想到翠翠,本以為翠翠不答應,沒想到她到是點了頭,重重的點了頭。因為的續(xù)娶也沒有大肆操辦。
當晚,翠翠坐在新房里,蒙著紅蓋頭,蓋頭下那長較好的面容上沒有喜,沒有怒,沒有哀也沒有悲,只是木然。那靈動的眸子也沒有光彩。
“沒想到等到最后我等來了一個鰥夫。”她喃喃自語。
今夜是她槃涅的時候,過了今夜她也許又會改變了吧。
我還不能很確定,我能確定的是,這是一個故事的結(jié)束,同時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邊城》續(xù)寫 15
天空中的薄云被染成了濃農(nóng)地桃花色,晚風中夾雜著草鶯和小蟲的歌聲,還有淡淡地泥土和花草的氣息。河水潺潺地流著,河上的船不見了,爺爺累了,睡了。翠翠默默地來到爺爺?shù)膲炁裕⑴抛隆!盃敔敚粋人太冷清了,我來陪你說說話。昨天晚上我夢見半夜里有人唱歌,好像是儺送。我就上山去找啊找,可什么也沒有。爺爺你說他是不是不回來了?”
翠翠在等待著那歌聲,能帶她到處飛的歌聲。可是山上靜靜的,只有溫柔的風。她不知道那顆同她要好的真心在哪里。“爺爺,你說天保大老他會不會恨我?我求求你告訴他,讓他別恨我,我對不起他。”
天上的桃花色已經(jīng)退去了,換上了濃濃地黑色。天上的星星像是碾碎的銀子,灑的滿天都是亮亮的。月光也靜靜地瀉了下來,照在流淌不息的河上,閃著粼粼的波光。爺爺?shù)膲灡辉鹿庹盏囊黄n白,翠翠的身影被月光映的孤單。晚風涼涼地吹著,很冷。“爺爺,天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我還會來看你的,我也會等儺送回來,讓他唱三年零六月歌,他一定會的。”
清晨的河上灑滿了微紅的晨曦,晨曦中迎風而來的是那些鳥兒和蟲兒們不知疲倦的歌聲。翠翠從這歌聲中醒來。城中過往的生意人依然很多,依然是人聲喁喁。沒人去在意翠翠臉上的薄薄地凄涼。等那桃花色的晚霞慢慢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思念在心底不停的像河水一樣流動。隨著晚霞慢慢退去,那心情不但沒減,反而像夜一樣濃了。她每夜都等待著,等待一個人,等待歌聲,可是山上還是靜靜地,唱歌的只有鳥兒和蟲兒,她每晚都做同樣的夢,夢著一個人唱著歌,那歌聲帶她上到山崖去摘虎耳草。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日子像流水一樣過,而她等待的人和歌聲始終都沒有來。
天上沒有云,一輪紅日掛在西邊。翠翠把客人都送完了,一個人坐在河邊。夜?jié)u漸地來了,漸漸地濃了。翠翠在恍惚之中聽見山上仿佛有人在唱歌。她以為是夢,便睜開眼,流水聲,鳥兒蟲兒的叫聲,還有山上隱隱約約的歌聲。沒錯是歌聲,是他回來了,翠翠猛的站起身,向山上跑去。
山上果然是儺送,翠翠站在他面前,眼睛里的眼淚在月光下閃動著。“你 為什么還有回來?”翠翠的聲音顫抖著。“我知道這里有人在等我,等我的歌,我回來為她唱歌,唱三年六個月的歌。”“那萬一有一天她跑了呢?”“她不會。”“萬一呢?”“萬一她跑了,我就用歌把她唱回來。”翠翠眼淚輕輕地落下,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白天過渡的人依然是那么多。等到了晚上,她累的時候就靜靜地坐在河邊,山上就會飄下來那期待已久的歌聲,她笑著,閉著眼聽,心都被給唱柔了,唱碎了。她知道那不再是夢,他回來了,回來為她唱歌,她可以幸福的等著,等著他唱完三年六個月的歌。她來到爺爺?shù)膲炃啊!盃敔敚懵牭搅藛幔渴嵌显诔瑁貋砹恕D憧梢苑判牧耍椰F(xiàn)在終于聽懂那歌了,它會帶我到處飛,它會帶我去摘虎耳草。”
邊城的夜很靜,潺潺地河流上泊著渡船,溫柔的月光下,微風送來了山上那纏綿的歌。
《邊城》續(xù)寫 16
時光荏苒,距離老船夫去世已近十年了,碧溪岨仍舊是碧溪岨,碧溪岨的山仍舊是那么地青,碧溪岨的水仍舊是那么地清澈,那個坍倒的白塔早在那年冬天就重新修好了。
河上,一只渡船正緩緩向著碼頭這邊駛來,撐渡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皮膚因長年的日曬而呈黝黑。他正一邊撐渡,一邊向著碼頭這邊傻傻地笑著,一雙黑而明亮的眼睛里寫滿幸福與堅毅。
碼頭上一個婦人正在和一個三四歲的女孩玩著游戲,一旁一只大黃狗也在歡快地跑著。那婦人皮膚也是黑黑的,看得出是長期在風日里養(yǎng)著的,她有著一雙清明如水晶的眸子,里面洋溢著幸福,這名婦人正是翠翠。在五年前,她答應了碧溪岨一個與她門當戶對的男子的提親。男子很憨厚,對翠翠也很好。男子因為翠翠不想離開與爺爺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的家而搬到了這里,并干起了渡船的活。翠翠在男子的陪伴下終于走出了爺爺去世的陰影,并于成親的第二年生下了一個女孩,男子為她取名叫笑笑,他說因為他喜歡看見笑容。
船到了碼頭,一群人上了岸往城里走去,笑笑看見男子拴好船走過來,張著小小的手臂開心地笑著跑過去,男子一把抱起小人兒也開心的笑了開來,“笑笑,親爹爹一下,然后我們和娘一起回家吃飯去。”
男子剛說完,小人就在男子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留下個口水印子。男子又憨憨地開心地笑了起來,拉著翠翠往家的方向走去。后面依然跟著那只歡跳著的大黃狗。
又是一個十年過去了,這天離開碧溪岨二十年的'儺送二老來了。
他走過這個二十年不曾回來過的地方,這里的景色一如離開時那般,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現(xiàn)在的心情早已不似當年,褪去了那份青澀,更顯出他的成熟魅力。
夕陽西下,他沿著河道走著,過往的回憶在腦海中閃過。忽然,他停下了腳步,碼頭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正在眺望著河道,一只渡船正緩緩地向這邊劃過來,女孩的腳邊是一只大黃狗。
感覺到有人,大黃狗叫了起來,二老看著女孩問道:“是誰人?”
“是笑笑!”
“笑笑又是誰?”
“是碧溪岨撐渡船的女兒。”
“你在這兒做什么?”
“我等我爹爹。我等他一起回家吃飯。”笑笑說著用手指了指家的方向。
二老順著看過去,那白塔仍豎立在那兒,近前一名婦人正緩緩向這邊走來,二老與她相視一笑便轉(zhuǎn)身沿來的方向離開。
《邊城》續(xù)寫 17
幾場梅雨,幾卷荷風,邊城已是煙雨迷離。不知多少人還記得那個女子。有時候,寂寞 時這樣叫人心動,也只有此刻,翠翠才會將一切往事一一記起。 時光不僅在老渡船上刻下了痕跡, 也使這個與渡船為伴的女孩瞬間變得成熟,爺爺?shù)乃溃尨浯浣?jīng)歷了所有這個年紀本不該經(jīng)歷的一切。
待到又一年虎耳草滿山的時候,邊城迎來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翠翠一如既往的對著白塔,對著渡船,對著碧溪岨的潺潺流水,想著那段錯過的緣和那個留不住的人。遠處白塔傳來的蓬鐺鑼鼓聲,打破了這靜謐的氣氛,也將翠翠從懷念帶到了現(xiàn)實。抬頭算算日子,那個為自己唱歌,想與渡船相伴終生的人,該回來了吧!雙手觸碰著纜繩,慢慢地靠岸,渡過多少人,就會有多少思念。她希望,甚至渴望自己 渡的下一個人會是他,可真的當他站在自己面前時,她卻沒有認出。
“我回來了,你還…… ”翠翠滿心歡喜,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激動,她紅了臉,低著頭,默默的 拉著渡船,儺送失望的苦笑了兩聲,下了渡船,頭也不回的走掉了。他在外漂泊一年,心中所思念著的,牽掛著的是渡船上那小小的人兒,可當見到時,她那不予理睬的表情讓自己的 心涼了大半,去年父母親施加的壓力,王家母女碾坊的'誘惑,那年端午自己在山頭唱了一夜歌得不到回應,哥哥闖灘而死……想起過去種種,二老的心亂亂的。翠翠,我原想和你一起守渡船,看來這只是我的一廂情愿。永遠到底有多遠呢?多少人問過這句話。有人說,永遠是明天;也有人說,永遠是一輩子;還有人說,永遠是永生永世。或許他們說對了,也或許都說錯了,也或許人間原本就 沒有什么是永遠。就像是誰說過,他們之間仿佛是一場戲,剛剛開始還來不及演繹,就已經(jīng)倉促謝幕了,因為他們都已經(jīng)換了角色,換了一個使彼此都琢磨不透的角色。
邊城的端午再也沒有那么熱鬧過了,少了誰?又多了誰?對面山崖的虎耳草似乎也不 再像那夜那么肥大了。 兩顆不甘的心經(jīng)過時間的沖洗和現(xiàn)實的打磨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 碧溪岨的渡船又渡過多少花轎,翠翠又聽過多少遍《娘嫁女》呢? 儺送最終還是拒絕了碾坊,卻也沒有接受渡船,只因那句“我絕對不會讓一個間接害死你哥哥的女孩做你的媳婦”。老渡船自那年端午后也就再沒有渡過令翠翠更著迷的人了。對于他們來說,永遠就是,一個默默的當撐船人,一個默默的當過河人,他們的一輩子就是同在渡船上相遇的那一瞬。兩顆相愛的心就這樣隔著碧溪岨,對著白塔,向著老屋,記掛了一生!
又數(shù)年邊城端午時節(jié),白塔下長滿虎耳草的地方,出現(xiàn)一座新墳,翠翠明白,自那天 他上船后不住的咳嗽時她就明白,摘下一大把虎耳草,放在墓前,雙手不住地撫摸那抔將他們隔絕的黃土,就這樣哭了許多日, 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時候去和他相會于另一個世界的,當人們發(fā)現(xiàn)她時,她已經(jīng)走了,很安詳……知道白塔與渡船故事的人們將他們葬在了一起,兩座新墳相隔不到一米。生不能同守渡死則共一抔黃土。新墳周圍長滿的虎耳草,似乎比那夜的更多,更肥大……遠處,不知誰家蘆管響起,吹的正是那一曲《娘家女》 。
《邊城》續(xù)寫 18
而那牌坊上正是寫著“等待虎耳草的你”,這門上的牌坊吸引了她,因為這使她想起了二老,于是走了進去,問到:“請問老板,這虎耳草……”老板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剎那
自從大老闖灘死了以后,二老變也離開了湘西,他并不是不想和翠翠在一起,而是覺得要不是哥哥為了成全我們,他也不會去死的,而爺爺呢,他因為心里老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大老都是自己害了。
在7月的一個月黑高風的夜晚,天空電閃雷鳴,魚下的著實的`大,在這凄慘的夜晚,爺爺去了,只留下了翠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在這世上。臨死前,爺爺對翠翠說:“翠翠,你……一定要堅強勇敢地生活下去,爺爺不在了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傷心,二老一定很快就會回來,也許明天就回來了也說不定,而我也一定會升上天后化為星星,來守候你,提醒你……”爺爺話還未說完就死了。翠翠 帶著既疑惑又傷心的心情將爺爺埋葬了。后來,翠翠為了、完成爺爺?shù)倪z愿,邊打工邊四處尋找二老。
翠翠到了秀山的一家富人家里當起了女仆,在這里,主人和街坊們看她孤苦無依,又漂亮淳樸、勤勞善良,都對她很好。還有的見她還沒結(jié)婚生子,變紛紛替她做媒,給她介紹好的男子,她雖然有點心動的感覺,但也還是沒答應那些好男子,因為她的那顆愛情之心始終是屬于二老的,她相信她終究會和他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從頭到尾愛的人是他,她不會因為他的不出現(xiàn)而另尋新愛。所有認識她的人知道緣由后都說她傻,勸她不要再想他了,他不會再來了,自己找個好男子嫁了好好生活,可她沒聽勸。仍是單身一人生活著……
又過了5年,翠翠已經(jīng)25歲了,她仍舊在秀山那好人家里打工,但她已成為受主人信任的管家了,大家常常來幫她,陪她聊天解悶……一天,陽光明媚,春光和諧,一切都是那么安寧與美麗,翠翠被夫人叫到賬房,讓她拿點錢去街上買點米和生活必需品等等。她很快就到了要買最后一件物品的地方時,她看見一家植物店里賣著許多植物,尤其以“虎耳草”最多,而那牌坊上正是寫著“等待虎耳草的你”,這門上的牌坊吸引了她,因為這使她想起了二老,于是走了進去,問到:“請問老板,這虎耳草……”老板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剎那,翠翠真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眼前這位不正是自己苦苦等尋的心上人——二老儺送嗎?他怎么會在這里?又怎么成了這里的老板……一連串一連串的問好立刻沖出腦海。而儺送也和她有著相似的疑惑。
在分別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后的今天,他們?nèi)匀簧類壑鴮Ψ剑叶歼沒有取嫁。他們互相交談了一切后,他們終于還是在一起了。所有的人都來為他們這對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夫妻祝賀,有家庭的還對自己的另一半說:“這才是真正偉大的愛,我們也一定要像他們一樣幸福,對家庭忠貞……”
翠翠和儺送相互依偎在對方身邊,相互訴說著自己近幾年的事……他們看上去多么幸福啊,經(jīng)歷這么多風雨,終于見到了彩虹——幸福生活在一起。
《邊城》續(xù)寫 19
日子一天天過去,似乎一切都從未發(fā)生改變。邊城的河水依舊清澈,田野的花兒依舊美艷。那段唯美的愛戀似乎也從未有來過。
為了不讓爺爺寂寞,翠翠每天一大早會先去山野上采一束鮮艷的野花放在爺爺?shù)膲災股希瑥牟婚g斷。有時她會向爺爺述說自己心中的小秘密,還有時會給爺爺唱幾首新學到的山歌。經(jīng)常,翠翠會坐在熱的發(fā)燙的石頭上,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再有人去提醒她不要坐在上面。
翠翠終于長大了。她來到山外一富人家當了個女仆。這里,主人和街坊們看她孤苦無依,又漂亮淳樸、勤勞善良,都對她很好。還有的見她孤獨一人,便紛紛替她做媒,給她介紹好的男子,她雖然也有點心動的感覺,但也還是沒答應那些好男子,因為她的那顆愛情之心始終是屬于儺送的。她相信她終究會和他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從頭到尾愛的人是他,她不會因為他的不出現(xiàn)而另尋新愛。所有認識她的人知道緣由后都說她傻,勸她不要再想他了,他不會再來了,自己找個好男子嫁了好好生活,可她沒聽勸。仍是單身一人生活著……
又過了5年,翠翠已經(jīng)25歲了,她仍舊在秀山那好人家里做女仆,但她已成為受主人信任的管家了,大家常常來幫她,陪她聊天解悶……一天,陽光明媚,春光和諧,一切都是那么安寧與美麗,翠翠被夫人叫到賬房,讓她拿點錢去街上買點米和生活必需品等等。她很快就到了要買最后一件物品的地方時,她看見一家植物店里賣著許多植物,尤其以“虎耳草”最多,而那牌坊上正是寫著“等待虎耳草的.你”,這門上的牌坊吸引了她,因為這使她想起了二老,于是走了進去,問到:“請問老板,這虎耳草……”老板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剎那,翠翠真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眼前這位不正是自己苦苦等尋的心上人——儺送嗎?他怎么會在這里?又怎么成了這里的老板……一連串一連串的問好立刻沖出腦海。而儺送也和她有著相似的疑惑。
七年后。
“渝兒,你怎么這么頑皮阿,那樹上邊多危險,你怎么能上去,要是摔下來怎么辦,娘要告訴你幾遍你才記得住啊!儺送啊,你快出來,看看你兒子干的好事。”翠翠生氣地在教訓兒子,一邊罵,一邊擰著兒子的耳朵往屋里走。
“呀呀,這是干什么,來來,放開他吧,翠翠。渝兒,你也真是的,怎么能不聽你娘的話呀,快,來給爹背背昨天教你的詩。”
“哦。”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晰。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泗。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址。
遠處依舊是虎耳草在高高的山崖上,迎風,而動。
《邊城》續(xù)寫 20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時間像凝在清晨草葉上的露珠,一瞬便沒了痕跡。二老回來的消息遲遲沒個準聲,翠翠不好意思一直麻煩老馬兵的照顧,在一切事情辦妥后,便讓著他回城去。看著這個孤零零的小姑娘,老馬兵卻更加擔心她,但也只好經(jīng)常來看望她。翠翠頭上的白繩已經(jīng)解下了,爺爺不在了,但她依然得生活下去。老馬兵要離開了,船總順順也不止一次來邀她住家里去,但她仍堅持著想守著祖父的墳山。更何況,碧溪岨還有一條渡船呢。
現(xiàn)在她成了這渡船的主人。
好在還有黃狗的陪伴。沒人過河的時候,翠翠就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高巖上。她時常會想起對面山上的歌聲,那個讓她能在夢里跟著各處飛,飛到對溪懸崖半腰,摘一大把虎耳草的歌聲。她的內(nèi)心復雜的如團纏在一起扯不開的亂線,她既希望自己明天能等到那個回到茶峒的年輕人,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他是否還想要這條渡船呢?翠翠不知道。
一個平凡的`黃昏時刻。落日融化在碼頭旁的溪水中。黃狗不知道去哪里玩了,碧溪岨安靜的宛如這個世界按下了暫停鍵。只有徐徐的晚風,輕拂著翠翠微醺的臉頰。她斜趴在菜園里的石頭上,整個人半夢半醒著。
直到她再次聽見那久違的歌聲。仿佛很遠,又很近。
她迷迷糊糊的站起身,遲疑的走下溪邊去。斜陽影里,她看見了那個站在碼頭邊的身影。
兩個人一時沉默的對站著。但所有尚未出口的心事全都通過對視著的眼睛傳達出去了。
慢慢地,翠翠含蓄的彎起嘴角。她的眼波一閃,如這橘黃余霞下波光粼粼的溪面。
《邊城》續(xù)寫 21
儺送聽到哥哥天保的死訊后讓他覺得他自己就是殺死哥哥的兇手,如果當初他放棄翠翠,成全哥哥,也許大家都能幸福,可是他沒有,他的自私使哥哥永遠都回不來了。他想,他是無法面對翠翠了,他也和哥哥一樣離開了茶峒,帶著對哥哥的愧疚,對翠翠的愛,對家人的不舍。在儺送無聲無息地離開后,翠翠變得不愛講話,總是窩在被子里哭,爺爺擔心翠翠,卻又無法安慰她,在深深的自責中,爺爺,郁郁而終。
儺送走了,爺爺走了,翠翠開始了等待,沒有爺爺?shù)恼疹櫍瑳]有儺送的歌聲,翠翠在孤單中等待。
翠翠很多時候還是哭,她從沒去試想過沒有爺爺?shù)纳顣兊迷鯓樱M管很早之前爺爺就把自己會隨時離開告訴過翠翠,可當死亡真的把爺爺抓走的時候,翠翠還是感覺沒有任何生存的意義了。
儺送從沒有給過翠翠任何承諾,在翠翠的記憶里,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十五的夜晚,吊腳樓前短暫的邂逅了。簡簡單單的對話,沒有任何玄機,卻將兩個人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再也無法分開。或許,沒有承諾便是最好的了,誰都負擔不起那些海誓山盟,那驚天動地的愛情只是水中花,鏡中月罷了,看不見,摸不著,偶爾在夢中體驗一回便算得上是幸福的回憶了。
終日恍惚的翠翠終于在3個月后生活上有了變化。至少她不會再去渡口等待。因為已經(jīng)沒人可等。她在自家的房前開了一小片土地,在土地上種些蔬菜。她每天做的事就是給這些蔬菜澆澆水,施施肥。日子過得平凡且平靜。然而在晚上,寂寞像空氣般饒在身邊。翠翠在菜園里望著皎潔的彎月,如紗的月光拂在心上。她笑了,她相信,月亮有一天會圓,牛郎和織女一定會在相會。雖然這都是在痛苦中醞釀的。 生活在繼續(xù)。
第一次離開家的儺送,在鎮(zhèn)上的干過苦力、小販、店小二等等他只是時時刻刻的在逃避,逃避著對翠翠的愛。他始終是無法擺脫哥哥死去的陰影,他不能背著犯罪感去愛,那樣實在太累了。
一年,兩年,時間的纖手把翠翠裝扮的愈發(fā)漂亮,少了以往的稚氣,多了一份成熟,嫻靜和溫柔。
翠翠的美麗征服了許多少男的心。不少人走馬路走車路,來她家提親在溪對岸給她唱歌。但是,始終沒有那天晚上的動聽,那虎耳草仍舊是在那高不可攀的山崖上迎風而動。
第三年的`正月前,儺送已經(jīng)是在另一個較大的鎮(zhèn)上了,他的聰明使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獲得了一個公司文員的工作,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他想他是時候回去面對了,逃避的愛對誰都是不公平的。
又是一個十五的月圓之夜,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翠翠,雙手端著爺爺生前最愛的藍瓷碗獨自一人坐在門口的那塊石頭上,一個人孤單的吃著湯圓,耳邊似乎又聽到了爺爺那熟悉的聲音“翠翠,莫坐熱石頭,免得生坐板瘡”……3年了,爺爺和儺送走了3年了,想到這兒,翠翠的眼淚慢慢順著兩頰滑落了下來,在一個優(yōu)美的弧線以后,在空中散盡。朦朧中,翠翠忽然聽見儺送在叫她,她想,這大概是幻覺吧,轉(zhuǎn)過身想回屋去,這時又是一聲“翠翠”,翠翠身體一陣顫抖。回過身來。是的,是真的儺送。雖然看的不清楚,可是她知道是儺送。
他終于回來了。
7年后
“渝兒,你怎么這么頑皮阿,那樹上邊多危險,你怎么能上去,要是摔下來怎么辦,娘要告訴你幾遍你才記得住啊!儺送啊,你快出來,看看你兒子干的好事。”翠翠生氣地在教訓兒子,一邊罵,一邊擰著兒子的耳朵往屋里走。
“呀呀,這是干什么,來來,放開他吧,翠翠。渝兒,你也真是的,怎么能不聽你娘的話呀,快,來給爹背背昨天教你的詩。”
“哦。”
去年元夜時,
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后。
遠處依舊是虎耳草在高高的山崖上,迎風,而動。
《邊城》續(xù)寫 22
又是一年端午,翠翠叫人幫守了渡船帶著黃狗到鎮(zhèn)上來。她的眼是笑著的,笑得很甜。因為她仿佛又看見了第一次和二老見面的場景,想起了二老打著赤膊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的樣子;以及他壯碩的身軀和黝黑的皮膚,額頭上微微泛著水光模樣。日子過得這么快,一年又一年,可鎮(zhèn)子上的人卻如同遁逃在了時間之外。除了眼角爬上了細微的紋,抑或是額前的發(fā)白了幾根。此外是在無變化的。聽著舟上那咚咚的鼓聲,震得水面也發(fā)顫,四處的雞和狗都在叫著,熱鬧的一塌糊涂。突然,黃狗大吠了起來。
“狗,你怎么了?狗,你不要叫。”狗一邊吠著一邊向遠處跑去。翠翠立刻追了上去,一邊喊:“狗,你快回來。”黃狗在一個人的腳邊停了下來,那人手中握著一只白綠相間的鴨子。翠翠一看,正是那年端午二老派人送自己回家的那個人。那人看見翠翠笑道:“翠翠來看賽舟了?”“嗯,玩鬧一陣子我就回了,我得小心大鯉魚哩!”“哈哈,翠翠還是嘴上不饒人啊!你去吧,有事來找我。”“哎,我知道了。”翠翠笑著走了。翠翠方要走遠,聽得他喊叫:“翠翠!”翠翠回過頭“嗯?”“二老…...”他把話又咽回去一半。“怎么?”“沒,給你一只粽子嘗嘗吧。”翠翠接了過去,還有一只菱角和一根彩繩。翠翠剛要問話,卻發(fā)現(xiàn)江上有一個舟上坐著個壯伙子,看背影似有幾分像儺送。她來不及帶上彩繩,直接將彩繩挽在發(fā)上,也不聞人說什么飛也似的跑了。待到翠翠跑過去撥開了人群,賽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剛才自己看到的那條舟似是輸了,而舟上的人也盡下了水捉鴨子去了。翠翠心中一熱,沿著岸邊一路找去,找了許多人也不見那個壯伙子。翠翠不笑了,本來一心歡喜一心熱鬧的翠翠竟慢慢挪回了家、
又是幾多日子,年來了。翠翠獨自到江邊去,江邊除了幾盞水燈就剩下了天上幾顆小小的星,江畔是白白的.,像船夾里上的白霜。江邊男男女女的歌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孤零零的`翠翠 抿著嘴一言也不肯發(fā),水靈靈的烏黑大眼睛如同蒙了一層水汽一般,似乎是在想心事。就在他愣了一會子的時候,對岸響起了一陣雄渾的男聲,時而重時而輕,略略的有些悲,飄飄搖搖的進了翠翠的耳朵里。翠翠吃了一驚,那歌聲確實像極了二老,便想也不想的張口唱了起來:“哥哥呦,像不像忘了人兒呦,水綠呦,一壺酒芽子也是青嘞!”歌聲還未等落下,對岸又唱了起來:“妹牙子,熱得一壺酒嘞,一捧灣誒,月亮月亮也是青誒!”翠翠不唱了,嘴角只掛著微笑,心中也像是蒙了一層水汽般浮想聯(lián)翩。想著想著,笑了;笑著笑著,又滾起了淚珠子。
翠翠急急忙忙繞到了對岸,卻是一個人也不見,原處只有一盞淡淡的水燈搖搖晃晃。翠翠拎起水燈,淚珠子就順著臂一直流進了燈里,水燈一跳一跳的。翠翠擦擦眼睛向遠處黑色的大山高聲唱道:“哥哥呦!愿你此世也不把我忘呦!妹牙子船上嘞,燒了青芽子酒,等你嘞!”一聲“等你嘞”高高尖尖,飄上了天、奔見了月亮去。江畔的浪花白又白,像一抹天上落下的三里飛霜,在小小的人兒心中響呀響。
《邊城》續(xù)寫 23
一
又過了幾個端午節(jié),至于是幾個,記得不太真切了。修好的白塔,翠翠繼續(xù)駕著那渡船,默默地送迎著一批批渡客。過渡的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看到這個活脫脫的大姑娘,都感到會心的美好,卻也免不了一兩聲嘆息。落日的余曖,灑在白塔頂上,也灑在爺爺?shù)膲炆稀4浯湓跊]人過渡時,仍舊喜愛坐在巖石上,憶起爺爺曾唱的幾支小調(diào)。想著想著,頓覺一陣悲涼。河面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水霧,看著遠處屋頂上升起的裊裊炊煙,望向河灘方向,又陷入一陣迷惘中……
“汪汪……”黃狗搖著尾巴,望著翠翠。河對面有人喊渡,于是翠翠跑下巖石。原來是馬兵:“。端午節(jié)快到了,順順讓你去他那吊腳樓看賽龍舟,去嗎?”
翠翠眨了幾下眼,猶豫了下,說:“可這渡船……”
“我早安排好了,讓個兵過來。你就去吧,都幾年了,天天在這守著,到城里看看去,再說,既然順順開口了,你就別再說什么了。今年的鴨子可是又肥又大,順順可留了幾只。你去了后,順道提回來……”馬兵看著一語不發(fā)的翠翠,心里也意識到了什么。可這也是順順讓自己來的,得把話說清楚,也怕翠翠不去,連忙說了些好話。
翠翠低著頭,嘴巴動了動,若有所思地挪上渡船。順順看著渡船把水推開,河面上泛起陣陣漣漪,倚在岸邊消散殆盡。
月色如水、遠山傳來狼的嗥叫聲。翠翠躺在大巖石上,想起那個在船頭熟悉的身影,在腦海飄來蕩去的。但想起天保的主位,一顆心仿佛掉進胡同。
二
到了正日,翠翠吃過早飯,就下水拉渡了。遠處那迷人的鼓聲,附近村莊里的人都陸續(xù)趕城去。到了午后,人驟然多了起來。那個派來的壯兵來了后,翠翠就帶著黃狗進城了。
走在潮濕的青石板上,。翠翠看著一個個負著竹筐的人從她身邊走過,或是滿筐的貨物,或還不滿周歲的小孩。黃狗似乎也比平時安靜了一些,也許是感受到翠翠的悵然。路上自然遇到不少以前和爺爺相熟的人,看到翠翠進城了,笑著說:“該去走走啊,順順在打牌時念叨你啊……”看著他們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翠翠臉一陣紅一陣白,像被說中了心事,連忙點點頭快步過了。
船早已下了水,三四條在水中練習著進退。岸邊也已經(jīng)圍滿了人,順順看到吊腳樓下的翠翠,連忙喚人把她領(lǐng)上來。
順順笑而不語,翠翠見順順不說話,心里自然有點奇怪。叫了聲順順爺。順順讓翠翠坐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上。不多久,龍舟賽也就開始了。
炮聲響后,幾條與河取齊的船,箭一般地向著方向劃來。不一會,其中兩船逐漸領(lǐng)先,船頭打鼓的人叫著喊著,搖旗指揮進退,一條船箭步領(lǐng)先,指揮的那個人頭戴紅頭巾,指揮若定。就在沖刺那瞬間,人們沖到前面,翠翠因為個子比較小。被擠到了最后。等她又擠回前面時,那個戴紅頭巾的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翠翠心慌意亂地跑下樓,河中已經(jīng)放了幾十只瞟肥的鴨子了。馬兵看見了翠翠,連忙跟上說:“去,去拿鴨子呀。”可翠翠心思根本不在鴨子身上,心里只想快點回到渡船上去。
馬兵又追上抓住翠翠說::“去拿鴨子啊……”
翠翠只是一個勁地向渡頭跑去。
三
剛才翠翠不顧一切地回到了渡頭邊,把渡船拉了回來,跑到爺爺墳前,哭了起來。到黃昏時,翠翠哭累了,喝了幾口水,然后走到渡頭邊對今天幫擺渡的兵說:“辛苦了,我來擺,你先回吧。”那個兵去屋里喝了口水,翠翠又道謝后,把屋后新拔的玉米送與他幾個,就回了船上。
進城的人多留在城里過夜,只有陸續(xù)的`幾個人趕回去。黃昏的暮靄,河面上一團霧氣。翠翠看著發(fā)暗的河面,又想起那個戴紅頭巾的男人。
“呷呷……”幾聲鴨叫,翠翠一個激靈站起來,想起馬兵說過的鴨子,以為是他把鴨子送來了。但奇怪的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河面上緩緩的游過來幾只鴨子。翠翠跑到岸邊,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回事。
就在一瞬間,河中居然有個人竄上來。那紅頭巾首先出水,接著一張滿是水的臉也上來了。
翠翠嚇得轉(zhuǎn)身就跑,那人喊了一聲“小心大魚把你給吃了……哈哈。”
翠翠回過頭,“是儺送嗎?那個人終于回來了嗎?”
黃狗在一邊汪汪地叫著,翠翠站著一動不動。儺送,是他,就是他。
儺送經(jīng)過幾年的歷練,皮膚黝黑而有光澤。那雙黑幽幽的眼睛望著翠翠,一把把翠翠摟住了……
四
原來,剛才儺送也不知道是否應該去找翠翠。之前在河灘時,一個當?shù)厝烁嬖V儺送翠翠的近況。爺爺死了,翠翠接管渡船,每天坐在石頭上發(fā)呆,等著他回來。又幫馬兵把一封信交給了他。從唱歌事件到天保的死因作了解釋,與老船夫并沒直接關(guān)系。又明白了老船夫?qū)Υ浯涞挠眯牧伎啵械疆敃r自己的意氣用事,心里感到深深愧疚。但又不知道翠翠是否愿意見他,適逢端午節(jié),就趕回來,對父親說:“若是龍舟賽我能得第一,就去找翠翠,并接管渡船……”當然,即使儺送得不了第一,父親也會堅決要儺送找翠翠的。
在贏得比賽后,原本想找翠翠的儺送,因為不知道怎么開口,就讓馬兵以送鴨子為由,把翠翠引到河邊。但沒想到翠翠一下子就跑了。后來實在等不及了,就連忙提上鴨子去找翠翠。
在儺送的真情感動下,翠翠原諒了他。在成親后,儺送接管了渡船,過著平淡的日子。白塔下一對夫妻你親我愛,幸福美滿。
《邊城》續(xù)寫 24
這個人也許明年回來,也許永遠不會回來。然而翠翠一直都在等……
翠翠繼承了祖父的工作,成為了新的擺渡人。湘江的水依然清澈透明,一切看似變了,又是沒變,翠翠波瀾不驚的生活。過了好幾年,她漸漸忘記了悲傷,日復一日的渡人過河。
然而,她的生活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激起了千層漣漪。她剛睡下,就聽到一陣歌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進屋里來。記憶不斷涌上心頭,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惑,她推門而出,向那翠綠的山丘望去。那個身影立在山頂上,同樣的望著她,四目交接,翠翠便啜泣開來。她知道,那是儺送,她的儺送回來了。她擦干眼淚向山丘望去,儺送在山頂上告訴他:“翠翠,我要去參軍了,等外面戰(zhàn)事停息,我就回來與你團聚。”翠翠望著他,點了點頭,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外面的世界早已被一片黑暗籠罩著,邊城卻還是保持著它最初的模樣——祥和寧靜。又是一年的端午節(jié),翠翠沒有去看龍船競賽。端午節(jié)還是那么熱鬧,翠翠只是靜靜的望著湘江回憶過去。覺得那些過去的時光,就如同夢一樣。他想起了祖父,想起了天保,也想起了儺送。突然,河中傳來的響聲打斷了她的`回憶。她看見兩個小孩掉入湘江水中,她毫不猶豫的跳下去救人。可是她沒有能力將兩個小孩一起救起,但她也不希望任何一個小孩死去。她把一個小孩放到岸上,可在她救那個小孩的時候,急湍的水流沖走了她們,她們慢慢消失不見了。翠翠再也不能等待她的儺送……
后來,外面的世界祥和了,儺送也回來了。他滿懷期待的要見到翠翠,可等他的卻是翠翠的死訊。他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的翠翠從來不會違背誓言,她答應會等著他。儺送認為翠翠一定是躲起來了,跟他開玩笑而已。他相信,他的翠翠躲不住了就會來找他。
湘江的水仍然清澈透明,儺送坐在那個曾經(jīng)翠翠等她的地方,凝望著遠方。編程的人,依舊過著他們安逸的生活……
《邊城》續(xù)寫 25
又漲了龍舟水,碧溪岨全然泛成豆綠色。
老馬兵早叫衙門催了上城去。他又不忍翠翠獨守溪中,怕她孤弱熬不住,同她娘一樣奔了涼水。又不得不。臨走時,他對黃狗開了玩笑:“狗,你可看好翠翠!”一得閑,老馬兵還是上碧溪岨來,陪著翠翠守渡船、守墳山。
溪中央的歌聲更加清脆嘹亮,翠翠不多理會過渡人談論些什么,只把眼睛定定凝在溪水,像是要把心意全唱給那群魚。魚,你游啊,游到有所依的地方去呀!
過渡人琢磨著翠翠真要同老船夫一樣守五十年渡船么。
翠翠心想,船是要撐的。爺爺不在了,船是要撐的。
夜深軟在床榻上,翠翠常在睡夢中聽見飄浮的歌聲。她被那纏纏綿綿的歌聲引到山上去,引到河街上去,引下桃源縣去……好幾次翠翠都要登上渡船了,又突然醒來,歌聲于是戛然而止。她望著空空的黑黑的屋子,分辨不出那竹雀是老船夫,還是那個青年人。于是哭了,哭倦了再次睡去。
五月端陽,這日過渡的人還是那么多。人人趕上城看那幾條直船劃破水面,聽鑼鼓怦怦響。
翠翠嘴上向黃狗嘟囔:“有什么好看。”可心卻不聽話飄蕩到了山那邊。“你記著嗎?你還跳河里游了水……”她原咯咯地笑著,心里卻漸漸迷亂起來。
她又見著了去年那對母女,記得是那座碾坊。團總女兒身上穿了新衣,女孩子發(fā)育得很好,衣服很是稱身。她臉上紅撲撲的,光光的眼睛望著翠翠。母女要過渡,母親神情卻很急似的。
可急什么呢,二老既下了桃源,一去不復返。
翠翠覺得有些悶了。要碾坊就要碾坊,要渡船就要渡船。若是為了一份憐憫的意思才要的渡船呢,那渡船才不許讓那人撐著。翠翠想自己的骨頭不會不比祖父硬朗,她也能撐到躺入濕土。還能遇見各路有意思的人,茶峒的、川東的、白雞關(guān)來的、到清浪灘去的。只消黃狗在這陪著她過下一個一個日子。
“要是黃狗也壞了呢?”翠翠可怕地想。一手不停捻著黃狗頸上的毛。
那母親似未曾見過翠翠的,問翠翠年紀有幾歲,出閣與否。眉頭緊蹙著,卻帶著寬心的笑。談及自家女兒的婚事,她一個勁兒地說“快了,快了”,倒像在安慰自己。
翠翠仍覺得悶,頭一回覺得山好水好的碧溪岨如此叫人心慌。船傍岸后,翠翠就盯著婦人的手,生怕她摸一把銅子塞到自己手上。她不要碾坊的錢。
等到她們走遠,天便落了行雨,一點一點撥起溪上的漣漪。翠翠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原來是老馬兵來了,同船總順順家的禿頭陳四四,拎了兩串粽子、一提大腿豬肉,和一壺清酒。
以往端陽,老船夫總是要喝幾杯的。于是馬兵帶了酒,還帶了臨時來照料渡船的陳四四。約莫午飯時分了,翠翠燜了瓜菜,烹了粥,切了豬肉。原想從黑陶缸子里舀三碗茶,卻叫老馬兵攔下了。
“翠翠,我們喝酒。”
“伯伯,你瘋了。”
“伯伯不瘋。來,吃了飯我們上城看龍舟!”
“我不去。”
“怎么不去?帶上小狗,渡船有人給你看著。”
“……”
翠翠用竹勺一圈又一圈撥著缸子里的茶水,呆呆地凝望著漆黑的缸底。老馬兵捉摸出翠翠有些落寞的神氣,知道她業(yè)已嚇怕上河街了。便吞了口酒,想著如何開口。
“不知這溪上什么時候能搭座橋呢。”
馬兵應過老船夫的心事,想著翠翠歡喜的人老人也定會歡喜。那就只得候著儺送二老回來,等了一個又一個日頭,眼見著過了一年半載。
或許他永遠不會回來,或許“昨天”已經(jīng)回來!
無論如何,老馬兵不能再見翠翠一直等著,從黃花姑娘熬成老婆婆。他打探過了,城里也有的人肯接收這只渡船。只是若翠翠搬進城去,渡船便無人看守,搭座橋最好了。又是限于財力,又是搭橋便過不了船。他知道茶峒人民是向水而生的,船總順順家更是。
“伯伯,那酒好喝么?”
老馬兵笑了,斟上一杯,告給翠翠:“翠翠,你自己來喝。”
翠翠捧過酒杯,看著杯里像是裝的水,于是仰頭一口吞了。她叫那股辛辣的味道刺激到了,渾身一哆嗦,像那小獸物抖動著它的皮毛一樣,緊緊皺著眉把酒杯按在桌上。那股又香又酸的味道充斥了翠翠的鼻腔,回味處竟有甘甜。她聞見溪水經(jīng)過熾陽暴曬過后的味道,聽見黃狗的狂吠和竹雀的歌聲。
于是心里感覺澀澀的.。
有時祖父喝酒也給翠翠也斟上一杯,翠翠總是笑著跑開,故意有些生氣地說:“爺爺,我不喝!大人玩意兒!”
她常常想,祖父醉倒在大石頭上的時候,是不是什么都忘記了。或許只記得和老友喝酒是如何高興,或許連她這個外孫女都忘掉了!
翠翠也想忘掉一些事情,于是真的醉倒了。
意識模糊過后便是黃昏。行雨仍在落,籠罩在溪面升起的橘紅色的薄霧里頭,有一絲薄薄的凄涼。龍舟賽完了,水鴨子捉完了,老馬兵和陳四四只好打過招呼也走了。翠翠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有槌子敲著。正忙著送從城里下來的過渡人,翠翠小心翼翼地撐著竹竿,生怕自己從渡船上栽進溪里,鬧了笑話。
過渡人有的手里提著鴨子,他們高聲談笑,爭著搶著說今日龍舟有多么多么熱鬧。聽得翠翠心里癢癢的,可是業(yè)已晚了。
這日夜空里不見月亮,翠翠異常疲倦,連骨頭也酥酥軟軟的。她怪了那酒,許久等不見過渡人了便軟在粗麻布帳子里迷迷糊糊睡去了。夢中靈魂又為那軟軟的歌聲浮起來了,輕輕飄著,上了白搭,下了菜園——登上渡船去!靈魂當真上了渡船,復飛過懸崖半腰,摘了一把虎耳草。
這東西交給誰呢?翠翠醒來了。
屋子里黑黝黝的。窗外透了一點節(jié)日的火光。一只草鶯囀著喉嚨。黃狗的呼吸聲有些沉重。清酒的芳香還未散盡。溪水淙淙流著。魚,那群魚還不睡!
翠翠全都看見聽見了。
翠翠還聽見,那軟軟的歌聲沒有斷!
翠翠心里像給揪了一下,從草薦上爬起來,輕步走到門外。空氣有些薄涼,披了外衣,瞇眼遠眺對溪高崖上的火光。她的心還怦怦跳著,臉也發(fā)了燒。
醉時攜手同歸去——
……
我當為你再唱歌——
翠翠唱,對溪高崖上的歌聲也停了。翠翠問:
“是誰人?”
“是儺送!”
“悖時砍腦殼的!”
“翠翠,你罵人!”
“你來撐渡船嗎?”
翠翠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有點兒嬌又有點兒埋怨,嚇怕著做好了問話散落在山溪而沒有回答的準備。她很覺得悲傷,于是忽然哭了。她想起老馬兵告給她的一切,想起老船夫口中母親的乖巧與強硬,想起自己的愛與憎,又想起祖父對她說過,“不許哭,做一個大人,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許哭”。可是翠翠吁著氣,卻止不住心里噴薄而出的哀婉與委屈,只好又嗚咽起來。
翠翠不發(fā)出聲響,儺送也不作聲。
這晚二老是代替天保大老來的。沒有任何人見證,二老還是固執(zhí)地實行兄弟倆之前說好的辦法。這是極公平的,他想,這是憑命運決定的幸福。大老終于是得到了翠翠的回答。馬路走通了,卻也一直堵著。二老為先前對老船夫的淡漠神氣而感到愧疚,為他逃避般的出走而愧疚。到底自己才是為人彎彎曲曲的,才不是哥哥的敵手。
二老低頭戴上了斗笠,翠翠看不見他的路。
不知是要回頭河街去呢,還是要過溪撐渡船去呢!
《邊城》續(xù)寫 26
湘川的夏季仍舊很多雨,或是滂沱大雨無情砸在河床里,或是綿綿細雨柔柔掛在屋檐頂上。無論是什么樣的雨,小溪里的水都會上漲一些,拉著拴在岸邊的渡船,在水里浮浮沉沉。距離二老離開已經(jīng)又四年過去了,重新修好的白塔歷經(jīng)了六年的風雨,嶄新的白磚塔面又重新變得斑駁滄桑起來。翠翠的生活像往常一樣過,她還是不論晴雨的守在船頭,乏了便躺在臨溪大石上睡覺,有人隔岸招手喊過渡她便跳下船去,敏捷的把客人渡過溪。四目之下的綠水青山仍翠,翠翠的眼睛也仍舊澄澈。
只是在梅雨季,渡船在漲潮的溪水中起起落落的時候,她的眼神里會閃過那么一瞬間的失落。在二老剛走的頭兩年里,她依舊是堅信他會回來的,每天收了渡船,便會跑去二老下桃源的渡口守望一會兒,仿佛只要她望的夠久,夠仔細,那個熟悉的身影就會出現(xiàn)在他眼前一樣。
總是和她同時臨河守望的,有一個細眉粉面的婦人,脖頸見散發(fā)著微嗆的胭脂味。兩人總是迎面遇上,又總是一同靜靜的望著那片渡口和來往的水手起貨,久之,也就對對方熟悉了一天,那婦人突然湊近翠翠,對她說:“你每天來這里是等著誰呢?還是儺送二老嗎?"翠翠猛地一驚,未曾料到她會說中,只是用震驚的目光做了回應。那婦人得意的一笑,緊緊挨著翠翠蹲下,繼續(xù)說道:“二老走了也不少時間了,我們也沒聽過他的消息。翠翠,你爺爺死了他也不回來看看你,這樣你還一直等著他呢啊!若是我,就算等來了這人,也要拿著菜刀去給他劈上幾下子。“說完,她哈哈的笑起來。翠翠有些惱了,微微側(cè)過頭。那婦人看她臉色泛紅,更得意了。“我們吊腳樓上的女人消息最靈通,見過的男人也最多,你生的這么標致,聽我一句勸,就別等這人了,找個好人家趕緊嫁了吧。"
聽到“吊腳樓”這三個字,翠翠心里的神經(jīng)繃了一下。換做幾年前,她是定要起身跑開的。但現(xiàn)在,她竟對眼前的這個吊腳樓里的女人產(chǎn)生了一點好奇。“你又在等誰呢?“她小聲的問到。那婦人仰起頭,氣焰不再那么囂張。“一個在川渝那邊做買賣的商人。”翠翠輕輕點了點頭。“我和他發(fā)了誓了,我在這里等一百天,一百天后他便回來,給我?guī)砩虾玫墓偾嗖甲鲆律选!庇謥砹艘凰掖系娜宋跷跞寥恋南聛恚奔泵γΦ膹拇摵竺姘岢鲆幌溆忠幌涞呢浳铩4浯溆贮c了點頭,沉默了許久,扔下一句“我得回家了”,便轉(zhuǎn)頭走了。
回家后,翠翠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一直盯著桌角,悶悶的往碗里夾豆角。楊馬兵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只得講起年輕時翠翠的爺爺追求心上女孩時鬧得笑話。往常,提起祖父,翠翠便會睜大她閃閃的眼晴,認真的聽,聽到好玩的部分還會低頭呵呵的笑,可今天,她只是偶爾輕輕點一下頭。
楊馬兵自覺沒趣,也沒再講下去。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吃著飯,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沉默。“伯父,二老有說過他什么時候回來嗎?”突然,翠翠問道。
楊馬兵定了下神,他知道翠翠心里一直掛念著二老,但因為太久沒有二老的消息,他也就避著和翠翠提起,怕傷了她的心
“等等,等等……不久這個人就會回來的。”
“不久是多久?”
“順順還在這邊呢,為了他的爸爸,他也是要回來的。"
翠翠思索了一會兒,仿佛覺得這個說法很在理,輕輕嗯了一聲。
但自此之后,她便不再每天都去渡口邊守著了,只是偶爾去轉(zhuǎn)一轉(zhuǎn)。從每周一次,到幾周次,到后來好幾個月才會去那里走一圈。她心里還是相信二老會回來的,只不過不再對此報以期待而已。她仍舊自在的在茶峒生活,拉船,到城里的市集上湊熱鬧。
翠翠的身體越長越豐滿,長期拉船也所造了她矯健的身姿。上門提親的男子越來越多,可翠翠總是對他們視而不見。不少媒人旁敲側(cè)擊的套她的話,翠翠也只是說自己想在這里多拉會兒船。
可翠翠自己也明白,渡船拉去的新娘子已經(jīng)都成了自己的同歲姐妹,有的甚至是比自己小的妹妹。翠器仍舊會笑著看著新娘子,但不再會假扮新娘子了。
那天,楊馬兵出去喝鎮(zhèn)里一個年輕馬夫的喜酒,喝到半夜三更,醉醺醺的被人抬回來。翠翠焦急的在家門口守著,一見到楊馬兵便嗔道:“喝這么多,你還要不要命啊。”楊馬兵滿身酒氣。昏昏沉沉的叫著“翠翠,翠翠”翠翠連連答應著。“在呢,伯父,翠翠在呢。”
“翠翠,阿強的媳婦,比你還要小兩歲呢……”楊馬兵含糊的說,“翠翠,什么時候能讓我喝到你的喜酒啊……”……翠翠皺著眉不說話,只是不斷摩挲著楊馬兵的后背。“翠翠……回頭等我走了,你可就一個人在這里了……”翠翠小聲地說:“伯父,你醉的說胡話呢。”
“翠翠,你爺爺在天上肯定想見到你嫁個好人家呢。”
“翠翠,你爺爺操心你出嫁的事情操心到自己死掉,現(xiàn)在換我繼續(xù)操心了……”
“翠翠,二老不會回來了,今天順順跟我說,二老那天來信說想接他到桃源去生活呢……”
“翠翠,你要等他多久啊……”
翠翠清澈的眼睛里積滿了淚水,隨著楊馬兵充滿酒氣的話一滴滴的往下落。楊馬兵一回頭,看到翠翠淚眼婆娑的樣子,酒醒了大半分,連忙說道:翠翠,我說胡話呢……我老了,酒后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翠翠你別哭……”
這一次,翠翠卻點了點頭,小聲說:“放心吧伯父,我今年一定當上新娘子。”
楊馬兵聽到這話嚇了一跳,酒幾乎全醒了。
“最近有誰來說媒,伯父幫我挑個最妥的。”
楊馬兵慌張的拉住翠翠,問道:“翠翠。你當真的?”翠翠笑了笑,點了點頭。
“那……儺送二老呢?”
“他不會回來了,就算他會,我年輕的日子也不會回來了。"
楊馬兵激動的拍了拍手,又沉沉的拍了拍翠翠的肩頭。
說媒的人可以踏進翠翠的家門了,這件事在茶姐瞬間傳開了,上門提親的人一個接著一個。但是翠翠仍舊話很少,只是會含著下巴轉(zhuǎn)向楊馬兵,小聲說:“我聽伯父的。”
后來,翠翠和城里管鹽巴買賣的家族的長子成了婚。婚禮很隆重,茶峒的人基本都來蹭了口喜酒。那天,翠翠穿著最好的布匹織成的衣服,頭上戴著一堆花飾。楊馬兵笑得都要暈了過去。
在人們一片熙熙攘攘的喧鬧聲中,翠翠坐上花轎,被抬上了那條她再熟悉不過的渡船。楊馬兵拉著船,高聲唱著歌,往河岸那頭駛?cè)ァB愤^家門口的白塔時,翠翠突然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自己在這里度過的童年的記憶開始模糊,在那霧蒙蒙的回憶里,只剩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蹲在河岸邊,編著花環(huán),裝成新娘子的模樣。
《邊城》續(xù)寫 27
又是一年端午,邊城依舊如故。
今年的賽龍舟同往年一般熱鬧,鼓聲依舊,鞭炮和著鼓點參差地律動著。比賽激烈,可似乎少了什么,的確,少了一個身影,河中那個健壯的身影。
幾位婦人從家中拿出板凳,坐在不知是誰家的大門口,做著一些好看的紙花,她們時不時抬起頭,嘮嘮白日里發(fā)生的趣事,誰家的孩子用鞭炮搞惡作劇了,誰家的姑娘還未嫁了,誰家的鴨子今天又亂跑一通了,邊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宜,都在這婦人們的嘴邊活靈活現(xiàn),閑話中時不時也出現(xiàn)翠翠的名字。
而在茶峒的渡口上,那條河還是天保兄弟放排下江的河,船也是翠翠送人過渡的那條船,渡口的石板依舊是青青的亮色,靜靜地躺在那里,而此時的翠翠,正坐在石板上,看著微漾的水面。興許是白天受了過多的.陽光,此時的石板依舊溫存著興許熱度。翠翠摸了摸石板,想起了爺爺,她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于是便使勁地揉眼睛。
吊腳樓上的歌聲愈發(fā)熱鬧了,合著小斑鼓和月琴的調(diào)調(diào),一片歡聲笑語。
碼頭已空無一人,但翠翠并不想馬上離開這里,她相信祖父會來找她,同她一起回家,“可是,會嗎?”她心想,她可能永遠等不到爺爺了,而那個為自己唱歌的人也許“明天”就回來了,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她想著,不知不覺眼中已泛上淚花,翠翠吸了吸鼻子,將目光鎖定在了水面上,青色依舊,水波蕩漾。像是有水汽,朦朧得很,平靜的水面竟掀起了一大片漣漪來。她又憶起三年前的端午,有個人忽地從水里鉆出,只是,那場景永遠地定格了。
漣漪一圈圈散開來,平靜的水面被光暈打得稀散,忽然,嘩啦一聲,一個人影從水中竄出,他甩了甩頭,用手將臉上的水珠抹開,微風拂過,翠翠的心情也同吊腳樓上掛著的紙燈籠開始擺動,空氣中的青草味彌漫開來,還未等開口,水中那漢子先開口道:“靠這么近,就不怕被大魚吃了?”翠翠凝視著那漢子,笑了。
又是一年端午,邊城事事依舊。
《邊城》續(xù)寫 28
翠翠坐在對面的巖石上。
“翠翠,莫坐熱石頭,免得生坐板瘡。”仿佛是爺爺?shù)穆曇簟!盃敔敚惆汛貋硌剑 贝浯鋵χ卣f。
夕陽下,一片血紅色,一陣寒風吹過,江水上的波紋蕩起,像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孩子。水依舊是水,船依舊是船,只是,水上的船里沒有了爺爺。
爺爺走了一個多月了,翠翠每天呆坐在那兒,望著遠處,腦子里的一個個畫面,讓她痛不欲生,“爺爺說過他不會離開我的,永遠不會。”風卷著翠翠的話,帶給遠方的爺爺。
夜悄悄地來了,竹篁黑壓壓的一片,能把什么東西都吞了似的。山那邊有人在唱歌,婉轉(zhuǎn)又纏綿,翠翠的心震動了一下,又平靜了下來。
天保走了,船總順順不會再背著自己來提親了。
儺送……也離開了,像一只會唱歌的竹雀,飛離了他的竹林,到遠處尋找什么。
風舞著,秋葉瑟瑟,夕陽也收走了它的余輝,不肯再停留片刻,皎潔的月亮出來找她的太陽情郎,可是……擦肩而過,月亮輕撫著翠翠的臉,同是天涯淪落人。
等,綿長無期的等。“等到自己頭發(fā)都白了,牙齒都掉了,他還會為一個老太婆唱歌?不嚇著才怪哩!”翠翠“嗤”地一笑,又想起很多事情,很好笑,又很覺得悲傷,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那“嘰嘰咕咕”的小鳥兒也閉上小小眼兒,睡了。
等,牽腸掛肚的'等。翠翠不是沒想過去找儺送,可是,自己走了,渡船怎么辦?又沒錢,又無親無故……天啊,太多的繩索絆住了她的腳步。
春去秋來,日子像渡船,來來回回,一成不變。翠翠發(fā)現(xiàn)那對岸上的虎耳草更大,更喜人,一團一團的綠把山壁浸了個潮濕。這時節(jié),選頂大的虎耳草可以作傘哩。在溪水邊洗發(fā)的時候,翠翠發(fā)現(xiàn)了一根白發(fā),特別扎眼,便把它拔掉了,她不能讓白發(fā)嚇著了他。
“儺送……難道……你就不肯回來看我一眼嗎?”
儺送,終于回來了,一切都似乎陌生了,只有翠翠在他的心中是最清晰、熟悉的。然而船上再也不見了翠翠苦等的身影……她已遠遠地離開小河,去尋找爺爺去了。
“翠翠,我想通了,我要渡船,我回來了……回來了……你看看我呀,好么?”
儺送,捧著一大把碧綠碧綠的鮮翠欲滴的虎耳草,天空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把虎耳草潤濕了,在儺送的眼里,這雨是翠翠的眼淚,澀澀的,哀怨的。
遠處的竹篁里,小竹雀又在叫著……
《邊城》續(xù)寫 29
太陽依舊是東升西落,渡上還是喧囂著的,一切好像都沒有改變。翠翠坐在擺渡船邊已記不清等待了多久,不知道花開花落了幾回。她總是撥弄著腳下的石子,暗自想著:或者下一次這楓葉變紅,他就會回來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翠翠似乎已被人遺忘了,人們不再談論那個老船夫,也不再談起那兩兄弟。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日子一點點磨平,被一點點淡忘。只有老馬兵了解翠翠的心思,經(jīng)常在蛙鳴蟲唱的`夏夜,或是在寒風瑟瑟的冬季,訴說著老船夫和二老的點點滴滴,翠翠每次都聽得出神。
不知在哪個晚上,翠翠睡得很香,夢里她有又跳著跑著去摘虎耳草,她猛地抬頭,那陽光下緩緩走來的少年,正是二老。她跳起來去追,那個人悄然消失。在夢里她哭了,哭醒了自己,黑暗里睜眼依然是黑暗。她期盼的那個人,始終沒有來。她始終相信她愿為他吟唱三年零六個月的歌。
日子總歸是要繼續(xù)過下去的,一大早。翠翠就去守渡船了。城中過往的生意人依然很多,沒有人在意翠翠臉上的凄涼。等到那晚霞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念在心底涌動,她呆呆地望著天空。忽然,她耳邊又響起那熟悉地歌聲,她四處去看,焦急地到處尋找,是他回來了嗎?她驚喜萬狀,跳下渡船,往山上跑去,她一處一處地去看,尋遍了整座大山,沒有他!她痛苦地搖著頭,一步步后退,邊跑邊哭。
夜里,翠翠遲遲沒有睡去,少了爺爺?shù)男∥堇淝鍢O了。翠翠翻來覆去,她害怕閉上眼睛,一閉眼腦海里全是他的影子。這幾天,她日日都哭,想念爺爺流淚,期盼儺送也會流淚,那雙美麗的眼睛早已變得紅腫不堪了。恍惚間,她耳邊又響起了那歌聲,廣闊得如山川大河。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又去摘虎耳草了,她和他一起。
她走了,還微笑著,可惜她已經(jīng)來不及再等他回來說一句“大魚來咬你,可不要喊救命”,再也看不到他決定要渡船那樣堅定的眼神了。
《邊城》續(xù)寫 30
日子就這樣過著。翠翠有楊馬兵作伴,倒也不是那么的寂寞。
一個一個的日子便在渡船一趟趟的過渡中消逝了。轉(zhuǎn)眼,冬天也過去了,春天悄無聲息的到來了。河中春水見漲,相較冬天,過渡的人也逐漸變多了。可是翠翠所期盼的那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楊馬兵也沒成想二老竟遲遲沒有歸來,這樣一直陪著翠翠也不是辦法,城里的馬也不能一直托人照料。翠翠也是靈巧,老船夫死后,更加善于察言觀色了。察覺到老馬兵的難處,便勸他回了城去。
這湘西地界四季便多雨,春天也不例外。又是一夜陰雨連綿,伴隨著春雷陣陣,在這孤寂的夜里散開。翠翠被這驚雷聲嚇醒好多次,“要是爺爺還在該有多好”,她心想。看著依偎在身邊的大黃狗,心里便多了幾分安然,有大黃狗作伴,幸虧還不是孤身一人。
隨著時間的消逝,大黃狗也越來越老,早沒了往日的活潑與生機。“要是黃狗也死了呢”,當這個可怕的想頭占據(jù)了翠翠的.心時,她便恍惚了好一會兒。“那就真的只剩我一個人守著這渡船了。”
又逢端午。想起去年此時祖父還與自己一同去順順吊腳樓看熱鬧,心中不覺有些悵然。伴著回憶,正出神,遠處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船總順順帶著一個水手來接翠翠去他的吊腳樓作客,并讓水手替她看一會兒渡船。楊馬兵回城之后順順來過幾次,都是想把翠翠作為兒媳接到家里去住,但每次翠翠都以等儺送回來為由拒絕了此事。
本該熱鬧的節(jié)日孤身一人未免太孤寂,便隨了順順去他的吊腳樓。河中好不熱鬧。蓬蓬鼓聲如雷貫耳,龍船在水中競賽。但眼前的熱鬧景象卻無法趕走翠翠內(nèi)心的孤獨。熱鬧年年如此,可早已物是人非。坐在窗口望著河中的龍船,思緒也隨著船飄到了遠處。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喧鬧的叫嚷,打亂了翠翠的思緒。
“二老,二老回來啦,是二老。”人們叫著,嚷著,也顧不得看船了,一窩蜂的涌了出去。翠翠愣了好一陣兒,內(nèi)心難免局促不安,原本黝黑的臉蛋又紅又白。但也隨著人們出了去。
二老消瘦許多,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成熟,褪了原有的稚氣。太過嘈雜擁擠,他并沒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翠翠。“還好沒瞧見我,”翠翠雖然心里這樣想著,但不知是歡喜還是憂愁。
船總見到二老平安歸來,心情全寫在了臉上。可沒成想不一會兒二人便爭吵起來。在這父子相聚家人團圓的好時刻,爭吵聲顯得格外突兀刺耳。聽著這父子叫嚷出來的與節(jié)日氛圍格格不入的話語,人們也估摸出了大概。
原來,二老在漂泊途中遇到一支軍隊,并知曉了此時正國難當頭。這年青人立刻便也想獻出自己一分力,去抵抗那洋鬼子。此次回來便是要向父母告別。順順雖平時慷慨仗義,但真要讓自己的兒子去做那很可能一去不復返的事,心里便千萬個不愿意。加之失去了長子,故不想讓這唯一的兒子去涉險。
奈何二老心意已決,誰勸都沒有用。翠翠得知此事,一下癱坐在了地上。盼望許久的唯一一份安慰與救贖,也如煙般散去了。
“那個人,或許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邊城》續(xù)寫 31
又是一年端午,翠翠聽到了一陣遙遠的鼓聲。翠翠想起那年祖父喝醉了酒,害自己等到了天黑,還有那個“大魚吃你”的玩笑。黃狗原是安安穩(wěn)穩(wěn)地趴在翠翠腳邊的,這時卻忽然竄到河邊。
“狗,你瘋什么。”翠翠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去攆黃狗。
“過河——”翠翠聽出是對岸是楊馬兵。
翠翠把船撐到對岸,楊馬兵對翠翠說:“翠翠,順順喊你去過端午。”
翠翠揺搖頭:“我不去,我要守渡船。”
“翠翠,你去,渡船我來。今天順順家熱鬧呀,二老也回來了。”
翠翠想起了那個年青人的面孔,心里柔軟起來,好像在期待些什么。
“翠翠,你到岸上去,我把船撐回去。”
翠翠不禁有些恍惚,迷迷糊糊地下船上岸。
到了順順家,翠翠上了樓,靜靜地站在角落。樓上鬧哄哄的,可翠翠還是聽到了儺送的`聲音。
儺送似乎和他父親說著什么要緊事,順順有點驚訝,還有點喜悅。儺送出走一年,經(jīng)受了險灘的歷練,變得更果斷了。
兩個中寨人從順順家出來,看到翠翠,臉上有些惋惜的神色。翠翠望著他們走下樓,似乎在邊走邊說著什么“畢竟隔了一條人命。”翠翠這時才想起那個幾乎被她忘卻的人,二老的兄弟。祖父死后,翠翠已明白了一切,可是此時,她望著儺送,竟害怕起來。那是他兄弟的命。
順順家有人注意到了翠翠,他們招呼翠翠坐下。翠翠終于知道了二老和順順的談話,二老準備在桃源縣安家,要娶那縣里一戶人家的女兒。
儺送說完了,扭頭看到了翠翠。“翠翠還是一點沒變。”儺送擠出這句話后竟沉默了,他沒料到翠翠會來,就如同他父親沒料到兒子要離開茶峒,拋下茶峒的這個女孩子。
“不是……”翠翠辯解,可這聲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聽得到。
翠翠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吃了飯,又看了龍舟,最后回到碧溪岨的。
翠翠回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楊馬兵問翠翠二老的事,翠翠不答。
夜里,翠翠躺在床上,聽著草叢里的蟲鳴,從枕頭下面摸出了那個蘆管,自己走到山崖邊上,顧不得寒氣露水,揀了個大石頭就坐下來。
翠翠把蘆管舉到嘴邊,想吹祖父常常吹給她聽的曲子,可是腦子里都是那首讓她在夢里把靈魂輕輕浮起,那首伴著她去采虎耳草的歌。翠翠想,等到她像爺爺那么老的時候,至少可以和過渡的人說一句:“人老了就應當守渡船。”
《邊城》續(xù)寫 32
一個又一個明天過去了,翠翠盼啊盼啊,盼來了茶峒的第三個春天。每一年,翠翠都是第一個知道春天來的人,不用看那山有沒有綠,花有沒有開。因為撐渡船的人與水打交道,水暖和起來了,春天就來了。不只是她渡的那條河變暖了,連浠瀝瀝的雨水也熱起來了呀,和爺爺去世的那個雷雨夜一點都不一樣。
爺爺。每次落雨,她都會想起爺爺,那個打雷會把她護在懷里的老人。春天依然還是會打雷的,每打一陣雷,葉子就更綠一點,天氣就更暖一點。不知怎么的,翠翠沒有那么害怕了,可能是因為就算害怕,也找不到可以撒嬌的人了。
天又落雨了,翠翠站在渡船上,也不戴草帽,就是用那一雙水靈靈黑黝黝的眼睛看著河面上一圈圈的漣漪,向?qū)Π恶側(cè)ァ4浯鋼蔚煤苈舜娜瞬⒉回煿炙麄儜z愛這孤雛,也憐愛這春雨中的茶峒。有些乘船的人不知道翠翠的事,便問旁人,這女孩極美的眼睛里,為何有些憂愁。旁人便從翠翠的母親講起,講到翠翠的爺爺,于是,不了解的人也懷上了哀憫。但他們是極好的,常來照顧翠翠的渡船生意,有時還送她些瓜果。
船要靠岸時,翠翠學著老船夫的口氣對乘客嚷著“慢點慢點”,一面放下木漿,擦擦落在臉上的雨水。黃狗早在碧溪岨的岸邊等候,尾巴搖得歡快。翠翠輕輕一跳就下了船,把那渡船在岸上系牢,乘客們便走了下來,其中大部分是拉貨的人,看那女孩辛苦,便要給她銅板,但翠翠卻只留下一個,把其他的都塞還回去。黃狗也不吠那些人,耷著舌頭小跑到翠翠身邊,對著她上躥下跳。翠翠自然是高興的,爺爺走后,黃狗就變成了她唯一的陪伴。
天放晴了,翠翠的心也和這天一樣晴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與那黃狗一同上山去了。春雨潤物細無聲,山上的野櫻桃花開得一簇一簇,白白的、小小的,很是可愛,翠翠便拗了幾支,搭配著虎耳草做花束了。她看著手里的花束,又想到儺送,心里撲撲地跳,紅紅的小嘴也勾起了笑。末了,又發(fā)起愁來,春天都來了,他會來嗎?
日影斜到了水邊,老馬兵慢慢地向翠翠走來,夕陽把他黑黑的臉照得紅紅的。翠翠頭戴一枝花,匆匆地去迎接他,期望著今天能聽到一些關(guān)于儺送的消息。老馬兵坐在河岸邊的石頭上,指了指另外一塊石頭,讓翠翠坐,翠翠摸了摸,曬了日頭的石頭還有點發(fā)燙。
“我不坐,爺爺說了,要生板瘡。”
“不坐,那你可要站久咯。我有個好長的故事要說。”
“是關(guān)于什么?”翠翠來了興趣,烏溜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樣瞪著。
“船總家的二老。”
翠翠又期待又害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便索性蹲在了草地上。
日頭沉下了水面,早春夜晚的茶峒還有些涼,老馬兵點起了篝火,開始講故事。
他說,他年輕時行軍,也曾路過辰州。辰州的夜晚啊,跟茶峒的白天一樣,紅彤彤的燈籠掛在河邊上,河上的船也是亮的。辰州的人們,住的都是漂亮的小樓房,他們過河不用坐渡船,只要走過一座長長的橋。辰州的姑娘,她們有白白的臉蛋兒和粉紅的嘴,穿的衣服也是艷艷的顏色。辰州的男人,勤勞有力氣,有的做書生,有的做買賣。女人們陪在他們身邊,不管胖的瘦的',都賢惠極了,生的孩子也水靈......
“辰州真好啊......那儺送呢?”翠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老馬兵沉默了一陣,用他那蒼老的手摸了摸翠翠纖細的手,并不著急說,只是問她:“翠翠,茶峒好嗎?”
“茶峒好啊。這里的水很美,山也秀麗。這里有黃狗,還有爺爺。”翠翠喃喃道。
老馬兵笑了,臉上的皺紋像開了花。
“是啊,茶峒好啊。茶峒的姑娘漂亮,就像你媽媽。”老馬兵對著天空說到。星星密密地排在天上,能看出來明天是個晴天。
老馬兵呆呆地望了許久,突然說道,他的戰(zhàn)友在辰州見到儺送了,他做布料生意,因為為人和善,又有頭腦,已經(jīng)有些積蓄了,三月里,就要接順順去辰州。
翠翠有些高興,又有些哀傷。她高興是因為,儺送要回來接順順了,自己有機會去與他見面;哀傷又是因為,儺送這一次回來,下一次就不知什么時候了。
月亮浮出了水面,老馬兵熄滅了篝火,慢悠悠地回家去了。翠翠則抱著黃狗睡著了。睡夢中,翠翠聽見遠處的水面?zhèn)鱽砀杪暎粗粘龅姆较颍柮可鹨稽c,那歌聲就更近一點。太陽完全升起后,她看到,船上那人是儺送,正手捧著虎耳草向她駛來。翠翠是多么快樂啊,她也放聲歌唱,卻驚醒了自己。原來是夢啊,但翠翠醒來,心里已經(jīng)裹上了蜜,她又有盼頭了。
盼望著,盼望著,三月來了。早晨,黃狗吠叫著,把翠翠弄醒了,翠翠聽到河邊有好多嘈雜的聲音,便穿上衣服匆匆去了。到了水邊,她看到一艘亮亮的船,船上走下來一個清秀的男子,便是儺送,她正想叫他,卻發(fā)現(xiàn)男子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子,一個好看的,白臉黑發(fā)的女孩子,同儺送的母親一個樣。圍觀的人們都打趣著說二老變成城里人了,還說這小媳婦真俊吶,只有翠翠遠遠地站在水邊,呆住了。他回來了,但不是翠翠想的那樣。
后來,船總老了,不做渡船了,去辰州投靠兒子了。茶峒里留下的人也越來越少,人們渡河不再坐船,改過橋了。老黃狗死了,但翠翠又養(yǎng)了一條小狗。翠翠和小狗每日去茶峒的山林里采茶,夏日烈烈的光把她曬得又黑又紅,但她很快樂。渡船做不了了,翠翠就在白塔旁邊搭了棚子,自己做茶,賣茶。茶葉用的是茶峒山上自然長的,茶水用的是碧溪岨的溪水做的。渡船沒了,但拉貨的人還是有的,他們口渴了,就在棚子里喝茶,翠翠也不多收錢,每次只要一個銅板。
時間像水一樣慢慢流淌,來喝茶的人,從叫她翠翠,到翠姑娘,又變成翠姨。也有年輕的男人路過客棧時對她一見傾心,但翠翠也只是笑著拒絕了,她寧愿留在茶峒,有一灣河水,便就不再孤單。自然長養(yǎng)了翠翠,自然也摧老了翠翠,但她仍然是美麗的,因為只要在茶峒,她就有無限的生機。
《邊城》續(xù)寫 33
第二年的端午,茶峒如往常般熱鬧。鑼鼓喧天,聲音陣陣有力,人們跟著這鼓點,舞龍舞獅、劃槳運船、逐鴨嬉戲。岸上、酒樓上人們的叫喊聲、鼓勁聲,間或夾雜著放炮仗的噼啪聲,把小城烘得熱火朝天。路邊站滿了賣酒肉、零嘴的小攤小販,大鍋一掀、大勺一撈,熱氣騰騰的直往人身體里鉆,一口下肚,身體被熱湯燙開一條路,疲憊的茶峒人又仿佛恢復了精神,繼續(xù)投入節(jié)日的歡慶里。
這一年,翠翠沒有到對岸去趕熱鬧。爺爺沒了,翠翠這心總是不踏實,去看船免不了又想起爺爺以前的種種,反弄得哭哭啼啼、傷心難過起來。還有一些難過,是關(guān)于那個人的,難過什么呢?翠翠好像知道,又好像搞不清楚。“我若扎進這水里,魚來咬我嗎?”翠翠坐在岸邊大青石上,盯著嘩啦流動的'溪水,出神地想著。今天大日子,碧溪岨的人們早已都趕到對岸看船去了,這小地方就剩了翠翠和黃狗,暫也無人過渡。翠翠便伴著對岸的炮仗聲一發(fā)不可收的想起來,想起那年端午,想起那盞火把,想起那個吊腳樓,想起那個人。想著想著,又羞起來,不敢再想,而繼續(xù)下去,一轉(zhuǎn)瞬,又抽抽搭搭哭起了。
“翠翠!翠翠!”楊馬兵的聲音遠遠地響起來,打斷了翠翠的回憶,這聲音與尋常不同,有些急,又有些高興。翠翠忙站起,朝聲音來處走去。黃狗見著翠翠走了,也忙跟著,等著見到些影子,黃狗仿佛認出了馬兵,直朝那跑去了。翠翠在后也加快了步子,等更近了,翠翠看得分明,來了兩個人,一個伯父,還有一個呢?翠翠不由得停下來,呆呆看著,這一看,翠翠認得了,是他,那個為自個兒唱了一夜歌的人,他回來了!
“翠翠,你看,二老來嘍!”馬兵帶些夸張,大聲地對翠翠講到。翠翠又羞又喜,又驚又怕,不知道該作甚,人呆呆地定住了,眼悄悄瞟著儺送,又馬上收回目光,這些日子,他仿佛清瘦許多。“我們還是回屋說罷。”馬兵講到,語畢忙拉著二人進了屋。
回屋坐定,二老徑直開口道:“翠翠,我的心意想來你也曉得,我這次來,要你一句老實話,跟不跟我?”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翠翠漲紅了臉,翠翠早已知曉全部,早已在心中悄悄夢過好多次自己臉上抹著粉,坐著轎由那人迎回家的模樣,只是答應的話到嘴邊,卻好似被什么堵住了喉嚨,硬是半天說不出口。見翠翠支吾的模樣,馬兵剎時急了起來,用手推推翠翠的肩膀,問道:“怎么說,姑娘?”一時間,兩雙眼都直勾勾盯著翠翠,翠翠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發(fā)懵了,努力將口微張,卻又把話無奈閉回去了。二老睜著圓眼,胸膛的心一跳一跳,迫切等著心上人的回答。屋中剎時畢靜些許時候,只剩黃狗偶爾低吠幾聲。鋪天蓋地的靜叫人害怕,二老眼中的光眼看著一截一截黯淡下去,等殷切的情徹底從二老眼中散去的時候,他起了身,“我知道了,愿你許個好人家。”語畢,便轉(zhuǎn)身走了。“你……”翠翠慌忙起身,卻只吐出一字。“翠翠,無需道歉的。”儺送出了門。淡淡的月光下,離人的背影總格外落寞。翠翠看著、哭著,翠翠覺得有什么東西,永遠離自己而去了。
《邊城》續(xù)寫 34
春去秋來,四季過了一番又一番。茶峒還是那副清淡尋常的模樣,小溪邊依然是一戶單獨人家,住著一水手、一女子和一只老黃狗。馬兵在數(shù)月前已死去了,翠翠不知他是想見著爺爺多一些,還是想見著自己那可憐的母親多一些。渡船在高陽不出海的時候,由他來管。出海時節(jié),就由翠翠來打理了。
這一日,夜里微涼,一陣一陣的微風像在人臉上輕輕撓癢,天上掛著些星星,一閃一閃的。翠翠坐在船頭煮著壺酒,預備一會兒喝了好暖暖身子。高陽已經(jīng)出海一個月了,翠翠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弄不清、道不明,她在盼著丈夫回家嗎?也許罷,也許每個女子都是這樣。高陽是馬兵伯父的侄子,當年翠翠這親事磕磕絆絆,一來二去,給耽誤成老姑娘了,馬兵幾番撮合、費盡心力,翠翠再不忍伯伯同爺爺一樣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而遺憾,終是遂了伯伯的愿,跟了高陽。自己做對了嗎?翠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到這般年紀,還論什么情愛呢?圖個安穩(wěn)一生罷了。
“麻煩一下,我要渡河。”翠翠心下猛地一驚,她沒有抬頭,但她知道,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即使添了幾分滄桑,也一定是他——儺送。穩(wěn)了穩(wěn)情緒,翠翠定神看著眼前男子,多年未見,他的臉上多了些成熟,但眉宇間仍透著當年的少年英氣。翠翠看得有些癡了,大坨的淚快要從眼底涌出。“還能渡河嗎?”儺送問道,聲音平靜,靜得聽不出情緒,靜得讓人心慌心寒。
翠翠沒有回答,也沒有去牽引繩子。翠翠引儺送坐下,慢慢地拿起正溫著的酒,給儺送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儺送微微愣了,拿著酒,不知該不該喝。“今個月色不錯,你聽我唱個歌吧,唱完,我就送你過去。”翠翠笑道。歌聲慢慢浮起來,輕輕柔柔,一曲接著一曲,變成一縷縷小風,在倆人周圍繞啊繞啊,飄進二人的心上。這些曲子,每一首,都是那日儺送為翠翠做竹雀時曾動情唱過的,爺爺在世時,曾幾次唱起,似是提醒翠翠,那日的“夢”,不只是夢。可惜翠翠直到爺爺去世,才從馬兵口中了解了這一切,而今一切已定,翠翠別無二想,只想為二老做一回竹雀,圓了年少的憾。
茶峒本就很靜,況是夜間的河邊。翠翠的歌聲充斥著這個月夜,音色里沒了從前的稚嫩羞澀,卻飽含著情、還有痛。儺送不發(fā)一言,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酒,一曲又一曲地聽著歌。
小小的茶峒里,有一條小小的溪,溪上漂著一只小小的船,船上是一對飲酒唱歌的男女,清亮的.月光灑在二人身上,何人不嘆天作,何人不哀命運!
曲畢,翠翠緩緩起身,引起繩子,按尋常般渡客去了。儺送坐在原地,靜靜看著翠翠,是的,他的翠翠和從前并無分別,還是那樣的能干、靈動,雖美人遲暮,在他心中卻是不老的,翠翠永遠是那么好,永遠是令他歡喜。
船很快到了對岸,儺送像萬千個茶峒渡客一般,下了船,只是眼中罩著層朦朧的淚。他沒有回頭,一步一步地走向岸的深處。翠翠立在船頭,目送著儺送,目送著她全部的青春與情愛,越走越遠。
《邊城》續(xù)寫 35
日子消磨著,不知過了幾個冬夏,渡船的歸宿遲遲未定。寒來暑往,當初渡船的少女已青春不在,白塔邊的小屋旁搭起了棚子,供來往的渡船人歇息喝茶。翠翠挽起了發(fā),忙著給坐上的客人添茶,儼然一個婦人模樣。老馬兵又來瞧翠翠,這次他神色匆忙,遠遠地叫著:“翠翠,二老來信了。”翠翠放下手中的茶壺,轉(zhuǎn)身向老馬兵走去,老馬兵二話不說,拉著翠翠往城里走去。到了吊腳樓下,翠翠頓了頓,老馬兵知道翠翠的心思:“船總說二老有話對你說。”翠翠跟著老馬兵上了吊腳樓,走到樓上,船總順順遞給翠翠一個信封。翠翠在手里將那封信握了又緊,始終沒有打開。順順告訴翠翠,二老現(xiàn)在還在外面,他很想回家,很想父親,很想翠翠和碧溪岨,也想那艘渡船。翠翠抿了抿嘴,問了一句:“他成家了沒有?”順順說:“外面的風景雖迷人,但都不及那岸頭小小的一方渡船。”
天道催人老,落日向晚晴。黃狗又多了一條,老黃狗已不再。煤油燈閃著光,翠翠在微光下,撫摸著那封信,臉上出現(xiàn)了許久未見的笑容。
又過了幾個冬天,翠翠在白塔下的茶棚里為客人添著茶,一男人盯著翠翠看了許久,一聽一聲:“老板娘,我來取我的渡船,不知渡船還在不在?”翠翠看向聲音的源頭,清澈的眸子翻了江,響亮地道了一聲:“在!”兩個人都驚呆了!是啊,那人回過頭來,不就是那個許久不曾回到茶峒的人。黑臉寬肩膊的儺送二老,神情有些疲憊。
翠翠抿著嘴兒,慢慢地斟茶,儺送二老嘴唇翕動,卻只是呼出了一團氣流。
猶豫著,年青人還是開了口:“翠翠,難為你……你還好嗎?”不知是悲傷還是喜悅,兩行清淚從翠翠的臉頰流過。良久,儺送有些落寞地努努嘴,聽見背后傳來翠翠的聲音:“你回來了?”
坐在茶棚里,兩人互相講著在過去的日子里發(fā)生的事,翠翠講到“爺爺去世”的時候,二老的'表情微微凝動,一時說不上是愧疚還是什么。時間好像寬恕了各自的憤怨,比如“大老的逝去,以及磨坊家已經(jīng)出嫁的女兒”,兩人閑談幾句,二老終于直奔主題:“我覺得我命里只許我撐個渡船”,說完此話,二老好像輕松了許多,他無論父親是否默許,但終于向翠翠表明心意。
又是端午節(jié)了,黃狗很歡快地四處躥著,過了河又游回來,翠翠心中甚是平靜。二老已經(jīng)接過了撐船的任務,在這青青翠翠的茶峒里,日子變的舒心而平坦。
一群過渡人來了,都是因為看龍船特意換了干凈衣服的人,看著他們,翠翠想起從前的自己。
今天過渡的人特別多,一趟接著一趟,落日的余暉,似夜半海棠的嫣紅,天色不知不覺黑下來了。
二老走上船,讓翠翠去溪岸歇息,自己弄著渡船。
翠翠便同黃狗坐在岸邊,等著二老。
翠翠仰頭望著崖上,那些虎耳草已被夜幕籠罩了,看不真切。
正當翠翠癡癡地望著崖上時,河的這邊上就有二老唱起了歌。
某一天,人們會看到碧溪岨上,女人和一只狗在巖上坐著,男人在水上渡著船,時不時為身旁的女子歌唱,那歌聲是那么的動情悠揚,而這美好也會一直延續(xù)下去。
生命是一個又一個的延續(xù)和輪回,這片土地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有一個又一個故事,所有的故事都該似曾相識。人一代又一代地更替,但故事,還是那個故事。
《邊城》續(xù)寫 36
“狗,狗,我想爺爺了,我們一起去爺爺?shù)哪菞l渡船上看看吧!”
自從儺送離開后,翠翠的身體也大不如前,黃狗也老了,沒有當年那般有精力了,但是黃狗要保護翠翠,一刻也不離開她。
安靜的`水面上,翠翠抱著黃狗隨水流而向下漂去,思緒也飄向了遠方:“儺送,你什么時候會回來呀,翠翠永遠等著你。”翠翠靜靜地閉上了那雙眺望了無數(shù)次遠方的眼睛,湖面上只剩那只渡船,孤單地蕩著。
至于那遠方的人,出門見了外面的情景,帶著滿腔的愛國情懷參軍去了,在那次奮勇的抗戰(zhàn)中,在那同一片暈黃下,永遠地躺在了血泊中,在閉下雙眼的前一瞬,他終于敢回憶起那個深藏在心底多年不敢想的人,心中飄出了一個聲音:“翠翠,你還好嗎?”
希望在另一個沒有戰(zhàn)亂,沒有割舍與訣別,沒有望不到頭的世界里,那些淳樸善良的人,那些日夜守望的人,那些歷經(jīng)漂泊的人,都能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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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輝靜靜地灑在水面上,隨著渡船的擺動,水面上波光粼粼。
翠翠送完最后一波過渡人,便將小船靠在岸邊,坐在船上眺望遠方,靜靜地等待著那個不知歸期的離人。
同樣一個美麗的.黃昏,翠翠等待著。忽地隱約聽到遠處高山上傳來的歌聲。她猛然站起,跳下船,向高山跑去,腦海里是一年前夢中那若虛若實的歌聲。
她到了,歌聲卻斷了,她一面流淚一面拼命地尋找那夢中的聲音。“是你嗎,儺送?”翠翠低聲哽咽,但卻不見身影,也聽不到回應。
第二天傍晚,歌聲再次出現(xiàn),第三天,第四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翠翠放棄了尋找。每天傍晚,翠翠便坐在船頭,聽這夢里的熟悉而又遙遠的歌聲,直到第三年的第六個月,歌聲停止了,也再沒響起。
翠翠終于放棄了等待,她終于接受了現(xiàn)實的安排,有了家庭,相夫教子。儺送未曾回來嗎?也許回來過吧!伴隨著三年六個月的歌聲回來過吧!但過去已成為過去,心中那道坎,那些傷痛,或許永遠都過不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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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走后的日子仿佛變得漫長了許多,翠翠坐在岸上,眺望那些船駛來的方向。
從晨光乍現(xiàn),一直到暮色將她籠罩,一直到滿天星光逐漸黯淡。有時,她仿佛還看見爺爺彎腰站在那破敗的小屋前,笑著叫她的名字,再用那沙啞的語調(diào)逗她:“大魚來咬你了。”
翠翠又聽到那砰砰的鼓聲穿過山林,穿過江水響起來。
端午又要到了,翠翠聽到江上的人們在熱鬧地談話,其實她什么也不想聽見,她只想靜靜地等著,她知道,當某天,太陽升起來了時候,那邊的塔上會有歌聲響起了,她會乘著歌聲飛到天上,再看到爺爺?shù)男Α?墒撬髅靼装椎芈犚姡悄敕拷K于是送出去了。她的.心被什么東西硌得生疼,可卻含著笑,輕聲說:“爺爺,大魚不會來了。”
晚風輕輕吹過來,翠翠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朦朧中嗩吶喧囂,人聲嘈雜,翠翠看見自己一身紅妝,用手撥開花轎,去看好看的流蘇,去看街上女孩子羨慕的神情,爺爺吹完了那首《娘送女》,笑著向她揮手,翠翠笑了。
《邊城》續(xù)寫 39
這個人也許再也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就回來……
翠翠依舊守著渡船,渡船爛了,便修;依舊守著白塔,塔圮塌了,便筑;依舊守著那段有酸亦有甜卻已消逝了的年華,卻不知度過了幾多歲月……
三年后的碧溪岨,河水的豆綠色愈深了。又是一年端午錚錚鼓聲沿著河岸飄過來。天夜了,碧溪岨上的白塔在溫柔月光的親吻下顯得卻是黑了。
塔邊山上的竹篁在月光下皆是黑色,在月光下的影子張牙舞爪,擺弄風姿。山下河岸邊的渡船懶懶地倚在石邊,周圍繁密的蟲聲,鳥聲匯成一片,爭著搶著躥進屋里翠翠的夢里。
于是迷迷糊糊的翠翠似乎聽到一串美妙的歌聲。屋外繁密的蟲鳥聲在翠翠的夢里已變成了她心里想著念著很久的歌兒,夢中靈魂為那種熟悉的美妙的歌兒浮起來了,仿佛輕輕地在各處飄著,上了白塔,下了菜園,到了船上,復又飛躥過懸崖半腰上肥大的虎耳草。
她摘了一大把虎耳草,越過鳳灘,茨灘以及浪比屋大的清浪灘,直停到一座很高的山尖上,她垂下眸看見山腳遍地桃花,遍地的粉色如灑滿的粉碎的珍珠,一下子灼亮了她的雙眸。
桃花林到處有人家,白墻黑瓦,黝黑的煙囪飄著一縷縷的煙,街上行人走走停停,互相問好打招呼。然而這些翠翠只一眼瞥過,因為她看到某一處時,已驚住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他竟看見了那個立在木屋前的硬朗少年,那個少年啊,既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啊!
那個少年同時也望著他,他對著那雙明亮的.眼睛凝眸,忽的兩滴清淚溢出了眼眶,她緊緊的抱著懷中的那把虎耳草猛的飛竄下去,她要飛到那個少年面前,把手中的虎耳草交給他,把心中的話告訴他,然后緊緊地抱著他!對,緊緊地抱著他!
近了,更近了,就快碰到他了,忽然風兒輕輕地吹起來,拂過地上的桃花,拂過少年的臉,亦拂過她的臉,他看見少年站在屋前對著她勾起了唇角,微微地笑起來,就如旁邊樹上的花兒那般純凈艷麗,翠翠亦笑了,只是還未笑開,她便停下了身子,身邊的風越掀越大,猛烈如暴雨。
忽的她看見青浪灘那比屋大的浪兒攜風而來,大浪張牙舞爪,扯著嗓子大叫著,翠翠急忙去拉少年,想和他一起跑,然少年竟微笑著說,“回頭大魚來咬你!”。翠翠愣住了,她看見,那瘋狂的大浪竟裹挾著一只大魚遠遠地,遠遠地獰笑著沖來……
“不要,不要!”翠翠驚恐的大叫著,在夢里,亦在床榻上擺著手大吼著,楊馬兵聽見她的喊叫聲,嚇壞了,他費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搖著翠翠的胳膊,輕聲喚著“翠翠!翠翠!”翠翠猛地一睜眼,看見楊馬兵坐在床上喚她。
翠翠醒了。呵,原來,不過是夢,罷了。
楊馬兵看著翠翠醒了,靜靜的陪了她一會兒,便去睡了。三年了,三年來,翠翠常如此,他知道翠翠心里難過,他又何嘗不心酸呢?翠翠起床,披衣,開門,出門,接而關(guān)門。
大星子嵌進透藍的天空眨著眼兒,只是地上披了一襲露水。溪上掠著薄霧,雀子和杜鵑時不時地叫著,渡船轉(zhuǎn)山轉(zhuǎn)上崖頂,翠翠跑去儺送曾給她唱歌的地處,呆呆地望著崖邊的虎耳草,半枯半綠,將盡未盡。心,有些累。
儺送啊,“明天”到底何時到來呢?我在那夢里,被大魚嚇得把準備給你的虎耳草丟掉了,而你,是否把它拾起來了呢?那個地方,是叫“桃源”吧,你在的地方,我夢的地方。你是否也同我念著你一般也念著我?
我……翠翠癡癡地想著。
忽然,腦袋靈光一現(xiàn):我可以去找儺送嗎?可以把歌兒唱給他嗎?可以把虎耳草交給他嗎?翠翠感覺有一個很強烈的聲音肯定地告訴她——可以的!
《邊城》續(xù)寫 40
茶峒,小溪邊。
霞光漸漸鋪滿了一整片天,氤氳成一團耀眼的緋紅,翠鳥輕點水波,羽毛上閃著熠熠的光,小溪泛起層層漣漪。埋藏了爺爺后,翠翠仍不肯離開渡口。翠翠既離不開祖父的墳墓,又想著將來有一天儺送回來駕渡船。渡船對翠翠來說,早已不再是幾塊木板那么簡單了,是對爺爺?shù)乃寄睿瑢偷牡却?/p>
翠翠撐了船,慢慢蕩回渡船頭,玫瑰色的光落進她眼底,既靈動又迷人。
邊城淺淺淡淡的山和水揉進她清澈的眸子里,讓她不自覺想起了儺送,輕聲哼起了歌——他到底是染坊和渡船都沒要,奔自己的天去了。但不管這個人是明天回來亦或永遠不回來,日子總該奔著長遠過下去。
翠翠的歌聲隨江流越飄越遠,無人應和。于是便顯得越發(fā)孤寂且薄涼,乘船人聽著也凄楚起來。又回到渡船頭,翠翠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天色暗了許多,霞光是消了,但已可見得稀稀落落幾點星子。楊馬兵、黃狗和翠翠就這樣一起生活著。
翻了年,茶峒又入了春天,白塔上的積雪也化了。但最終還是沒有等到他的身影出現(xiàn)。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著,在湖面上蕩起波瀾不驚的漣漪,湖上有一小船緩緩向前,大黃狗依然臥在在碧溪岨上的崖邊,遠遠望著河面撐船的人兒,黝黑的臉上,那雙眸子依舊清明,只是眼波里浸著一絲憂愁,如河面上細細的漣漪。
船將攏岸時,翠翠學著老船夫的口氣嚷著:“慢點慢點”,自己卻霍地一躍上了岸,拉動鐵環(huán),于是,一船的人貨牛馬上了岸,想要給銀錢時笑了笑,又搖了搖頭,想起了老船夫,翻過小山不見了。大黃狗從小路邊下來,搖著尾巴,奔向翠翠。翠翠摸了它的.頭,起身往白塔邊的小屋走去,大黃狗也跟著去。
炊煙升起,天邊暈起了薄薄的山霧,遠方的燈火又聚攏起來,亮了半邊的天。翠翠今日是高興的,因為老馬兵要來看翠翠。
日子久了,總將馬匹托營上人照料是不可行的,老馬兵本想帶翠翠去家里住,翠翠想守著這渡口,心里想著若是有從桃源回來的人,還能再看見那唱歌的少年。老馬兵拗不過,便想著隔幾日來看看,平日里托住得近的婦女幫襯著。
老馬兵今日遲遲不來,眼見著天漸漸暗了,翠翠想去河邊等著,剛出門,便見遠處有人疾步走來,翠翠趕緊撐了船去接。到了家里,翠翠想著剛剛在船上老馬兵欲言又止的情形,也沒有多問,老馬兵卻開了口:“翠翠,船總順順說有儺送的消息。”翠翠抬起頭,望著老馬兵,清明的眸子里閃著光。“儺送去川東辦事,被抓了壯丁,昨日與船總說了此事,船長急的要暈倒了。”老馬兵嘆了口氣。翠翠愣住了,不知該說怎樣的話,眼里的光也黯淡了。老馬兵又說:“船總說不知儺送幾時能回來,不愿誤著你,托我告訴你,若是有別的人來撐渡船,不必念著儺送,隨心愿許了吧。”翠翠依舊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邊城》續(xù)寫 41
河水載著翠翠的船,連同翠翠的日子,也一同搖蕩了過去。翠翠快速地長大了,她已不需要人陪。老馬兵重新去養(yǎng)他的馬,只是偶爾扔下馬,帶著酒肉來找翠翠吃。翠翠學會了喝酒,她喝一點,便能想象爺爺喝酒的樣子,她的心就漸漸熱了。黃狗死了,爺爺?shù)膲炡E怨钠鹆艘粋小小的包,爺爺有黃狗陪著了。翠翠大多時間是一個人,就這樣度過了幾個春秋。
也不知道是第幾個冬天了。翠翠依舊在船上,遠遠卻見老馬兵向這邊走來,老馬兵沒有帶酒來,他只請翠翠和他去一趟。翠翠不拒絕,她走在馬兵身后,猜測著到底是什么樣的事。
馬兵去的方向正是船總順順家的方向,當她看到順順家門口的白燈籠時,她才發(fā)現(xiàn)事情和她想得一點也不一樣。船總順順死了。
好像長大的故事就是在不斷失去,先失去最親近的,后來連記憶里的完整圖景,都要被剝奪干凈。
翠翠被安排在順順家住了兩天,在葬禮開始的那一天早上,她隱隱看到一個帶黑色帽子的青年人,那個青年也注意到了她。
順順的死帶回了儺送。儺送更高更壯了,依舊是那樣俊美。他看見翠翠,低頭把臉隱在帽檐下。翠翠用目光牽住他,他卻被另一個女孩牽著走了。
往日的記憶仿佛是在水墨畫里做的一場夢,如今水墨畫掉進了水里,全都暈散開了。那女孩翠翠是沒有見過的,她穿的'和別人都不同,嘴巴涂得紅紅的,全身散發(fā)著生鮮的氣息。那是翠翠還沒有見過油畫,但已經(jīng)隱隱約約覺得,有這樣的東西存在了。
葬禮上,翠翠和儺送面對面站著,對面還有那個女孩。當順順的遺愿被念出時,對面的女孩跑掉了,儺送追了上去。
順順的遺愿使人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翠翠身上,目光的聚焦使翠翠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可是她沒有動,她已經(jīng)不再是脆弱的小孩子了。她心里清楚順順為何會有這樣的遺愿,這幾年來,順順為他爺爺?shù)乃览⒕危阉攦合笨创K兴脙合钡臅r候,心里已在為儺送的歸期作出安排。就是他的死。父親死了,做兒子的,哪能不回來啊。
翠翠和儺送結(jié)婚了。這遙遠的古城里的愛情故事終于畫上了一個句號。
于是又有了一個叫翠翠的婦人和一個叫儺送的男人的故事。
結(jié)婚后的翠翠同儺送走了。渡船孤零零地橫在水面上,漸漸開始是在新修的石橋下面腐朽。
原來儺送已定居在了距離邊城很遠的下游地區(qū)。儺送繼承了父親的才能,這幾年的經(jīng)營已讓他有了不少積蓄。他很忙,翠翠經(jīng)常好幾天見不到儺送一次。
這里的酒比茶峒的烈。自從翠翠偶然一次碰見儺送和那油畫般的女孩后,她就明白了這里的酒。直到她得病后,她才不再喝酒。
儺送淚眼婆娑的坐在翠翠的床邊。翠翠想知道那時他為什么會娶她,她不相信僅僅是因為遺愿。儺送說他無法忘記她,因為她是他最初的夢想。他說對不起,他說盡管過去了很多年,但看見翠翠仍會悲傷,所以他掙錢,所以去找別的女人。
他說對不起,他的眼淚把那張俊美的臉打皺了。他說為什么躺在床上的是你不是我。
翠翠閉上了眼睛。她在夢里去找那遙遠的渡船。但石橋附近什么也沒有。聽魚說,破碎的船已經(jīng)被它們吃掉了。夢里的翠翠化作了一條魚。這魚順著河底的淤泥拼命游,一直游到了埋葬爺爺和黃狗的地方。后來那附近,就隆起了一個包。
《邊城》續(xù)寫 42
自儺送走后,翠翠便一日復一日地等待他回來,陪伴她的只有那條忠實的黃狗和老軍人楊馬兵。她每天望著被沖塌的白塔的殘垣,心想:白塔修建好,二老就回來了吧。可是二老沒回來,塔,也沒人修。
她等了兩個夏天,終于有了儺送的消息。
“二老,二老,你回來了。”楊馬兵喊道。
“渡船的人呢?怎么是你?”
“你說翠翠嗎?她去后山摘菜去了,我給她看船。”
儺送再沒說話,渡了河后便回家了。翠翠在后山便聽到城里面?zhèn)鱽硪魂囮嚨谋夼诼暎[隱約約還有人們高呼歡快的聲音,“今天是個什么節(jié),怎么這樣熱鬧?”翠翠想著,便又想到了四年前的端午節(jié),那個差點被大魚吃掉的夜晚。
翠翠急急地跑回了家,放下手里的籮筐,跑到山上向城里眺望著。楊馬兵在船上喊著翠翠,翠翠便慢慢的踱了回來,楊馬兵笑嘻嘻地輕聲和她說:“翠翠,你猜城里怎么了?”翠翠有些失神說:“大不了就是誰家的姑娘嫁出去了,再不是,那就誰家公子哥娶了位小姐罷了。”轉(zhuǎn)過身不再理會楊馬兵,發(fā)著呆,也不知道想什么。
楊馬兵問:“翠翠,你敢一個人去城里嗎?”,翠翠想了想:“一個人去沒意思。”楊馬兵笑著說:“讓狗陪著你去,你敢一個人去嗎?這兩天有人要來修白塔,我要渡他們過河。你去看看城里怎么了,再幫我打壺酒吧。”
翠翠還沒進城,便被城里熱鬧的氣氛感染的加快了步伐,仿佛身子也變得輕盈了許多,她看著人們朝著河邊走去,也跟著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
“二老回來了,二老回來了!”人們的喊叫讓翠翠心里一驚,她著急地踮著腳越過人群看著,什么都看不到,她往里擠著,終于擠到了順順家樓下,原本順滑的頭發(fā)都亂了,她怕二老忽然出來,便又向后縮了縮整理她的頭發(fā)。“二老出來了!”翠翠向前走去,果然看到二老從吊腳樓上下來了,沒變樣,只是瘦了點,黑了點,看起來說不出來的好。
翠翠想要到樓梯下看看他,卻看到另一個女孩子已經(jīng)站在了樓梯上,笑盈盈的看著儺送,她聽到旁邊的人說:“這就是團總家的女兒,聽說誰娶了她,就可以得到他家的磨坊,二老真是好福氣。”另一個人說:“這姑娘等了二老兩年,終于是苦盡甘來了,二老這是回來娶她來了。”翠翠回頭找狗,卻發(fā)現(xiàn)狗被人群擠散了,回頭又看了一眼儺送,擠開人群去找狗了。
翠翠沿著河邊低頭走,“狗,狗,快出來,我們要回家了。”邊走邊喃喃道。走著走著,忘了時間,忘了路,等她抬起頭,吊腳樓上已經(jīng)點起了昏黃的燈,且有人敲小班鼓彈月琴唱曲子。另外一些人家,又有劃拳行酒的吵嚷聲音。同時停泊在吊腳樓下的一些船只,上面也有人在擺酒炒菜,把青菜蘿卜之類,倒進滾熱油鍋里去時發(fā)出“唦——”的聲音。河面已朦朦朧朧,看上去好像只有一艘小船在潭上浮著,也只有一個人坐在這艘船上。這一切讓翠翠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原來什么都沒變,只是河里追鴨子的少年不在了啊。
翠翠坐在地上,頭埋在腿里,難過的哭了起來。
河面靜悄悄的,只能聽到翠翠細細的哭聲,和吊腳樓里唱曲的聲音。那船漸漸近了,船里的人好像聽到了哭聲,站了起來,借著月光打量著縮在一起的翠翠,船停到了岸邊,船上的人跳了下來,走到翠翠的身邊。
“你是誰?”那人輕輕地問。
翠翠嚇了一跳:“是翠翠。”
“翠翠?碧溪岨渡船的翠翠?”那人詫異地問,“你在這兒做什么?”
翠翠沒回答他,暗自尋思著這是誰。
那人半晌沒說話,忽然抓住翠翠的手帶著點笑意說:“在這兒做什么呢?到我家里去,到那邊點了燈的樓上去,要呆在這兒,回頭水里的大魚來咬了你,可怎么辦呢?”
翠翠一聽便羞紅了臉,把手抽出來,低著頭跟著他上了吊腳樓。有了燈光,便看清了前面走著的人的模樣,果然是儺送。上了吊腳樓就看到了順順一家人,順順還是那樣熱情,給翠翠拿了些好吃的,還與她開玩笑說:“你家的狗都認下我們家了,找不著你,就蹲在我家等你來接它。”翠翠低著頭笑了,臉通紅通紅的。順順又問她有沒有人家,翠翠輕輕地搖了搖頭,順順嘆了口氣說:“你這孩子可憐,早早的便一個人了,我?guī)湍銓らT好親事,你愿不愿意啊?”翠翠沒有說話,儺送走近了一步,打斷順順的話:“我去送翠翠回家吧。”拿了個火把就向外走去了。
翠翠跟在儺送后面,直到了家也沒說一句話。到了河邊,翠翠站在船上,準備渡河,儺送叫住了她:“翠翠,我給你唱首歌吧?”說著,也上了船,唱起了歌。儺送走后,翠翠才想起來,原來那晚聽到的歌是儺送唱的。這個晚上,翠翠做了一個充滿歌聲的夢。
第二天一早,翠翠就去后山摘了一籃子虎耳草進城了。剛剛進城就聽到人們議論紛紛:“聽說昨晚二老和順順大吵了一架,二老要搬出去住,順順被氣得病倒了。”“哎,人家二老不愿意娶團總家的小姐,想娶個渡船人家的姑娘,可惜了人家姑娘等他兩年啊。”
翠翠聽到這話,不知道該怎么辦,猶豫了一會,就跑到順順家的吊腳樓下,把一籃虎耳草放到樓梯下,跑回了家。
回到家的翠翠,坐在船頭發(fā)呆。遠遠的'聽到吹嗩吶的聲音,站了起來,看著那臺花轎一搖一晃,花轎上的流蘇吹拂著翠翠的心,連帶著翠翠的思緒也跟著花轎晃到了遠處。她拿出爺爺吹過的雙管嗩吶,斷斷續(xù)續(xù)地也吹起了“娘送女”的曲子。
直到夜晚,翠翠坐在窗口看著對面墨染的大山和馬上就要修好的白塔,想著白日里見的花轎,發(fā)著呆,忽然聽到了清脆的歌聲從山上傳來。翠翠坐起來,靜靜的聽著,最后靠著窗戶睡著了。
儺送從家里搬了出來,每天晚上到翠翠家對面的山上唱歌,而順順的病一點也不見起色。翠翠經(jīng)常會摘些草藥送到順順家樓下,偶爾也會摘些花摘些水果放到儺送的樓下。
日子慢慢的過去了,順順能夠出門了,端午節(jié)也快到了,人們敲鑼打鼓地準備著,翠翠卻沒有心情看,因為儺送要去進貨,但是沒有他的端午節(jié),翠翠還看什么呢?儺送準備走了,翠翠去碼頭送他,儺送拉住翠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請了媒人去你家說親,你若同意,就等我回來。”說完就跳上船,鉆到船艙里不愿出來了,翠翠羞紅了臉,低著頭不知想些什么回了家,黃狗好像察覺到了什么,一直圍在翠翠身邊叫個不停,它也很高興似的,翠翠叫到:“狗,狗,你叫什么?不許這樣。”
下午果然有人來到家里找楊馬兵說話,翠翠不好意思聽,便躲到自己的屋里,靜靜地聽著外面的交談聲,看著只剩下一個頂就修好的白塔,想著那搖晃的花轎和流蘇,外面的人說了什么再也聽不到了。
直到端午節(jié)那天,楊馬兵去城里找人喝酒去了,翠翠自己一個人守著船發(fā)著呆。忽然看到順順一家來渡船, 楊馬兵背著一個新包袱,笑嘻嘻的招呼翠翠回來,把包袱給了翠翠說買了新衣,讓翠翠試試合不合適。
順順叫他的妻子和翠翠一起進了屋,翠翠有些害羞又有些奇怪,但沒說什么只是在心里猜測著。換了新衣,梳了頭,順順妻子叫翠翠閉眼睛,在翠翠臉上抹了些什么,就帶翠翠出去了,直夸翠翠漂亮。翠翠害羞的低了頭,順順看著她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么,楊馬兵將翠翠叫了出去,兩個人坐在船上說話。
“翠翠,你如今長大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你爺爺走前叫我照顧好你,給你尋門好親事。前些日子順順家二老來提親,我看你也同意了,現(xiàn)在順順家想娶你做媳婦,你是愿不愿意啊?”
翠翠羞紅了臉,低頭思索著:“今天嗎?”
“對,找人算過了,今天是個好日子,你若是同意,到了晌午,二老就來娶你,若是不同意,我也不讓你受任何委屈。”
翠翠沒說話點了下頭,抿著嘴巴站起來,去了后山。翠翠一直走到爺爺?shù)膲炃埃嗽S久,忽然抽泣起來,黃狗趴在她的身邊,安靜地陪著她。翠翠哭著哭著忽然聽到對面山上的歌聲,是二老,翠翠聽著也不哭了,歌聲忽然沒有了,翠翠站起來,跑到山路邊上,擦干眼淚,把手卷成喇叭形狀,深吸一口氣,接上了二老沒唱完的歌,那邊的山上,合著翠翠一起唱完了歌,便響起了嘹亮清脆的嗩吶聲。
一臺搖搖晃晃的花轎渡了河,給白塔剛剛封好頂?shù)墓そ硞兏吲d地笑著,放著鞭炮,迎著花轎一起去了后山。
那是茶峒最美的花轎。
《邊城》續(xù)寫 43
天保下辰州死了,儺送坐船下桃園去了,碧咀溪畔的爺爺不在了,茶峒的小河畔只剩下我了。
不過還好,有著大黃狗和船陪伴我,順其自然我成了爺爺后面的擺渡人。家門口的菜地、渡船鄉(xiāng)親們給的悉數(shù)銅板也足以養(yǎng)活我和大狗了。日復一日的擺渡生活讓我習慣了一個人,其實一個人也挺好的,一個人吃飯,和大狗玩鬧,想爺爺時便到他墳頭去和他說說話,除了夜晚打雷時依舊害怕,這時我便會跑到爺爺床上去躺著,即使被諾大的雷聲折磨得無法入睡,但一想到爺爺,就沒那么害怕了。爺爺不在了,但他的床鋪還是那么溫暖。
山上的虎耳草被我摘了好些回來放在門口的菜地里,聽人說,這是女子摘不得的,我卻管不得這么多了,我喜歡就多摘了些回來,反正在這河畔旁邊,除了大狗會嗷嗷叫幾聲,旁人也就是過路而已。
冬天,穿著紅色棉襖,綁著紅繩的那個碾坊姑娘和她的母親又來渡船了,說是要進城去尋個說法的,回來時已是傍晚,天太黑我都沒看清,還是大狗在河邊玩耍時聽到動靜才來喚我的。映著月光,我看到那碾坊姑娘輕輕微靠在她母親肩上睡著了,母親雙手環(huán)著她,生怕她凍著。我看著他們,心里想的卻是爺爺,夏天傍晚時,我也常躺在爺爺懷里數(shù)星星,爺爺就坐在門口的船上,旁邊放著他的酒葫蘆,蛐蛐叫個不停,對面山上,螢光點點,而我常常在爺爺?shù)?故事聲和小曲中睡去,醒來時已躺在床上許久了,我又被要渡船的人喚醒了,原來那個人已經(jīng)不再了,最愛我的爺爺已經(jīng)離我而去了。
后來聽旁人說,那家碾坊姑娘許了戶好人家,連同碾坊一塊嫁過去了。再后來的一年,聽說為夫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可惜的是,人沒了,孩子頭太大,她難產(chǎn)死掉了。
日子長了,房子舊了,大狗老了,木船破舊了不少,我請人來修修補補許多次了。城里的順順大叔常到我這兒來,說是想接我進城替我爺爺照顧我。我不知順順大叔是不是出于對爺爺?shù)睦⒕尾胚@樣做的,我卻舍不得這呆了十多年的地方,這是存留我和爺爺記憶的地方,我可舍不得離開,順順大叔拗不過我,依了我,卻也時不時帶著城里的新鮮玩意兒來看我,這一來,便是三年。我起初是不太愿意搭理他的,總覺著心里不踏實,不愿平白無故的接受別人的東西,可順順大叔卻是堅持得住哎!他來時,總是提著一壺小酒,先去看看爺爺,再來看看我,一來二去,我們竟開始拉上家常,他給我說了許多他年輕時當兵的那些英勇事跡還有他兩個兒子小時的趣事,我也是聽得津津有味。后來我也常常摘些河畔的野菜去城里看他們一家,偶有太晚的時候,便在他家留下一宿,第二天天還沒亮,我便早早的離開了,我還要回來看船呢!
一天,替人過渡時,我聽茶峒的人說,他回來了,我的心里有些許波動,但也假裝若無其事的與人交談,說著別人家的故事。端午節(jié)又要到了,我尋思著要不要去城里給看看人家抓鴨子,順便采摘些新鮮的野菜去送他們一家,畢竟順順大叔也常常來碧咀溪畔關(guān)照我,可是心里卻想著去了誰來守這船呀,算了吧!而這次,他也沒叫家里幫忙的人來替我守船,我自然也就沒理由進城了。“渡船的老姑娘,你不進城看人們抓鴨子,劃龍舟呀”,船上的五歲小屁孩又開始開我玩笑了,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竟“咯吱咯吱”地笑出聲來,弄得我又氣又好笑的。
疲憊了一天,我燒好飯,少少的吃了幾口便放下碗,去陪爺爺說話了。回來的路上,大狗拖著年邁的身體跟著我,我一點兒也不怕。隱隱地,我恍惚聽到對面山上有人在唱歌,似那時躺在爺爺懷里夢里的一般,我也覺著這是個夢,便沒太過在意,回屋睡去了。再醒來時,天已好晴了,大狗汪汪汪地叫著,我出門看到門口擺滿了好多虎耳草。
我知道,一定是那個稚嫩的少年化為成熟的青年來到河畔尋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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