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說六十年
我們是山里人家,山里人要走出去,追趕經濟的大潮比一般的地方都要困難些,起碼費鞋得多。
話說1949年,我外公二十歲,那年他跟人學了一門手藝,編草鞋。
外公說,編草鞋并不難,他花了一天時間就學會了,編草鞋有專門的工具,叫“草鞋耙子”,把豬八戒用的釘耙倒過來,把兒插進地里,就類似這個草鞋耙子了。
編鞋的時候,先在耙子上用稻草繩編出經緯,草鞋最前端彎彎的地方約有二指來寬,俗稱“鞋鼻子”,編草鞋最先編的就是這個鼻子,鼻子編好后,分作四股草繩,在經緯線上來回穿插,編成草鞋的形狀。
鞋底上面的部分,叫作“耳子”,有的鞋有四個耳子,有的有八個不等,在經緯線上編鞋底子的時候,適時把把耳子一頭直接編進去,鞋底編好后,耳子也放好了,穿的時候系起來就行了。
草鞋好不好,全看草繩搓得是否密實,干稻草,搓成一股一股的繩子,外公一搓就是好多年,搓出一手老繭,成了編草鞋的高手,全家的草鞋就出自他之手。
聽聞我媽媽年輕的時候愛漂亮,就弄點紅色花瓣汁涂在耳子上面,隱約能看出有一點紅色,那是我們家鞋子最初的時尚元素。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母親要出嫁了,這時候,草鞋已經被一種叫解放鞋逐漸取代,但我外公仍精心制作了一個草鞋耙子作為陪嫁,希望我父親能接過他的手藝,世道會變好還是會變壞他不知道,他只希望如果世道不好,母親不至于光著腳。
父親不負重望,也會編草鞋,可他一輩子就沒編幾雙草鞋,因為時代進步了,那草鞋雖然環保,玉米桿,小麥桿等信手拈來就可成鞋,可草鞋毛病也不少,不耐穿,不抗寒,一沾水就變得很重……
在父親一生里,頭幾十年占一席之地的是解放鞋,就是現在民工,農民仍在穿的鞋。
這解放鞋帆布幫子,塑膠底子,還有一截薄塑膠半月型的前臉。
我父親常年穿著這種鞋在田間地頭走來走去,時間久了大拇哥就驕傲地露在外面,再穿久一點,其它的幾個腳趾頭也先后呼吸到了新鮮空氣,這時候解放鞋變成了涼鞋。
穿成了涼鞋就會扔了?
NO!NO!NO!
只到穿成只剩個架子,膠底也斷了才算完,記得我小時候見過父親一雙鞋,“前臉”全不見了,七零八落還剩幾個布條子頑強地附在底子上,父親走在泥地里,走一步,“滋啦”一聲腳指縫里便飚出一股泥湯湯來……
一晃,又是好些年過去了,我已經在上小學,這時候,各種各樣的鞋充斥了市場,但我家姐妹倆個讀書,經濟條件略有些跟不上,穿好鞋的機會就不是特別多,記得有一回,一個男生穿了一雙雪白的球鞋,就是那個穿上雙星鞋,瀟灑走世界的雙星鞋,來參加運動會,我低頭暗想,這個BOY是多么的帥啊,我要是有一雙就好了。
所幸母親手巧,她把一些舊衣服,納成鞋底,再買一點好看花布作鞋面,也有回頭率,印象最深的是,她用大紅的`毛線給我編了一雙高幫的綿鞋,走到哪兒都有人嘖嘖稱贊。
也有機會穿皮鞋,可惜山里的皮鞋不知道是什么皮做的,走著走著就鞋面也斷了,鞋底也斷了。
我天生好動,特別費鞋,父親有一回發了狠,給我在一個鞋匠鋪那里訂做了一雙皮鞋,是黃色圓頭的,又厚又重,頭幾天走路回家腿都要腫了,這鞋一直穿到腳長了,穿不下了還沒壞,這大笨鞋脫下來后,穿什么鞋都覺得身輕如燕。
上初中以后,已經九十年代中了,那會兒的鞋就讓人眼花潦亂,跟現在基本接軌了,穿了半輩子解放鞋的父母,也再不穿解放鞋了。
一晃,(為什么老說一晃呢,因為這個時間真的是一晃一晃太快了嘛)我工作了,每次回家,腳上穿的鞋五花八門,母親問,這鞋多少錢,我說上千,她不信,說一雙鞋哪要那么多錢呢,這一雙鞋錢能買多少大米啊?
去年帶母親去商場給她買鞋,一雙荷蘭的小牛皮鞋,近二千,惹得母親一路唏噓。
不久前外公看到我的鞋柜,高根的,淺根的,名牌的,路邊攤的,好多雙,外公感嘆,想起我跟你一樣大的時候,一雙草鞋,一雙棕縫的襪子,就過一個冬天,那像你有那么多鞋!
呃!我最親愛的外公,時代真的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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