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妞妞》有感作文
他已經老了。
青年時代的不馴與乖張已不在,這個情緒低落的中年男人,穿著厚厚的棉外套,把自己裹在蒼老的時光里,瞇縫著眼睛,身邊是陪伴著他的妻子。他們的面前有一道柵欄,斑駁的油漆證明流走的歲月。石頭壘成的房屋后面,一片寂寥的十字架聳立著,映襯著低矮的墓碑,隱約能看到墓地上的鮮花,星星點點,渺小到可憐。
她出生于1990年初春的一個晴天。花苞微顫,生命的張力展露無余,輕柔的風把天空上的白云吹得自由又懶散。他用一條被褥裹住一個長著一頭黑發的女嬰,帶著她的母親,小心翼翼的走出醫院的那座白色大樓。他低下頭,看著眼前這個小巧的女孩。柔軟的頭發,一看就是個妞妞。妻子說。
他把她放在嬰兒床里,替她蓋上薄薄的被子。她醒了,睜開大大的眼睛,眼珠不停地轉動,在燈光的映襯下,左眼的眼球仿佛鍍上了一層白膜,變得愈發透明。在深邃的"湖光"中,他如同看到生命的純凈與明澈。
她是神的杰作,曾是一顆在妻子身體中努力長大的完美種子。她的黑眼睛那么亮,那么愛笑,可是,邪惡的死神偏偏在其中筑巢,從那里向周圍編結灰黃色的毒蛛網。他還在欣喜地等待著她,等待著她的成長。可是這個尚未綻放的芽孢,卻在逐漸地香消玉殞,未經人事便注定隕落。
她輕聲地笑,叫到:"pa-pa(爸爸)",叫醉了他的柔腸,也叫碎了他男子漢的心。
他愛憐地看著她,這個可憐的小生命,陶瓷般的臉頰紅撲撲的,櫻紅的唇角彎成一個弧度。她那么純潔,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生命正被死亡的腫瘤一點一點地吞噬。他的心一陣絞痛,夕陽的余暉斜斜的映照在他粗糙的臉頰上,他多么想陪伴她的一生,多么希望他能像其他健康的孩子一樣看的見光,用雙眼去感受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她卻恍若渾然不知,潔白的牙齒,閃著光亮,她喜歡說:"爸爸,妞妞抱抱。"他抱起這個折翼的小天使,輕聲放起了音樂,是她最早聽到的《搖籃曲》。
"我聽見一個聲音對我說:放下她,到遠處去吧,她的身邊只有死亡,生活在別處。可是,我的孩子,既然你身邊的死亡是真實的,別處的生活豈非全屬虛假?對我來說,目前唯一真實的生活不在別處,就在你身邊,在死亡和我爭奪并終將我擊敗的地方。"
她坐在嬰兒床上,玩著毛茸茸的玩具,由于放療和化療,她頭上曾經茂密的烏發早已脫落,她右眼底的最后一絲紅光也消失殆盡。日日夜夜,無情的.病魔猖狂地折磨和蹂躪著她,使她本就嬌小的身體日益消瘦,腫瘤已經蔓延到了鼻部和口腔,使她連最基本的吞咽動作就難以完成。她疼,但是她只會喊:"妞妞疼,妞妞磕著了"她根本不知道這是死神在悄然向她伸出魔爪,死亡如同一個卑鄙的陰謀,一步步向她收緊羅網,人人都知道這一點,唯獨她自己不知道。
她注定擁有不了一個完整的人生。
死亡有時候是幸運的,它能使人免遭病痛的折磨,那五百多天慘絕人寰的分分秒秒,她一直在無力地忍耐,她幼小的身體忍受了成年人也無法承受的病痛,而如今,她卻要接受老年人也不愿面臨的死亡。
她最后的時光,只能依靠杜xx來維持生命,上百只杜xx一針一針地扎進她嬌嫩的皮膚里,她不哭也不鬧,仍然在安靜地沉睡。她最后的倦容,是一張蠟黃的小臉,皮膚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腫瘤。她無知無覺,安然地合上了眼睛,沒有了疼痛,沒有了感覺,沒有了呼吸。
1991年11月,一個秋葉飄零的日子,妞妞在父親的懷抱中離開人世......
爸爸媽媽在痛哭,小寶貝卻永遠地睡去。從此,那片藍得令人心醉的"湖光"再不會折射耀眼的光芒,再也不會蕩起波瀾動人心魄。
許多年以后,一切事物看似都歸于沉寂,他的第二個女兒身上淡淡的乳香味總讓他回想起那段逝去的時光。當他無可抑制地再一次的回到那個熟悉的地方,站在原地,凝望墓地上散落的黃花,他卻不再悲傷。因為他知道,那里長眠著的人兒有愛陪伴。
在夢中,他抱著早已痊愈的她,在晴朗的天空下玩耍。她笑了,睜大黑黑的眼睛,,指著遠處那一抹紅光,拍手大聲叫道:"亮亮!"遠處,長長的彩虹搭建在天與天的罅隙中,像極了記憶中她甜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