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老房子

再見了，老房子

　　年少時，我們一大家子住在老房子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多，一回家啊，就撒了歡，鬧騰得很。

　　那時候，一到下午，陽光灑滿院子。院子里那棵枇杷樹，便托著輕巧的陽光，任樹枝搖曳，在樹底下映出一個個金色的小光圈。我伴著稀疏的樹影，踩著那些小光圈左右搖晃，我喚那些小光圈叫金色的泡泡。我一腳踩一個“金色泡泡”，口里哼著歌：“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奶奶便搬著竹椅子，坐在大院子里，曬著太陽，看著稻谷，一手拿著蒲扇搖啊搖，一邊又看看我；見我玩得開心，便瞇起眼睛，慈祥的勾起嘴角，笑；又望望天空，用蒲扇擋擋陽光，瞇縫著眼。

　　我長大一些，搬著長凳子，坐在奶奶身邊，一邊做作業，一邊跟奶奶聊聊天。過一會，鄰居婆婆的孫子小春風，也來一起做作業。我們兩個時常拌拌嘴，吵吵鬧鬧，樂此不疲。奶奶就這樣看著我們，有時會突然指著我書上的某個字，讓我教她認。我耐心的指著字，慢慢地教。

　　后來，搬了新家，可是奶奶在新家沒住多久，就嚷著要回老房子住。我問奶奶為什么要回去住，新房子有空調又有電視。奶奶只笑了笑說:“那是我和你爺爺一起做的房子，住了幾十年，習慣了。”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在奶奶的堅持下，姑姑伯伯們還是同意了。奶奶搬過去后，我沒時間，很少去奶奶那看看。直到那一次，我才懂了，為什么奶奶一定要回老房子住。

　　那天，我剛走到院子口，看到奶奶坐在竹椅子上，一手搖蒲扇，一邊看天，一下子便勾起了我小時候的記憶。奶奶看見我來了，高興得很。我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奶奶旁邊，聽奶奶絮絮叨叨地講：“看，那棵樹，記得吧，你小時候經常在樹底下玩，特別喜歡踩‘金色泡泡’呢……”奶奶看向我，我也點點頭，現出很享受的樣子。

　　“這棵樹啊，是我跟你爺爺一起種的呢，你爺爺六十好幾的人了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每次樹長高一點，就興沖沖地拖我過去看……”奶奶悠悠地講著。我的鼻子卻突然間一酸，我似乎懂了——其實奶奶習慣了這，這是她和爺爺的第一個家，也是唯一一個家，這承載了她的記憶，她想守著爺爺，雖然爺爺早已不在。

　　奶奶最終還是搬走了，因為老房子要被拆遷了，爸爸伯伯們絞盡腦汁，也阻止不了拆遷來臨。記得奶奶搬出去的那一天，我第一次見到要強的奶奶流了眼淚，我聽見她不停地念叨著三個字:“老房子……老房子……”我聽了，立即也紅了眼睛。

　　再見了，親愛的老房子；再見了，老去的枇杷樹；再見了，滿當當的回憶……我在心里喃喃地說，也許奶奶的心里也是這樣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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