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游港河向上的散文詩
一、
一樹桃花紅了,幾點草綠江南,夜雨晨風,村莊從沉睡中醒來,年邁的父親牽著老邁的黃牛,攜一縷裊裊的炊煙,父親顫微微地走著,炊煙扭曲著。
老牛拖著犁慢慢前行,黑色的土圪塔慢慢向后翻轉,紫蕓茵帶著父親的希望,撲向大地寬厚的情懷,花開了一季又一季,父親盼望了一年又一年。
天空陰沉,風吹不散父親憂愁滿懷,漲水的游港河,奔流著父親心頭無法割舍的痛,去年那場突如其來的洪水,咆哮著沖開了河堤,也淹沒了秋天未及的金黃,父親的眉頭從那時開始緊皺,嘆息聲越來越重。
父親的響鞭在空中揮動,老牛依舊慢慢地前行,它偶爾回頭,看見父親眼角的一滴淚,悄悄墜落。
二、
娘,喜歡靜靜地站在游港河堤上,站在橋邊的那棵柳樹下遠望,她說她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她牽掛的身影。
娘其實更喜歡站在高處,她有時會沿游港河向上,唯一不變的是她遠望的姿態:站在一棵柳樹下守候歸來的腳步,背影佝樓,白發蒼蒼。
我總是把她的牽掛忘懷,桃花開放的日子里我穿一雙青布鞋走出,無意間多看了幾夜燈紅酒綠,多喝了幾杯紙醉金迷,留連在陌生的都市,突然間就忘記了回家的路。
只是有一夜,我落泊街頭,淚水浸泡的夢里面,娘微笑著走來,輕輕地牽著我的手,就像兒時回家的小路上,她輕輕地牽著我。
三、
三十年,多少人,多少淚,肩扛手挑,用滿腹的心酸和無奈將堤壩補了又缺,缺了又補,游港河漸漸彎成了月半圓。
青石板橋上的青苔已經綠了百年,如今它已風燭殘年,只有白胡子大爺偶爾會在它附近徘徊,歲月如流水,東去已久遠。
一夜之間,新修的公路橋拉近了兩岸的距離,汽車歡叫著駛來,滿載希望滿載誘惑,如潮的人流涌出,奔向幸福奔向未來。
一個老人在南海邊畫了一個圓,那是一個春天,一波又一波人流弄潮而來,用青春和熱血點綴春天和圓。
四、
拔地而起的新樓,次第坐落在游港河的'兩岸,漲水的季節已經遠去,站在游港河的高處遠望,春風又綠了江南岸,誰家的小孩正放飛一只紙鳶。
父親老了,緊皺的眉頭不知何時悄悄舒展,他有時會去后山轉轉,那一夜老黃牛累了,從此安詳地睡著了;娘漸漸忘記了柳樹,遠望的姿態變成了手握話筒,幾年來她的話從來沒有改變:天涼加衣,少吹空調,家中一切都好!
今夜花正好月也圓,我穿一雙千層底,輕輕踏歌在故鄉的田園,摘一朵桃花,聽遠處笛聲悠揚,就這樣悠悠走過,走過暮鼓,敲醒晨鐘。
我知道,沿游港河向上,三十年來多少人如我,含著淚水從江南走出,繁華如夢,一夜忽來,追夢,是一種美麗的痛苦,握住繁華,依舊是一種痛苦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