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訣別的散文
她站在窗口。窗外的枝葉搖晃得劇烈。窗大開著,她的身影在狂風中微微顫動,只著一件單衣的上身被這勁風抽得僵硬。
她不動,任憑風肆虐著呼嘯著侵襲著她單薄的身體。滿屋子的落葉與塵埃。
他已經離開三天了。
整整三天。每一天她都獨自立在窗口,身子在臺風中輕輕搖擺不定。她的眼中像屋子一樣落滿了落葉與塵埃,還有,大片的空白,大片大片的。呆滯與空白。
他們同居了五年。
因一場車禍他們相識,她是路人甲,而他是路人乙。笨重的卡車軋過地上老人蜷縮著的脊背后倉促逃離,她舉起相機,他快速把手機貼在了右耳上。然后,隔著盛開著血蓮花的柏油馬路,他們彼此凝望著。空氣中彌漫著腥。
他走過來。他蓋住她的'眼睛。
不要再看了。他說。
她沉默。于是他們轉身。
五分鐘后兩輛警車帶著穿透空氣的尖銳警笛聲疾飛而來。一身漂亮制服的年輕警官拾起老人腳邊的相片,像難以置信又萬分恐懼那般轉身,深呼吸。一鼻子的腥。
意外地發現他們在同個單位的不同部門是在半小時后。一間空氣渾濁的茶室里。
前幾位客人的煙味還未散去。他起身,打開窗子,微涼的風輕拂過他的臉頰,他側過頭。她沉默地坐在綠得發黑的沙發上,望著新聞直播著剛剛那場車禍。她手里的綠茶吐出一絲絲白煙。
他將她的茶斟滿。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沙發上有幾塊打過補丁的青綠皮面。
她對著白煙呼出一口氣。難以置信,就是這樣。這一定是人間最殘酷的死法。
不。一定還有更加不堪的場面,只是你未曾見到。
是啊,一定還有。
……
有時我會想。如果某一天我以某種形式消失不見。
別想這些。
不。你不明白。
……
時光再偉大。同樣萬般溫柔。
五年并不漫長。在一支支沉默的煙和一杯杯枯乏的綠茶后。他背上了準備已久的行囊。
時光荏苒。一如他們所說的那般,更加不堪的場面終于降臨了。這一次的主角不再是蜷縮著抽搐的老人。是他。
她不是沒有醒,她只是想再多看一眼。五年時光豈能任人虛度。于是她摸索著立到窗口。她靜靜地立在窗口。一如既往沉默著。她看著房東店面上方巨大的廣告牌被風撂倒,狠狠地撞向他的行囊,他倒地。背蜷縮著。
她沒有尖叫,鮮血從廣告牌一角流淌出來,靜靜綻放成一朵血蓮花。在柏油馬路的十字路口。
空氣中彌漫的腥。如此不堪。
……
有時我會想。如果某一天我以某種形式消失不見。
別想這些。
不。你不明白。
這是他們最后的訣別。
窗臺上盛著綠茶的玻璃杯早已被風刮到水泥地上,碎片碎裂了一地。
她的眼里沒有淚。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舊電影卡帶時的灰白線條。這樣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