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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欣賞：我懷孕了
三個月前。
當時我們剛結束一場日本自由行，旅行中就常感疲憊。按理說，這對于我這樣一個一旅行就自打雞血的人是很反常的，回家后，我象征性的拿試紙測試。
清晰的兩道杠。
那時黃昏，華燈初上，他在上晚班，我一個人在家。
沒有一絲驚喜，只有驚訝，然后嘆氣。我也吃驚自己的反應，以為婚后的這些日子，可以慢慢適應即將三個人的生活，沒想到當這一切來臨時，還是如此無措。
我平靜情緒了很久，才發微信告訴他，他和往常一樣秒回我的信息，而且看得出來，他很開心。
憑借他一貫的敏銳，他也察覺到了我沒有那么開心。
放下電話，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坐在沙發上哭了，而且越哭越傷心。真的，我沒有完全做好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不是每個女生看到小孩子就會喜歡得知懷孕就會激動到不行，比如我。
婚后半年，一直都說順其自然，可我真的沒想到這么快。我承認自己是個玩心很重的人，按我的規劃，該再過個1-2年才考慮吧。畢竟，還有很多的地方沒有去，很多風景沒有看，二人世界才半年就要被打破，想到這些，都讓我很心虛。
那天他很晚才到家，像受了委屈一樣，過了很久才慢吞吞對我說：“原來你不喜歡小朋友”。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太快了。”我小聲說。
“哎，都怪我。”他嘆了口氣，很沮喪，讓我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其實，如果真的不喜歡，我們也可以不要，我就是怕你受苦。”他接著說。
記得有天在電視上看《匆匆那年》的電影，方茴做完人流后疼的蹲下來哭泣，那時他突然看著我說：“我絕對不會讓你受這份苦”。可能是他想到了這個吧。
“既然懷孕了當然要生下來，沒事，我會慢慢適應的。”我安慰他。
接下來，就是去醫院進行各種檢查。他特意請了假，在婦科外面耐心等我。
那時才懷孕5周，去醫院第一次掛婦科的號，那個長長的幽暗的走廊，讓我覺得不寒而栗。
等輪到自己，大夫熟練問著問題，頭也不抬地說：“要么？”
我吃驚她的漠然，顫顫回答：“恩”。
“考慮清楚了？如果現在不要也來得及，開點藥明早空腹就能做手術，也不疼。”她補充了一句。
“不用了。”我回復她。
那一刻，我好像有一點力量了，覺得自己雖然可能沒有其他人那么稱職，但絕不會輕易放棄一個生命。
我每次在衛生間待的時間超過十分鐘，他都會輕輕用手敲敲門，像貓爪一樣，我每次都會回一句“干嘛呢”。后來才知道，他只是想確認下，怕我不小心暈在里面。
每天下班回家路上，他都會發好幾條微信問好幾遍“回家了嗎？”有天，我一到樓層，看到他站在電梯外，像等小朋友似的笑著等我。那一幕，仿佛我們都是十四五歲情竇初開的樣子。
“以后生了小朋友可我還是很多事情搞不定咋辦？”我笑著問他。
“沒事啊，我就當養了兩個女兒。”他毫不猶豫地說。
這段時間，我夜里經常醒，有時是起來去洗手間，有時只是忍不住咳嗽一小聲，每次他只要一聽到聲音，都會第一時間轉身抱緊我，低聲說著：“別怕，有我呢”。
他做得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可以和飯店媲美。以前我總是打趣他怎么那么喜歡做飯，這樣會沒出息，直到有次他認真看著我說：“以前單身的時候我可是訂外賣達人，只是喜歡為你做啦。”
而我是個正宗的吃貨，從米其林到路邊攤，只要好吃，哪怕去程再波折都無所謂。可自從懷孕，食欲直線下降，每天吃飯前都很無望。明知道肚子在呼喚你多次了，卻不知道拿什么來填滿它。菜的話吃幾口就沒胃口，肉類有時聞到味道就犯惡心，而最愛的海鮮，為遵醫囑，只能盡量少吃或不吃。
我知道他比我還糾結，每天下班前都會小心翼翼地問我今晚想吃什么，為了讓我有針對性，每次還備好幾個選項。那些日子，他最開心的也許就是我突然發個微信說“哇我好饞——”，因為這就說明，只要吃到了，我就會開心。于是他會盡全力滿足我，無論自己在家做還是繞遠路帶我去吃。
事實上，即使是自己一念興起特別想吃的東西，吃幾口后，也會覺得反胃，他這時就會安慰：“再堅持幾天，等滿三個月，這些反應就都會消失。到時候你突然胃口大開，即使半夜餓醒，我也會馬上起來給你做好吃的。”我還沒想到過了三個月就會成為另一種局面，但聽著他的話，便覺得很安心，畢竟，從剛認識到現在，他承諾過的事情，從未食言。
我很喜歡南京大牌檔的一道“民國美齡粥”，每次必點，百喝不膩，他默默地學做法，竟真的在家還原了出來，入口軟糯的粥，伴著豆漿的香濃和山藥的清甜。
有時他連魚刺都會為我挑掉，把盛滿魚肉的碗心滿意足地遞給我。那可是魚啊，對于一個在海邊長大的人來說，我有二十幾年吃海鮮的豐富經驗。
“別把自己弄病了，別餓著自己。別讓自己太累，好好休息。別等我，早點睡。”他的話變得越來越絮叨，他說是被我帶的。
他總喜歡看些搞笑的微博，每次都會艾特我逗我開心。可有次，他看到了微博上一個剖腹產的動態圖，艾特給我之后然后突然說了說：“反正到時保大人。”
記得我們剛認識時，他試探地問我喜歡什么樣的人。我那時對上一段戀情很失望，就跟他說：“我希望找一個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放棄我的人。”手機那頭，他沉默了好幾秒，然后對我說：“我一定能做到。”沒想到，這一年多，一同經歷了這么多事，他真的用心做到了。
我有時覺得肚子脹得疼忍不住小聲呻吟，他也會把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撫摸，然后內疚地說：“都是我不好”。
慢慢地，我終于發現，真正看懂一個人是不是對你好，往往不是在耳鬢廝磨的戀愛時，而是在婚后，尤其是懷孕后。生活的瑣碎與工作的繁重一起伴著庸常襲來時，他是否還能像當時承諾的那樣，陪你一起度過，不離不棄。
他在媒體工作，平時工作很忙，可還是關注了很多育兒和女性懷孕的公號，不時給我發著文章。我聽朋友推薦了本《瘦孕》，講如何在孕期吃得既健康又不胖。
我只草草掃過一遍，倒成了他的枕邊讀物。從蘿卜排骨湯，門釘牛肉餅到簡單的秋葵、蘆蒿，我越來越依賴他做的食物，暖胃又暖心。
有時候，他下晚班后已經11點，我早已困得入睡，回來時聽他在我旁邊輕輕躺下打聲招呼，我早上很早就醒，也不忍心叫他，就匆匆收拾好后發個微信，去上班時也是很匆忙。可是每次，我都會在包里發現他偷偷塞進去的一個水果和一小瓶養樂多。
有一天，我走在上班路上，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很是驚訝。一接聽，只見他在那頭很焦急地問：“到單位了嗎？沒事吧？”
“當然沒事啦。馬上就到。”我回復。
“哎，嚇我一跳，你路上怎么沒發圈，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早上有個習慣，上班路上總愛乘地鐵的時候分享首歌或者發幾句話，鼓勵自己新的一天要加油，不知不覺他已經記住。那天看我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便開始擔心。
如果說婚姻是一場鑿壁偷光，那么幸運的是，透過縫隙，我們依然能夠看到彼此的光亮，那雖然不夠耀眼，但足夠溫和到可以支撐我度過余生的漫漫長路。
其實，終其一生尋找的，不是一個口口聲聲說永遠愛你的人，而是將這份愛融化在尋常生活，永遠不放棄你的人。
剛剛滿了三個月，一切趨于穩定，我越來越習慣這樣的生活，也立志要做一個好媽媽。更重要的是，有了他的陪伴與鼓勵，我對未來越來越有信心。
現在，比起相親相愛，我更看重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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