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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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你從深山尋來，看一輪皓月如何將歲月的影子拉長。我于落慌的市井逃出，流瑩的美好將彼此的雙眼纏繞。天籟似乎并不遙遠，就在我們遠行的前方。唯獨寂寞如影隨形，浸入世俗的紛紛繞繞。你用曖昧的姿態將夜環擁，層層籠罩的夜色浸染成血。夜行的僧者試圖走進那片雷澤，不想從此失足。原諒我佛拈花一笑的慈悲，竟也熟視無賭夜的欺瞞。
　　贈我一束煙火吧，讓我看芳草如何舞蹈，讓我聽夏蟲如何蘇醒。只是一眼溫泉，星光暗淡，月色尚好，微風細語昵喃，讓風投入夜的懷抱。宇宙太過廣袤，恒星與流星都不過插曲，何況你我單薄的靈魂。當我了斷那世的紅塵，就已不再猜想山草的溫情，以及這夜將未盡的霓虹。
　　贈我一個姿勢即好，享以直抵靈魂的耳語，讓這更深露重的泉打濕我長滿青苔的靈魂，也不妄修筑工人曾經有過的天方夜潭。你只是一個旅人，我知。我亦不會為任何風景做片刻的停留，你亦知。晨霧開始蔓延，榮枯腐敗的故事讓它留在時間的荒野里。記得溫柔地對待，忘記層層的剝奪。
　　在繁華的背后，我們都是孤獨的旅者。
　　我被一種不知名的東西牽引著走向遠方，就像靈魂在呼喚年輕的孩子，故鄉在召喚遠方的游子，它近乎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入侵我層層防衛的內心，似一頭猛獸喚醒我沉睡多年只步不前的腳印。
　　向西行去，迎著初生的朝陽，告別昨夜酣眠未醒的夢靨。原諒我，原諒我總是將兒時的玩藝看得太重，才使我今日仍將遠方定義為旅途的夢鄉。而那一片海，它沒有幽藍的貝殼可供我玩賞，亦沒有豐富的魚蝦可供我吃樂。可是，它讓我風塵神往，又讓我匍匐前行。撐一支長篙，讓我向青草更青處漫溯。蕩著小周，向海心劃去。
　　然，風似不勝歡顏地胡亂吹著，陽光也吝嗇地鉆進黑壓壓的云層里。只剩下我和小舟，漂泊在這草海泛起的層層漣漪上。豐溢的水草將我們團團圍住，只在神似的瞬間，我竟以為到了蓬萊清池。若是清池，就請用這清池洗滌我沾滿塵土的軀殼，洗瞿我被世俗污染的靈魂吧！哪怕只用一盞茶的光陰。
　　帶我走吧！我沒有應景的長發可以飛揚，沒有長歌當哭的勇氣可以顯擺。在真實與虛幻之間，在狂野與保守之間，在混濁與清明之間，在癡纏與背棄之間，任時光荏苒，放靈魂躑躅，讓愛情流浪……-
　　風繼續吹，一種細微的聲音將我帶到這片神氣的土地上——夜郎古國。它看似繁華，或許真的繁華。如此泱泱大國，竟也在人們的貪婪和欲望中變得卑微和俗氣，它在現代與古老的傳承之間是否會扭傷自己的脊梁？亦或許早已如此。人們在時代的廣場恣意地舞蹈，觥籌交錯的霓虹迷糊了路人的眼。
　　我駐在十一層，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世間的一切。太多的人將自己的榮辱與功過停留在塵世虛妄的繁華上，而我卻忘了思考大山深處更為深奧的秘密。
　　帶我走吧，讓我目睹大山如何將人世的生死恩怨泯滅在自然的榮枯里，生生不息。帶我走吧，讓我化成一株降草，無所求地萌發，無所謂地凋零。讓我吮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而后化成春泥，成全來年新生的山草。帶我走吧，不要將我留在熙攘的塵世，我怕這流螢火的美好遮住我夢寐渴求的遠方。
　　山谷、韭菜坪、石林、草海，甚至更多的企盼，無疑都只是天地的一隅。想必，你若愛我也只是世間常情的一瞬。山無心地盤坐著，脈脈相連；草無心地招搖著，絲絲相動；烤土豆的農婦也無心地撥弄著柴火里的溫暖。而我近乎寒冷地觀望著這一切，世界屋脊阿西里西，它的高度讓我寒冷。我單薄的羽衣霓裙下，一顆被寂寞凍得發紫的靈魂，搖搖欲墜。
　　幻想，讓靈魂超脫，變成曠野的山石，變成天上的浮云，變成游弋的塵埃。連幻想里都充斥著欺瞞的謊言。狂笑抑或悲歌。當我再次上路，行將走進的是我未曾想到的世界。它不在我的夢里，不在我的計劃里，甚至不在我行囊的旅程里。試尋，那一抹飄零的紅，替仍在紅塵耽溺的我，拾魂。
　　拾魂，何必拾魂。魂亦如蠱，亦分亦合，亦離亦散……只是，又在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