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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里的賊小散文
這幾天風(fēng)刮的越來越緊,天色暗的分不清早晚。雨摻雜著冰屑一陣一陣地下著,弄得屋里屋外都泛著潮濕。
樓內(nèi)還沒有開暖氣,空氣冷清的可怕。窗子上不時傳來被冰屑拍打“啪啪”的聲響,我倒了杯熱水暖著手,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子外面。
我打了個哈欠,呵出一口熱氣。最近幾晚都沒睡好,樓下的男人和女人又吵架了,聲音也愈發(fā)的大,夜里常聽到摔碎東西的聲音。這座樓本來就小,家家戶戶又挨得緊湊,誰家里有什么大點的動靜準能聽得見,因此第二天一大早總有人打著哈欠抱怨。不過抱怨歸抱怨,也沒有誰愿意多管閑事。現(xiàn)在這年頭,兩口子哪有不吵架的。
但對于樓里樓外的瑣事,我向來是比較感興趣的。
樓下的那間房子幾個月前才又有人住,就是現(xiàn)在住著的那一對青年夫婦。兩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紀,歲數(shù)不算大也不算小了。男人一張普通的臉龐,映了一臉時間的滄桑。他身子板倒是挺結(jié)實,不過也不像是個賣力氣的人。那女人長得挺標致,眉清目秀,透露著年輕時候的姿色,只不過看起來臉色發(fā)黃,皺紋也有不少了。也是,歲月無情啊!
那間房子大概有些不吉利,租房的人總是住不長久,來來去去的換了好幾撥人,最長的也不過住個半年時間。其實這也很正常,現(xiàn)在這世上四處奔走流浪的人太多了。那對青年夫婦搬來也才幾個月,看樣子也不像是要長住。
剛搬來的時候女人挺著半大的肚子,按說她這年紀孩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老大不小了,如今才懷了孩子,這倒是挺奇怪的。不過現(xiàn)在什么樣奇怪的事沒有呢?看看我自己,無兒無女的這么些年頭也就這樣過來了。那女人來的時候似乎是不太滿意,瞅著這幢樓不住的抱怨,他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一臉堆笑的安慰著,像是在賠禮道歉,也像是在許諾。女人最后還是搬了進來,雖是不滿,但也沒有表現(xiàn)得太為難。現(xiàn)在的女人嘛,只要男人能給一絲的甜蜜,也能被哄得很開心。
剛開始的時候那對夫妻過的倒還算平靜,恩恩愛愛的羨慕壞了不少整天拌嘴吵架的夫妻。每天早上男人出門,身上掛一個破舊的皮包,和女人拉拉扯扯的走到樓下。然后女人又站在樓門口默默的看著男人的背影,一直到男人離開。男人臉上總掛著微笑,腳步匆匆卻又很平穩(wěn),不時回頭張望女人幾眼。晚上,已經(jīng)天暗,男人才在女人的張望里回來,女人總要撲到他懷里抱怨好一氣,最后才拉拉扯扯的到了樓里。
樓里面總有幾個多事的女人,她們總是注意著這樓里的一舉一動并不時傳播一些小道消息。在跟新搬來的女人經(jīng)過不幾日的熟絡(luò)后,便開始常常跑到新來的女人那里聚著談一些雞毛蒜皮的八卦小事,談的多了大家也就知道了一些男人跟女人的瑣事。
男人跟女人大學(xué)時便認識了,從那時起他們開始在一起,直到現(xiàn)在結(jié)婚再到生孩子。男人是農(nóng)村里來的,家里挺是窮苦,供男人上下大學(xué)來已是一貧如洗。女人是一個大城市的嬌嬌女,家里就她那么一個女兒,從小就沒受著什么苦。女人的家里仗著女人的漂亮賢惠不忍心讓女人跟著男人過苦日子,讓女人找一個條件更好的人。畢竟,這是決定終身的大事。可是女人便不干,新生的愛意勝過了一切,她相信男人給她的那份希望。后來女人的家里人也就沒再強求,每個孩子都有個倔強的時刻,做父母的再管也管不了一生啊。一直到現(xiàn)在他們的生活還是沒什么起色,而且男人還失業(yè)了。兩人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這里,也沒打算指望著父母,更是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女人正直需要營養(yǎng)的時候,男人整天忙碌著找工作。平時包攬一些瑣碎的活來補貼家用,從早忙到晚。不過家里的狀況仍舊沒什么好轉(zhuǎn),畢竟現(xiàn)在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并不容易。從女人的言辭中,細心女人們覺察到一個細節(jié)。男人跟女人在大學(xué)時就認識了,如今已接近中年,他們中間的十幾年生活女人從未提起,而被問及時,女人眼里頓時露出黯然的神色沉默不語。樓里的人也不便追問,畢竟每家都有每家不便訴說的往事。
剛開始我一直注意著那對夫妻的舉動,每次出門,女人總會沖著男人笑笑,男人也沖著女人笑笑,不過我覺著他們倆的笑都是勉強。女人的笑里大多是安慰和鼓勵,而男人的笑里充斥更多的則是一種無奈與復(fù)雜的情緒。
一天天的,男人依舊是早出晚歸,不過女人下來送男人的次數(shù)似乎是越來越少了,從男人的神色里我也覺察到日復(fù)一日的疲勞,女人也不是待產(chǎn)時應(yīng)有的氣色,大概這日子真是不好過。不過樓里的人對新來的人總是有著莫名的熱情,對那對新來的夫妻也是時常的照顧,逢著晚上男人顧不得回家,鄰居們有些多余的飯菜也會送過來一些。但這樣的場景畢竟不能長久,一兩次是熱情,多了就會覺得累贅。人嘛,對一些無謂的付出會越來越覺得厭煩,對一些沒有利益的存在會漸漸的忽視。女人覺察到這種漸漸的冷漠,也不刻意做些什么,還是像以前一樣整天都呆在家里。后來似乎男人掙得一點錢越來越不能夠養(yǎng)活家用,而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卻需求著越來越多的養(yǎng)分,那一次男人晚上回家,我第一次聽見了他們吵架。樓里的人呢,大多是愿意看熱鬧的。對于這對夫妻來到后的第一次吵架,有的人幸災(zāi)樂禍,有的人嘆息。我搖搖頭,其實這樣的世態(tài)炎涼我見得太多了,愛情沒有物質(zhì)的支撐,再怎樣穩(wěn)固的感情都不夠啊。
一天晚上,半夜里樹葉聲嘩啦啦的響。我心里想著,天氣大概是快要變涼了。我披一件衣裳,尋思著去關(guān)上窗子。從窗子里向外看去整個小區(qū)都是黑洞洞的,只有兩棟樓之間的一盞路燈發(fā)著些微弱的光。在燈影下,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身影。我一定神,是那個男人!男人嘴里銜著一抹光亮,在燈下不停地踱著步子。我心里挺是納悶,這么晚了他怎么不回家,況且男人平時也不抽煙啊!又一陣涼風(fēng)吹來,我沒有想太多,關(guān)上窗子帶著倦意又回床睡著了。人老點了總受不住睡眠的折磨,一缺覺便沒有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我出門散步,見女人守在樓門口,黑著眼圈,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她沖著我打了個招呼,我也沖她笑笑。十幾年前我搬來這個小區(qū)里,從來都是我一個人住,少有人認識我,也少有人沖我打招呼,日子久了也沒人當我存在。而我也享受這種清閑,對于我以往的那些事,我也從不愿意對人提及。不過最近我覺著有些孤獨,人老了總想要熱鬧一點。
我往小區(qū)外走去,路過那個路燈時停留了一下。燈下泥土上顯現(xiàn)出一些錯亂的腳印,上面還有不少的碎煙把,我知道這應(yīng)該是那男人留下的。
我回來的時候男人已經(jīng)回來了,見他正在摸著女人的頭發(fā)安慰著女人。女人有些不滿,依偎在男人懷里,不過過了一會卻露出了一個不常見的笑容,這是我第一次見著那女人笑。
那男人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好的工作,往后的日子過的大概過得不錯,女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紅潤。鄰里又開始常常的走動,還常帶給鄰里一些東西,似乎是想要感謝以前鄰里的照顧。樓里的人們也挺詫異這樣的改變,但最后也還是欣然的接受了。但大概只有我注意到夜里那個路燈下男人踱得越來越頻繁的步子,還有第二天一早滿地的碎煙把。
幾天后的夜里,我被一陣砰砰砰的砸門聲吵醒了。不過不是我的'門,響聲是從樓下那對夫妻那里傳來的,門開后便是一群人吆吆喝喝的聲音,還間接碎著女人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和一個男人的懇求。那雜亂的聲響一直持續(xù)到下半夜,后來就剩下女人和男人越來越急促的吵架,那是我聽到他們的第二次吵架。到最后就只剩下女人窸窸窣窣的哭聲和一陣陣的沉默,那沉默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我隱約著猜到了些什么。
自那晚以后,女人似乎又銷聲匿跡了,也不再在鄰里之間走動。樓里的人自那以后對于那對夫妻也多了一份謹慎,人似乎有一種能力,他們總能將一件事的真相將以前發(fā)生的種種怪異聯(lián)系在一起。像是這樓里的所有壞事,都能被歸咎到男人和女人身上。
往后的天氣越來越冷了,男人又開始像往常一樣過起早出晚歸的日子。從那以后,我只見女人又出來送過男人一次。出來的時候女人身上添了一件破大的夾襖,肚子已挺得異常厲害,看樣子就是近期的事了。男人看著女人,眼里滿是心疼與不忍,在女人額頭上吻一下,又緊了緊女人身上的夾襖,然后才不舍的走了。而女人眼里滿是淚。
后來我又了解到,那一陣子男人大概是到挺遠的一個工地去做活,連晚上也不能常常回來,多數(shù)時間是留女人一個人在家。那活雖累些苦些,但往回寄的一些微薄的錢倒也能夠勉強維持生計,就是女人行動越來越不方便,買菜做飯的也成了犯愁的事。
到如今,已許久沒聽到那對夫妻的消息,我也懶得打聽。天氣徹底冷了下來,像是要下雪的樣子。其實我是不害怕這寒冷的,一個人過了這么多年,總也會習(xí)慣的。但最近總覺得難捱,呆在屋子里常常不知不覺的發(fā)呆。
這天夜里,天氣異常的冷。不一會開始起風(fēng),一絲絲刮著,最后是碩大的雪花。路很快就被覆蓋了,外面除了風(fēng)聲已變得一片寂靜。
半夜,我突然聽到女人的叫喊聲。我知道不妙,這大概是要生了。男人應(yīng)該還沒回來吧,我心里想著。于是我趕緊穿上衣裳跑到樓下去,好在樓里的人對于女人還是有些同情的,在一陣砰砰的腳步聲后,女人被樓里幾個熱心的人送到了醫(yī)院。錢是男人早留給了女人的,他大概已經(jīng)料想到了今天這樣的情況。那個夜里風(fēng)雪深厚,女人產(chǎn)下一個男嬰,母子平安。
女人和孩子是在幾天后被送回來的,回來后那屋子里也是異常的冷清,很少有人來看望他們母子倆。我?guī)е╋埵橙ミ^幾次,其實我自己也不怎么會做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樣的意識。屋里亂糟糟的,怕是有一段時間沒有打掃了,空氣里透著一股沉悶的味道。我看了孩子幾眼,像是他父親的樣子。我見著那消瘦的女人在看著同樣消瘦的孩子的場景,心里有些難受。我感嘆著,真是老了,變得這樣善感。
那女人像是始終在期盼,等著她丈夫回來。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否知道了女人已經(jīng)生下孩子的消息。
幾日后我出門,樓道里呼涌著不小的風(fēng),風(fēng)里有孩子微弱的哭聲,我心里一驚。我看見在那對夫妻的房門口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大約是今天凌晨被放在這里的,孩子身上的被褥已被凍透。我遲疑了許久,抱起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男人始終沒有回來過,女人也消失了,關(guān)于那男人和女人的傳言也都紛紛亂亂的來了。男人似乎以前因為偷東西被判了幾年,出獄后便來到了這里,一直沒有工作。后來有一陣子大概是重操舊業(yè)了,這其實都不出乎我的意料。說到這里,人們滿是憤懣,像是在埋怨一個千古的罪人。而對于那個女人,大多數(shù)人還是同情。這樣好的一個姑娘,這樣好的青春就浪費在了一個賊身上。而男人的不歸,也有人猜測,是又偷東西被人抓了吧,亦或是已經(jīng)被人打死了。不過對于這樣的謠言,我向來不會相信。
我?guī)е莻孩子沉靜的過了幾天。
后來真的有警察來調(diào)查情況,卻不是因為男人偷東西。不過,男人的確是死了。是在工地上,一塊墜落的水泥,一個無知的孩子,他把孩子推開撲到了水泥的底下。對于這個說法,我沒有一絲懷疑。我相信那對夫妻,還有他們的這個孩子。
其實,我以前也是個賊,不過好在,現(xiàn)在我能帶著這個孩子安穩(wěn)地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