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若煙花散文
臘月二十八,放假的第一天。陷身備年的緊張忙碌中,把一項項終告完成的工作從心中那張無形的計劃表上劃掉又劃掉,終于接近尾聲了,坐下來喘口氣,喝杯茶。
“滴滴滴”,信息提示音。
“還記得我嗎?”
“我做電影編劇了!”
是水木魚。他后來換過許多網名,但我只記住了最初的這個。他是我為數不多的網友中,最特別的一個人,所以印象尤為深刻。
忘記了是怎么和他成為朋友的。雖然他文筆甚好,才華橫溢,但我和他,卻不是相遇于任何一家站,雖然我的大多數網友,皆來源于此。只記得當時,他是小城西區某個武校的教師,距我不遠。他不是山東人,不知為何偏偏選擇了寂寂無名的小城那家同樣寂寂無名的武校駐足。渤海之濱、黃河岸邊的玲瓏小城,住久了自然知道她般般樣樣的好處,可一個孤獨漂泊的異鄉人,并不見得會一見鐘情地愛上她。可是他卻像一朵蒲公英一樣,棲落在這片并不怎么肥沃的土地上。
他的空間里有許多精品家具的圖片,非常美。他說,家具經營,是他曾經的計劃,可惜因種種原因擱淺,不曾付諸實施。他寫得一手極好的毛筆字,在外行的我眼里,那氣勢、風骨、力道,堪比大家。他的繪畫技術也不錯,擅長畫竹。他說,他還喜歡在石頭上作畫,業余閑暇,他便以此為樂。曾不止一次想求他一幅字畫,到底交往不深,一直未敢唐突。他也是喜歡文字的人,但發表在空間里的,多是簡簡幾語的隨筆,或者寥寥幾行的小詩,并無一篇真正意義上的完整作品。特別喜歡他的詩,精短卻深刻,只是太過憂傷沉重,仿佛有極深切的痛楚在里面,是心和情壓抑的低嘆、悲泣,那種如欲雨之穹般的蒼涼憂郁非常抓人,反復讀來,亦有泫然之感。
他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那總是輕蹙的眉峰,定然鎖著太多的滄桑。但偶有的幾次交流,我和他從未觸及過這方面的話題。人生、際遇、情感、家庭……不,我們不談這些。我從未問過,他亦從不曾主動提起。
我們談的,只是純粹的文字。
我的小說,他的詩。
我駐足的站,他停留的新浪博客。
僅此而已。
況且,這樣的交流也是極少的,我們好像都不喜歡,而且也不擅長聊天。只是常常從他的小詩里,讀出他的苦悶、困頓和迷茫。情傷最痛,心淚最苦,但縱使他的世界大雨滂沱,能夠偶泄意緒的,也只有那一首首無題的小詩。我默默地讀著、嘆著,卻一直未發一語。不詢問,不安慰,不點贊,不留評,輕輕地來,默默地看,悄悄地走。他很少光顧我的空間,即使來,也如我一樣,從不會留下諸如此類的痕跡。
記得有一次,他說他想嘗試小說創作,我立刻把我常去的幾個純站推薦給他。我想,如他這般閱歷豐富、思想深刻又才思敏捷的人,寫出的小說一定精彩。大概一個多月后,他說,他的長篇小說開始在網站連載了,每天都有收益。他的第一部小說《草木人生》,是鄉土題材,涉及娃娃親,我去看了,的確文采斐然,有莫言的風格。只是后來的幾部作品,諸如冷血總裁、風流富婆、豪門怨婦之類的標題,雖然點擊率頗高,卻入了俗流。他的小說更新速度非常快,一本本制做好的電子書被他分享到空間,有時他會特意提醒我去看,封面配合標題,也都是時尚更傾向香艷的風格。我有些訝異,總覺得這不該是他對文字的追求方向,更不該是他對人生的詮釋角度。也有些失望,仿佛一直在期待他鄭重其事地走出來,手里舉著的是個性鮮明的獨特旗幟,沒想到他卻混跡在人群中懶洋洋地現身,并且扯著的是一只輕飄飄的粉色氣球,游戲一般“砰”地一聲爆開,全是俗埃塵屑……我文學鑒賞能力差,并且常常同別人的意見相左,卻偏偏不愛說假話,但是說真話又覺得交淺言深,沒得掃了人家的興頭。所以他來問我的時候,我沉吟了一下,才婉轉答道:我還是更喜歡你的詩。
這是真話,我一直喜歡他的詩。雖然他常常好久好久才丟一篇在空間里,只當是不良情緒的副產品,卻如珍珠一樣,熠熠閃光。
他說,他要用自己的文字賺錢。我瞬間理解了他。當時當世,男人肩上的負擔比女人沉重太多,他們即使做夢,也得踏在現實的泥脊上,不敢飄離太久太遠。不像我,文字只是夢的衣裳,唯用來自由揮灑自己的心情,從不奢望它能帶來現實的名利,所以興起興落,率性而隨意。當然,也是因為我沒有那種自信,更缺乏那種才情。
他的小說寫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卻突然來說,想放下一切,出去游歷。邊走邊看邊寫,為將來的小說增彩增色。一個人,有了閱歷,就有了不可抵擋的魅力。文字也一樣,有了豐富的底蘊,才更厚重深刻。這本是我最向往的方式,但卻從來都只是想想而已,他卻立即付諸實踐了。他辭掉工作,離開了小城,去的方向應該是西部。
沿途的見聞,在他的空間可見一斑。他發了許多照片,有山野里的樹,石縫里的花,枯草中一叢蓬勃的綠苗,枝椏間一枚金黃的蟬蛻,深山里一條斷尾的蜥蜴……他用自己的鏡頭,捕捉著大自然中那些弱小卻堅強的生命。他也在許多寺廟停留過,像江蘇的普陀寺、西藏的大昭寺等,那些莊嚴肅穆的宗教儀式,也被他一一收進了鏡頭。他甚至說,曾一度動了出家的念頭。他也貼出了他本人的一組照片,用許多不同的服裝來詮釋自己,或者是用自己來詮釋那些不同的服裝。他的發一直是極短的,那次索性剃了光頭,但一點沒有影響他形象的“光輝”。披著喇嘛的紅袍,他的.神情便如布達拉宮上方的天空一樣淡泊明凈;穿上黃色的袈裟,手持念珠低眉斂目的模樣,便如躍然出塵的佛陀,寧靜祥和。換一身戎裝,他比將軍更加威武;著一套鎧甲,他比英雄更加神勇。若有一襲皇袍加身,想必他亦能演繹出帝王的氣象……有人問,你在拍戲嗎?有人嘆,你真的非常適合做個演員。我亦有同感。他的外形條件非常好,氣質像極了陳道明,儒雅、深沉,又有著淡淡的憂郁。但他卻只是個漂泊的旅人,走在追夢的路上。后來,他果然以羅衾客為筆名集文成書,書名是《一路走來》。封面是他親手設計,從風格到內容,終于和他思想氣質契合得天衣無縫了。一路走來,他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他說,只要努力,在哪里都能找到自己生存的位置。別人不能生存的地方你能活下來,即便只有幾片葉子,那也是成功!
他說,人就像一條船,別人用你的時候,自會把你放在水里,別人不用你的時候,你便只能擱淺。但只要你有用,總有重回水里的時候。
這大概是一路走來凝成的信念。
可是,他又說:
夢想到現在還是泡影
終日里的奔波
最后還是零
命運對我
是安排還是捉弄
腦子已經不再清醒
行囊里依舊空空
別人鄙夷的眼神
讓我無法淡定
想用煙酒掩蓋愁容
可是麻醉后又能怎樣
滴血的傷口依然很疼
老天依然
明了還黑
黑了還明
從明天開始
我又要啟程
人海中流浪
風雨中飄零
再一次開始
追夢的征程
大約一年以后,他的空間突然井噴般涌現出許多精美的藏品,大多是瑪瑙、翡翠、紅珊瑚、蜜蠟的,更有海黃或越黃的,擺件、手把件、掛件、手串,琳瑯滿目。也有其他一些瓷器、銅器之類的古玩,數量之巨,樣式之多,令人嘆為觀止。而且很多造型都非常奇特,妙趣橫生,簡直令人愛不釋手,哦,是不忍移目。那一段時間,他的空間人氣非常旺,我也幾乎每天都去看他不斷出新的寶貝。很多東西都非常符合我的理想,但我最喜歡的還是那些海黃的掛件。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開口詢問。他說,我這兒恰巧有一塊紫油梨的老料,正夠做一個掛件,如果你喜歡,便給了你吧?相信我,絕對是好的。我說,好吧,我信你。他說,你把貨款打來,我馬上去給你做。如果你要手工的,我便去求當地有名的工匠,但需要等很長時間。如果機雕的,明天就可以出貨。我說,我不講究那些,也沒有耐心等待,機雕的就可以。但是我的網銀暫時不能用,如果信我,能不能先做好寄來?他說,好的,我信你!
雖然從未謀面,但都毫不猶豫地給予了信任。我信了他的貨真價實,他信了我的空口之諾。
很快收到了他寄來的寶貝,除了光澤瑩潤的紫油梨掛件,他還送了我一枚水滴形的越黃掛件和三個桃木的小葫蘆。雖然不值多少錢,但一樣的玲瓏精致,特別是那配好精美編織繩和青石垂飾的小葫蘆,簡直被文兒視若至寶,天天掛在頸間,享受著小伙伴們艷羨的目光。我的紫油梨掛件也一樣的引人注目,不止一次被識貨者托在手中,嘖嘖贊嘆。
我們終于都不曾辜負了付給彼此的那份信任。
又有多久不曾聯系,我已經記不得了。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還記得我嗎?”
“當然。”我說,這么特別的人,怎么可能忘記。
“我現在做電影編劇了!”他說:“年后有三部戲,一部《古玩風云之罐子謎局》,一部《皇妃文繡》,是穿越劇,還有一部和寺廟有關的,暫時還沒有定名。
看來,他沉身古玩的同時,并沒有丟開癡愛的文字。那,應該也是他追夢征程中的一座驛站吧?休養身心的同時,更在沉淀人生,積聚素材。
“我要用我的文字賺錢!”他最初的宏愿,正在一步步達成。
“你的人生角色轉換好快,好像哪一種都能做得風生水起,令人欽佩羨慕!”我由衷贊嘆。
“本來就喜歡寫東西,這也算是機緣巧合吧!”他說,“敬請關注!”
貌似他人生每一個大的轉角處,都會來這樣說。他還說:“你是我的恩人。”
“何出此言?”我驚詫莫名。
“如果不是你,我或許根本不會走上這條路,至少,不會這么快。”
沒想到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的一次偶爾的熱心,會被他一直如此鄭重地銘記在心。
“我會的,我會一直關注,你所有的精彩!”我不再多言,一如既往地這樣回答。
打開他的空間,看他新發的配著一張帥氣自拍照的說說:換個發形,換種心情,有史以來第一次留長發,給朋友們看一眼,帥嗎?
他的說說和他的神情一樣,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輕松悠然,從容疏放,有了陽光的味道,春風的氣息。
煙花絢爛的季節,他的夢想也終于燦然綻放,并漸漸璀璨爍目。且借一首詩完成我最真誠的祝祁:但愿荒涼的河岸已經被他走完,從此之后,繁花之中再生繁花,夢境之上再現夢境,仰望夜空,生命中的狂喜都在頃刻迸發,宛如這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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