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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年的香味散文
中午放學(xué)歸來,父母還在田間勞作;饑餓難耐的我忙揭開鍋蓋,卻沒發(fā)現(xiàn)番薯的影兒,里面只剩下一堆殘渣——番薯皮!
那時一天三頓全家人都以番薯充饑,很難見到白白凈凈的米飯兒;也許缺少營養(yǎng),肚子餓得特別快,上課也沒有一點精神,時常令我想入非非:要是有一頓米飯兒吃,外加一個“勺子骨”,那簡直是人間仙味!
有時想得我著迷,一不小心,一支粉紅的粉筆“嗖”地從講臺上飛過來,砸在課桌前,隨即“啪”的一聲,粉筆落地后又?jǐn)喑蓭捉兀瑖樀梦伊ⅠR彈跳起來,渾身顫抖……“晚上干什么去了?做賊?還愣著干啥,快把粉筆給我撿起來!”這是語文老師呵斥我這個“壞學(xué)生”的聲音,我早已習(xí)以為常了。
有時餓得我兩眼直冒火星,有氣無力伏在課桌上,而空空的嘴巴里煞有介事地咀嚼著虛無縹緲的“人間仙味”,沒想到自己還沒有品嘗到甜頭,一根柔軟的細(xì)竹條“啪”的一聲從側(cè)面抽打過來,只感到手臂的肉麻麻的灼痛難忍……我驚恐地站起來,抬頭看看怒目圓睜的數(shù)學(xué)老師,又低頭瞧瞧手臂上印著“竹條”似的傷痕,淚水竟然“叭”的一聲淌了下來……“大白天還在做美夢,也不知在家你父母是如何管教你的!給我出去,好好清醒清醒一下!”這是數(shù)學(xué)老師教訓(xùn)我這個“爛學(xué)生”的最好方式,常讓我欲哭無淚。
那年我讀小學(xué)三年級,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極需要營養(yǎng),可是,家里除了儲藏小山似的番薯外,米翁幾乎是空的,生活的艱辛可想而知。因此,我對“人間仙味”的渴望與日俱增,全然不顧語文老師施放的粉筆毒箭,還有數(shù)學(xué)老師的“竹條”教育,屢教不改,頂風(fēng)作案。
“嗅嗅……”我使勁聞了聞,越發(fā)不對勁兒,趕忙離開灶臺上的冷鍋子,沖出廚房……“哇,真香!簡直是‘人間仙味’!”當(dāng)我伸長鼻子貓在院子大門前,隨著一股香味從龍伯家飄來,不禁垂涎三尺,并瞪大雙眼向他家左瞄右瞄。
龍伯是國家工作人員,在縣氮肥廠上班,但因子女甚多,開銷很大,所以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不說,還跟村民們一樣,一天三頓都離不開番薯的“滋潤”,只是偶爾改善一下伙食,從縣城肉攤里買些便宜的“勺子骨”,給正在成長中的'孩子們解解饞,加點營養(yǎng)……“龍伯家肯定又煲‘勺子骨’湯了!”我美滋滋地想著,兩腿不聽使喚直朝他家走去。
我趴在龍伯家的院門邊,看見他一家六口正圍坐在飯桌前,每人面前擺放著一小碗“勺子骨”湯,一個個津津有味地喝著湯,啃著“勺子骨”。我識趣地往后退,卻聽見龍伯在后面喚我:“小梁子,過來!”
我停住腳步,回頭望了一眼龍伯。“小梁子,你龍伯叫你哩,快過來。 边@是龍嬸的叫喚聲,聽起來真甜,就像喝了“勺子骨”湯。
我遲疑地走進龍伯的飯?zhí)谩!靶×鹤樱疫@塊‘勺子骨’給你咬!饼埐似鹜,然后用筷子夾起一塊小小的“勺子骨”。
我不好意思低下頭,不敢正視眼前這塊曾經(jīng)令自己魂牽夢縈的“人間仙味”。“小梁子,吃我這塊吧,我牙痛,咬不了!”龍嬸站起來,搶先把自己的“勺子骨”遞到我面前,并叫我接住,千萬別掉了。
我慢吞吞地伸出手,接過“勺子骨”,然后背過臉猛咬一陣,直把淚水、鼻涕一塊兒咬出來了……哇,真香!這才是人間仙味!我狂轟濫炸越咬越有味,心里不住地發(fā)出美滋滋的慨嘆來。
上學(xué)時,我從龍伯家經(jīng)過,見他家的院門虛掩著,于是好奇地瞧了瞧:里面靜靜的,大概龍伯上班去了,而一群兒女也出外干活了,只看見龍嬸一個人還湊在飯?zhí)美铮⌒囊硪淼匾е燥垥r全家人咬過的一塊塊‘勺子骨’……頓時,我的臉熱辣辣地痛,而且埋怨自己太貪吃了,害得龍嬸失去了一次難得品嘗“人間仙味”的機會。
從此,我在學(xué)堂強打精神上課,再也沒有被語文老師砸粉筆,也沒有被數(shù)學(xué)老師抽細(xì)竹條,只是這遠(yuǎn)年的香味,至今還在自己心里烙下深深的印痕,永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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