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陽關無故人的散文
抬頭望天,又見一片枯葉落了下來。天黃黃的,看來要下雪了。
溫不平漫無目的地淹沒在煕煕攘攘的人潮中,人潮退盡,都去了該去的地方。茫然看著一排排高樓大廈,想像著這些建筑里面的人們,每個人都該在工作賺錢。而他呢?
三個月,溫不平失業三個月了。
三個月前,他還是一名光榮的在溫飽線上半死不活打拼的農民工,可“農民工”三個字讓溫不平感覺抬不起頭。壓抑著,賣著苦力,壓抑著,終于有一天,面對老板盛氣凌人的嘴臉,他一巴掌摑過去——摑了過去,也意味著結束了過去。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三個月了,做了無數的夢,規劃了無數宏偉的藍圖,最后才感覺“農民工”已經是永遠擺脫不了的桎梏。好馬不吃回頭草,好馬也吃回頭草,好馬…………該吃什么草?
小腿癢癢的,那只瘦犬蹭著他的腿,仰頭眼巴巴看著他手里的面包。
今天全部的依靠,就是這塊面包了。口袋里已經再也掏不到一枚硬幣。
他輕嘆口氣,撕下一小塊面包扔給瘦犬,小瘦犬歡呼雀躍一口吞下,又渴望而又興奮的盯著溫不平手中的'面包。
他蹲下身,把瘦犬抱到懷里,慢慢地撕面包,人一口,狗一口……
這原本是只流浪犬,與另一只雄壯的大黃犬在雞骨爭奪戰中負傷累累卻是不死不休,被溫不平見義勇為從大黃狗利爪堅牙下救回。也許是為了感恩,也許是把他當成了鐵飯碗,從此小瘦犬孝子賢孫般緊緊追隨溫不平,趕它不走,喝它不去,大有生為溫家犬死為溫家魂的赤膽忠心。
溫不平也覺得挺有趣,想不到落魄時唯一相伴不離的竟然是這只小東西,造化弄人呵。他倒不指望小犬能報答他什么,更沒指望演繹出個小說中義犬救主的故事。何況連雷鋒他都幫過,救一只小瘦犬這樣微不足道的事又怎會放在心上。
可小犬把他當成了依靠,他又怎忍心拋棄它?拋棄了,它又將是一只可憐的任同類欺凌的流浪狗。可自己呢,又比野狗體面多少?
溫不平把瘦犬摟在懷里,捏捏它的小鼻子。它咂巴著嘴,感恩地舔舔他的面頰,至于主人的溫飽問題,就不是它能理解與解決的了。它只想跟著他,求個衣食無憂。“可憐無知的小東西”——溫不平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這天氣就如這世態,風越來越冷,終于吹落了第一片雪花,飄在溫不平的唇上,有點苦。小瘦犬使勁往他懷里鉆,對于犬來說,這瘦弱的胸懷就是它溫馨的港灣。可,他的港灣呢?
沒有可以炫耀的文憑,沒有能夠倚仗的技術,就連賴以賣苦力的身體也不算健與壯。找工作——難。資本家說,如果養一只狗,它要不就漂亮得惹人愛,要不就雄壯得使人怕,誰也不愿出錢養一只既不漂亮又不雄壯,既不聰明又不獻媚的狗……言下之意——溫不平不再去推敲這“言下之意”,把懷里的小犬摟得更緊…
地上已覆蓋一層雪,北風一陣緊似一陣。伴隨著冷而來的是饑,饑的感覺越發令人絕望。眼前四周已是白茫茫,腳下的路通往八方,他的路卻沒有方向。
溫不平緩緩起身,他怕再過會兒就沒力氣起身了。腿有點麻木,臉有點抽畜,眼睛有點模糊。他咬著唇,緊緊咬著,堅持不讓淚流出,男人不哭!鮮紅的血順著嘴角滑落,滴進血地,刺目的紅艷。男人,流血不流淚!
他站在雪地里,立于大千世界間,身邊走過蕓蕓眾生,身外飄來漫漫飛雪。他站著——高傲——寂寞——卑微——落魄。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沒有酒,也沒有買酒的錢,胸口卻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詩興。靈感閃現,機不可失——他跳起了舞,在蒼茫雪地上——那不是輕靈的舞,那是他用旋妙的腳尖在雪地上狂草。腳尖舞落,點如墜石懸空,橫掃千軍萬馬,豎若勁竹傲雪,撇似利刃斜刺,捺來巨帚掃天下!!——那一刻,他神采飛揚;那一刻,他決勝千里;那一刻,他是一條怒舞長空的白龍!
嘎然而止,身體微傾,腳尖頓于最后一個字的收筆處,那一筆,正如橫掃天下的帚,停在那滴驚艷的血滴上方。那滴血,渾然天成化作炫紅的落款印章。
他溫柔地親親懷里的小瘦犬,笑了。從苦苦的微笑,擴散成笑逐顏開,再洶涌成放蕩的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笑得那么狂妄,笑得那么悲愴,直笑得須發怒張,“啊啊啊——哈哈哈哈——!”終于,在悲絕的笑聲里,淚水決堤,匯成汪洋……
男兒不哭,男兒也哭,男兒……轉身,抖落滿身雪,留下一地歌。最醒目的,是血滴映襯的怒草:
“少時曾攻經史,
長成亦有權謀。
恰如猛虎臥荒丘,
潛伏爪牙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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