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成全散文
很多年過去了，我已經(jīng)記不起那個女孩的樣子了，但，我卻時刻記得她燦爛溫暖的笑容，記得她與人為善的舉止，深深感動于她善良的成全。
——題記
或許是性格使然吧，我生性淡泊，無視名利。于我，名譽只是一張亮麗的標簽，而金錢只要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即可。再者，從小就耳熟能詳?shù)哪蔷涔庞?xùn)“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也讓我對金錢有一種本能的誤解。或許是“怨烏及屋”吧，我總覺得，在那個充滿了所謂財富的地方，想必人心也是冷冰冰的吧！直到，那次與那位女孩的不期而遇——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年放寒假前，學校要求各班和學生結(jié)清本學期收費情況。我班每生應(yīng)找回1.4元錢。拿著手里的一張百元鈔票，我首先去了門口的小賣部，店主告訴我，“沒有零錢了，去銀行吧，換的還都是新鈔票呢。”無奈之下，我走進了學校附近的一家銀行。
其實，日日走過這家銀行。每天上班下班，它都靜默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座孤零零的城堡。而我于它，只是個過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終于還是走進了這家銀行。辦業(yè)務(wù)的人還真不少，都在有序排隊。找個隊伍短的，我排在后面。隊伍在有序移動，我有充足的時間，細細打量這個應(yīng)該相識，實則很陌生的地方。銀行的一面墻上，是一面大大的液晶顯示屏，循環(huán)滾動著利率、外匯兌換值，還顯示溫馨的祝福語。我略微有些安心。原來，這里也是有人情味的。幾處墻角，一盆盆海棠花紛紛怒放著，給這個狹小的空間注入了一股生機和活力。空氣中也似乎流動著溫情的生活氣息。熱愛美麗，熱愛生活，應(yīng)該是所有人的向往吧！我啞然失笑，為自己先前對銀行的偏見。
收回悠長的思緒，我注意到前面只有一個辦業(yè)務(wù)的了。他衣著很破爛，或許因長時間不洗澡吧，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一種奇怪的味道。我下意識捂住了鼻子。這種人，該是生活在城市最底層的人吧，抑或只是城市里的過客。這樣的人，似乎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我下意識想。
“姑娘，我……我……想……換……換錢……”可能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場所，他有些緊張，說話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夾雜著濃重的鄉(xiāng)音。
柜臺里的女孩抬起頭來，我注意到她有一雙會說話的含笑的眼睛，表情很溫暖，“別急，您慢慢說。”我聽到她使用了您，對這個全身上下都極端寒酸的看起來像農(nóng)民工的人。
“哦，是這樣……”女孩溫和的話語，打消了他的緊張情緒，他慢慢地表達清楚了他的意圖。
孩子上學急需學費，窮山僻壤的地方，每一分錢都是從雞屁股摳出來的，從地里汗珠子摔八半攢出來的。有人指點他，山外的世界掙錢容易，所以他撇家離業(yè)出來打工。城市，是某些人的天堂；城市，也是某些人的地獄。想錢心切的他，懷揣著一腔希冀，來到了別人口中的`天堂。城里人掙錢門路是多，但年齡和身體都沒有優(yōu)勢，且沒有一技之長的他根本就不好掙錢。城市真的很大，可沒有半寸他的立足之地；城市的樓房真多，可沒有他的一片屋瓦；城市的夜晚真亮，可怎么也照不亮他的心房。百般無奈之際，他想卷起鋪蓋卷兒回家。夜深人靜的時候，眼前忽然幻化出了一張小女孩的臉，“爸爸，我想讀書。”真真切切的神情，那是他女兒。女兒，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原動力。
于是，他留下了。即便，無情的城市容不下他，就像廣袤的天空容不下一只鳥兒。本就窮苦出身的他，不怕苦，不怕臟，不怕累，只要不犯法，只要能掙錢，什么活都做過。靠著起早貪黑的辛勞，半年下來，他終于積攢了一筆錢。當他在僅能容身一人的小小的出租屋里，蘸著口水，一遍遍地數(shù)著那一張張仿佛留有他體溫的鈔票時，他流淚了，是喜悅至極的淚。他仿佛看到了女兒背起書包奔向?qū)W校的瘦小身影......
哦，趕緊寄回家。這是他第一個念頭。來城里時，有人告訴過他，錢可以通過郵局寄回去。用一張破報紙裹了又裹，緊緊抱著來到了郵局，卻被告知只收整票。旁邊有人告訴他，銀行可以兌換成整錢，于是，他來到了這里，一個怎么看都與他“格格不入”的場所。他說就不回去過年了，“家太遠，來回得一大筆路費啊……”他喃喃地說。
唉，一位卑微的父親，一顆高尚的靈魂啊！其實，這些是他不必“交代”的。或許，從未見過世面的他，以為進了銀行就如同進了警察局一樣，必須說清楚錢的“來龍去脈”，以此來表明自己的清白，抑或，他下意識覺得，這是一個做父親的所有驕傲吧，以期讓所有的人也分享一下。
顯然，柜臺里的女孩可能也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一位“滔滔不絕”的顧客，看著后面還不算短的顧客隊伍，她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打斷他。如我一樣，我身后的一些顧客，本來都是有些焦急的，這是現(xiàn)代人的通病。快節(jié)奏的城市生活，讓我們無暇駐足仰望一朵云的變化，無心去觀賞一朵花的綻放，無意去凝視一滴露珠的晶瑩……不自覺的，我們與大自然日漸淡漠，疏離，甚至，我們無暇去審視自己日益麻木粗糙的心靈，靈魂日益追不上奔跑的腳步了。我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依然感到孤獨寂寞。人與人住得愈來愈近，心與心隔得愈來愈遠。每個人的心，仿佛都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繭，在這個日益冷漠的漩渦里，冷著，硬著。而現(xiàn)在，或許是因了那個女孩的耐心傾聽，亦或許是作為父親的那一段情真意切的“真情告白”，反正，我，以及我身后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打斷他的話，也沒有一個人表現(xiàn)出不耐煩，我們，也都在靜靜地傾聽，或許，這原本也是我們的初心啊！只是，一日一日，被我們無端忘卻了。其實，人性的善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是值得所有心靈敬畏的啊……
他終于“交代”完了，從貼身口袋里拿出一個手絹，里面都是些零碎的錢，大多是些一角、二角、五角的，間或有幾張五元的，看起來有厚厚的一大摞，都被他一張張捋平了，按順序排在一起。他虔誠地把它們交給柜臺后面的女孩，像交出了一顆父親的心。
接過錢，女孩輕輕問了一句，“多少錢？”
“整整五百元，我數(shù)過好幾遍了。”語氣里是滿滿的自豪和欣喜。
女孩低下頭，飛速地數(shù)了起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多少錢？”“五百元”照樣響亮的回答。他們一問一答間，我無意中注意到顯示器里是“495”元。女孩沒再說什么，又低下頭數(shù)了一遍，顯示器上還是那個數(shù)字。
“少了五元。要不您再找找？”女孩依然是溫和的語調(diào)。他卻有些焦急了，但順從地低下頭到處找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我發(fā)現(xiàn)女孩迅速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五元錢，放進了那一摞錢里。
“五百元可是兩個孩子開春的學費啊，差五元怎么辦呢？”他沒有找到，說不出的沮喪，還夾雜一絲無奈。
“哦，您別急，我再數(shù)數(shù)，或許我數(shù)錯了。”女孩又開始數(shù)第三遍了。
“嗯，真不好意思，是五百元，剛才有一張五元錢夾在里層，沒數(shù)到。”女孩充滿歉意地說。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謝謝你，謝謝你啊！”他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細密的汗珠，如釋重負。農(nóng)村人與生俱來的樸實善良，以及錢失而復(fù)得的喜悅，讓他不住聲感激。
沒有人注意到這戲劇性的一幕，除了我。我不知道，那個農(nóng)民的孩子，又能背上書包去上學的時候，她會怎樣的感恩。他們會感謝父親，讓他們朝著夢想又前進了一步，但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在城市的一個角落里，在角落里的一位陌生的女孩，一種發(fā)自心底的善良的成全。
那個下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去的。只記得，自己一遍遍回頭凝視這個地方。因為一個女孩的付出，一種善良和溫馨的情愫，在其間緩緩流淌的地方。而我也終于明白，這樣的地方，也許錢永遠是冷冰冰的，但人心卻時時暖暖的。
......
很多年過去了，我已經(jīng)記不起那個女孩的樣子了，但，我卻時刻記得她燦爛溫暖的笑容，記得她與人為善的舉止，深深感動于她善良的成全。
或許，那個農(nóng)民永遠不會知道，一個女孩的有心之舉，但，那有什么呢？她，讓這個冰冷的城市有了溫度。我，身后的人，以及許許多多原本麻木的城里人，該知道自己做些什么了。若干年后，當那個農(nóng)民的孩子，或者許許多多個農(nóng)民的孩子，有朝一日來到城市，或許，整座城市都已經(jīng)暖意融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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