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登山路散文
我是西安人。在我們大西安，有條路叫環山路，每逢周末這條環山路上就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開小車的排成長龍，車上載著父母妻兒、親朋好友。打扮酷酷的騎行隊排成一串在車流中穿行。騎摩托車的則在后座上掛個女朋友，一路吹著風唱歌。退休的老年人組成了一個個登山隊，舉著諸如“快樂驢”“夕陽紅”“好心情”之類的大旗，坐著大巴緩緩行進�！白鴵砬貛X不遠行”，周末度假不去秦嶺，你叫他們去哪里消遣。別看路上這么多人擠得熱鬧，秦嶺的七十二個峪口，群山連綿，進到山里，人群就顯得非常渺小稀疏，想征服這山，難著呢。
我也是這登山隊伍中的一員，說起我的登山路，那也是頗有感悟，使人成熟的不是歲月，而是經歷。在路上，你會得到很多。
華山上有一塊“回心石”，大抵的意思是說人到了這里，地勢險要，氣喘吁吁，磨滅了英雄氣勢，認慫了，只能下山回轉。如今，回心石四周懸崖上刻著“邁進”“英雄進步”等字樣，鼓勵人們更進一步。不怕丟丑，多年前，我一次在華山回心石前卻步，兩次上太白山而未登頂。藍田水陸庵“二月二”的廟會我連著趕了三年，每年去上庵后的山時，我都會走到“雪擁藍關馬不前”那塊碑前回轉。碑前也有一塊小小的回心石，我認為那是為我這種人立的�？吹侥菈K碑，我就會一撲塌癱軟在地上，呼呼地張嘴喘著粗氣，毫不夸張。說實在的。那時，也不是不愿上到山頂，大老遠的旅程，興沖沖的來了，誰不愿意登頂而抒發“一覽眾山小”的壯士情懷呢？然而我不是壯士，爬山使得我四肢無力，渾身虛脫，就像受了莫大的刑罰。就這樣一副狗熊樣，我還是愿意爬山，上到山腰后靠樹溜下軟綿綿的身子，拿出美味零食大嚼，然后回轉。我跟沒有同去的朋友大談山腰的風景如何美過公園亭閣，有人問我山頂如何，我就巧目顧盼，搖頭傻笑。
等到兒子大一些，每次帶他去爬山，小人兒都撇下我自己“登登”的往前奔，我不放心就要去追，慢慢的有了些耐力，有一次竟受不住兒子的奚落，一路哎呦著爬了太平峪的大半，進而在第二周，登頂了南五臺。那是我第一次爬上山頂，山頂上有一座小廟，前腳進去后腳出來，并不能吸引我。廟前那塊空地，我們卻足足呆了兩個多小時。和風惠暢，天朗氣清，山頂視野開闊，可以望到四周的群山和遠處大片田野，風景入畫，格局頓時變得大氣起來，人飄飄渺渺的忘卻昨日之事，只顧今日全身舒坦放松，眾生在遙遠的腳下仰望，和我如此不相干，原來山頂這樣好，拼了命上來，值了。
在我四十歲的時候，才邁出了我正式登頂的第一步，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逢山就想登頂，逢溝必要穿越。那是去年七月，我和朋友一行四人相約去祥峪。進得山里，一路藍天白云，蒼松翠柏下環著祥河溪流，邊走邊玩，走走停停，不知不覺走了很長的路。當我們來到一處懸崖棧道前時，我有點望而生畏，那棧道陡峭俊險，五十公分左右寬，角度有六十度，棧道的頂部果然有祥云朵朵，給人的感覺，走完那窄窄階梯，可以直達天庭。難怪詩仙李白會慕名拜山，這山里真的有通天云梯。我們都仰頭呆望著那通天梯，個個既想成仙，又害怕摔落云端，有人說話間要打道回府。我心里發怵，腳下未動，憂愁著即便“爬”上去，那樣的角度也是不可能下來的。朋友中有一個膽大的，堅決要爬上去，他不容我們有二話，率先手抓鐵鏈走上了天梯，我們沒法，把心一橫，咬牙想跟著（棧道太陡，只能一個看到一個的屁股）。大家都不敢說話，也不敢左右望，默默“嚇吃，嚇吃”著低頭走。天盡頭，何處有祥云，顫顫的走完通天梯，我剛要軟塌，被朋友一把拉住了，此處是交通要道，不宜堵塞。于是和著汗和眼淚，一步一步只能前進，路太窄，后面有人催，只能挪動，感覺腿像機器一般。終于來到了一處寬闊處，小小的一間茅草房，有個黑瘦的老者在房前賣水和方便面。吃了東西，到底有了些力氣，開始打聽前面的征程，老者給出了兩種選擇：一是原路返回，得兩個時辰；一是繼續前進一個時辰，到達臥虎峰，然后從臥虎峰后下山，繞過通天梯，行程兩個半時辰。我們選擇了繼續前進，下通天梯不小心要摔成狗啃泥，況且臥虎峰已經被老者描繪成了仙境。
常常登山的人都知道，山里人說的一會兒就到，那是多么的虛無渺茫，山民口中隨意說笑的十分鐘，對我們來說，是半個鐘頭也難以企及的，何況老者說了一個時辰。我們信了，卻爬高上低，婉婉延延的走了兩個多鐘頭，路上空無一人，我們狐疑著是不是走錯了。能怨誰呢？就好像小馬過河一般，人家的確一個時辰就可以到，沒有虛言，你要走那么久，只能說你腳力不夠。腳力不夠時間來補，此刻只能是流汗、喘氣、歇息、前進……汗水濕透衣背，風兒把它吹干，接著又濕，如此重復了幾次，突然聽到了一個女子“嗨呦嗨呦高昂的呼叫聲，我們幾個精神大振，和她對喊起來，大致的.意思是馬上到山頂了，好爽好高，讓我們快快前來。轉過一個彎，終于看到了臥虎峰，高聳入云的巔峰上，多出一塊崖石，突兀險峻，遠看像張著大口要吞噬眾生一般，近看確實像一只雄踞岱頂，虎視眈眈的臥虎。順著窄窄的鋼化玻璃懸空階梯顫顫巍巍的走上去，我們來到了不足十米的虎背上，難怪來時聽到那個女子喊聲高昂，在虎背俯視群山，四周云海繚繞，頓生英雄氣概，我們齊聲高呼起來，旅途的困頓霎時一掃而光。和風惠暢，天朗氣清，山頂視野開闊，可以望到四周的群山奇峰和遠處大片沃野，松濤在腳下怒吼，風景入畫，格局頓時變得大氣起來，人飄飄渺渺的忘卻昨日之事，只顧今日全身舒坦放松，眾生在遙遠的腳下仰望，和我如此不相干，原來山頂這樣好，拼了命上來，值了。
下山的路雖然也長，一路轉不完的彎，但靠著美景在腦海里支撐，走的還算順暢，天將黑時終于返程。大自然似乎把對我們的恩賜，都集中在這一天，在山下，我們看到了彩霞滿天。黑藍色的天空，一層火紅云彩，一層桔紅霞光，一層亮金色陽光，一層起伏黛色群山，如仙女的錦緞舞衣一般，看得人忘了吃飯，忘了回家的路。這次六小時的登山路，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工作累了，心里煩了就拿出山頂和彩霞的照片看看，清心舒氣，效果奇佳。
祥峪回來后我獎勵自己了一件大紅沖鋒衣，西寺溝穿越成功后我又買了登山拐杖、防潮墊、保溫水壺……慢慢的戶外裝備置辦的只差一個登山包了，那是達到另一個高度才能有的激勵。幾周不去山里流汗覺得身上很不舒服。這樣過了一年，有一天，在山間小道上，我突然想不出自己這樣掙命的上山，苦行僧一樣過周末，到底是跟誰較勁？于是乎又回到從前，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有時在山間溪流中悠閑地坐一天，看著背鼓鼓大包的驢友從身邊走過一撥又一撥。說來奇怪，抱著不必勉強的心態去走，倒比以前誓死登頂時能走出更遠，更高。我想我們誰也不必征服誰時，就算和諧了吧。
我的登山路會一直走下去，大山是位寬厚的智者，他時刻用他的語言和你對話，春夏秋冬，寒來暑往，他從不拒絕任何人的親近。望他，他會告訴你放下塵事；來到山下，他會用溪流清潔你的肌膚，告訴你清凈自然；及至山腰，他又說你要堅強，要有恒心；到達山頂，他就告訴你豁達和大氣。他的植被一層層變換，如他的智慧一樣，令我膜拜，他的面容一季季別樣，讓我如此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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