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野菊散文
經年風景里，有大家閨秀的格調，亦有小家碧玉的韻味；有陽春白雪的浪漫，亦有下里巴人的質樸；有花開富貴的雍容，亦有漫山遍野的閑情。有一種隨性，就叫做閑適；有一份恬淡，就叫做靜雅。
生在北方山城里，每到秋日來臨，心中便有一種期待，要去戶外山野里賞菊，讀菊，品菊……
（一）
深秋將臨，天氣自然是涼爽了許多。這倒讓久居室內的我，不由得探出腦袋，尋覓外面的精彩。住在山里，那也有一番樂趣的。許多人喜歡秋果累累在枝頭的欣喜，也有些人喜歡在秋風里點染醉的意境，而我卻更鐘情于山中的野菊花。
山中的野菊花，隨心隨性，不受約束。雖無大家閨秀的典雅，溫婉，但也可人。昨天，單位說是除草，偶然間，在草坪的外沿，見到了幾株野菊花。淡紫色的，簡約而雅致，不妖不艷，默默地扎根于水泥臺和泥土的分界線里，異常頑強。
或許是在眼眸的一片幽綠中只是見到了幾處蕭瑟，有點小悲傷。這會，見到了這黃蕊淡紫色的花瓣，真像是一片綠毯上的繡花。點綴一二，頓然別有情調，風味。這渾然天成的色彩，那么淡雅，引人注目。怪不得，那些設計師，總要置身于大自然，尋求靈感。我果斷地告訴他們，這淡紫色的野菊花，經過造景后，絕對養眼養心。
以前在許多圖片上，見到這么多的野菊花，只是覺得好看，并未真正體驗和感受到你的魅力。今天，在不經意間，喚起了我的記憶，讓我產生一種沖動，很想去山上尋覓更多的野菊花，一起玩味。
......
聞著縷縷菊花淡香，順著彎彎曲曲的路徑，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攀爬，我終于到了半山坡，滿目的多彩菊花，令我欣喜不已，讓我融入徜徉其中，半天邁不開步伐，蹲身，輕嗅，似乎要把這滿坡的秋菊賞個完。于是，我便緊貼著她輕語道：“親愛的菊花妹妹，你幫我呼朋喚友，咱們一起聚會吧！”那朵山菊花兒像是聽懂了我的話，湊在身旁不遠處的伙伴的耳旁，一陣竊竊私語。那伙伴卻是個急性子，仰脖，呼喊，借助秋風的力量，將喊聲傳播萬里……
頃刻間，那花兒齊動員，將我連推帶搡地拽到了花海中。這會，我早已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了，那金黃色、淡紫色、紫白色、粉白色，淡黃色……剎那間將這個秋，裝點得如此絢爛，迷人，醉心……
左顧花瓣沁香，右盼姿態萬千。一時間，好像其余的都不存在了，留下來的僅僅是這野山菊。置身于這野山菊的浪漫氛圍里，真有一種花叢仙子的感覺。恍然間嫦娥飄來恩賜秘法，那白色的水袖，朝空中拋去，一個美麗的弧度劃過后，塵世間，便有了滿野的芬芳。“百媚千紅，獨愛這一種！”這秋菊，長在山中，不為名利，不為地位，更不為紅塵里的爭斗而心碎，只是求得一方清凈，安寧，獨立，自由。
風兒，隨著季節的更迭，到了秋季，那腹中之氣，也愈來愈猛烈，因而這力度亦大了許多。面對這些，野山菊笑靨依舊，從不委身于高樹下、灌木叢中。哪怕只身在土崖邊，哪怕躋身于一撮土壤里，哪怕獨身在風中，從未懈怠過，從未退縮過。仰望頭頂的季風，面帶淡定，坦然，傳遞一種心語：“任爾東西風，我在從中笑！”
我試著去撫摸了一下野山菊的骨干，的確是很堅硬的。強風硬骨，用在你看起來并不豐腴的身上，一點也不過分。你，可獨立，可群居。當和許多朋友生活在一起的時候，那是一種很搶眼的風景，在蕭瑟的秋里，你卻更富有生機，更讓許多文人墨客流連忘返，將胸中愛戀，羨慕，敬仰，借助文字來表情達意。穿過清風劍骨，來到這溝壑，山崖，風兒傳播愛的力量，讓你叢生毅然。面對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解下脖頸上的`絲巾，拋在風中歡呼，就連你也高興得也咧嘴一笑。
那并不緊密的花瓣，卻擁有一叢卻愛意濃濃的花蕊。風來了，你傲立著；雨來了，你傲挺著；霜來了，你依然傲立著。你譜寫了一篇篇壯美的詩篇，激勵多少頹廢之輩，意氣奮發，昂首向前……
（二）
想當年，陶淵明隱居而賞菊采菊，寫下了膾炙人口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佳句，大概也是由此而感的吧？！后來，便有了隱士愛菊一說。在當下，無需歸隱，但是卻希望能有自己的生活天地，不由得羨慕山菊獨立、自由。你，不羨慕春的浪漫，夏的盛開，冬的素凈，單就喜歡這秋的深沉。也許，正是這一點，才知道你的腹中并非是空的，那是裝著真才實學的。
別的花，都在這個季節凋謝，別的果子，在這個時候成熟，你卻在這個季節搖曳著恣意，與世無爭，不爭名利，不爭功勞，平靜的出奇，在漫山遍野里笑迎風雨，笑看流年。
在流年斑駁的時光里，你年復一年的把這秋天的故事重敘。換上裙裾，依舊來到你的身旁。你雖無高貴的名字，甚至有些內斂，但是卻從不嘩眾取寵，博得好感。甘愿在這不受人重視的貧瘠土壤里生存，你曾經告訴我：只要有土壤，便就有你生存的空間。你不愿意生活在混凝土的城市里，你也不愿意去潮濕的森林，就喜歡在這土崖、路邊、半坡上綻放，為有緣人，報以微笑。你不會屈膝“摧眉折腰事權貴”，甘愿在這天地間，吸收著日月精華。
一些迷途知返的人，在你的啟發下，重新揚起生活的風帆，不能不說，這是你的功勞。曾幾何時，總有人追逐名利，而忘卻了本我，在迷茫中沒了方向，失去一種支持。難得與你相見，你便用一種豁達的胸懷接納了這迷路人，用強勁的筋骨，告訴他，人要有傲骨，但不可有傲氣。給予這樣的力量，讓他們找到了方向感，找回來自信，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你能改造秋天，便能改變人混沌的心理世界。那一朵朵，一片片，或紫，或白，或黃，不管顏色深淺，皆是一種奉獻，一種獨美，這種坦然的奉獻，讓陽光更為絢爛，讓青春更加蓬勃。這些都不是夢幻，那是一股充滿自信心的力量。
朋友，別再猶豫了，來山中和我一起賞菊吧！欣賞它不拘一格的獨美，從表層到深層，從感官到理性認識，皆是不錯的選擇。凈化心中的污濁，還一個原原本本的真我，這就是徹頭徹尾的美。
既然來了，那我們不妨一起坐在山中的石桌子前，煮茶，對弈。抱來一塊大石頭，墊上棋盤，食指和中指夾起黑子或白子，凝神，思考，決定進退。野山菊的香味，菊茶的淡香，淡遠而飄悠，不打招呼地乘著秋風，鉆進鼻翼，呼入胸中，這便是一種豁達，超俗，愜意……
放下茶盞，拾起折扇，緩緩起身，面向山菊，搖了幾下，吟詩作對，不負流年不負景。“邀來好友坐山中，賞秋品菊趁清風。臨桌對弈香茗旁，淡定堪比神仙洞。”也許是受了野山菊的感染，竟然也隨心隨性起來了，不管七絕之平仄，只顧心情之舒暢。放眼望去，這些野山菊，似乎也沾染了詩意，將搖曳的身姿幻化成詩行，隨之和起。直可謂是：人生無求品自華。
......
如水的思念，在秋天的原野漫行。一簇簇素白，一叢叢金黃，一顆顆詩心，一束束墨韻，悄然綻放，迎風舞裙。金色的野菊，在秋天的夢里，撲天蓋地。淡香的溫婉，彌漫成風景。是風，總會蕩起漣漪；是夢，總是描摹純情。是你，一朵野性的山菊，在秋色的山巒寫下別樣的風情。
倘若來了一位畫家，也許他會將抬起的筆，停在空中，因為看到了比自己畫中還美的作品——一片秋菊。沒有任何修飾，沒有任何渲染，就是那種純粹的天然美：顏色純凈，香瓣自然，姿態隨心。這樣的和諧之美，本就一種淳樸的美，幽雅的美。
信手擷來一朵，裝在花瓶里，那是一種最為高潔淡雅的純美。摒棄那在室內相像出來的美，那是呆板的沒有生命力的美。真心感謝這秋季里獨一無二美的使者——野菊花。
（三）
身處大自然里，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于是，張開雙臂，恨不得將這大自然擁入懷中，來一個徹底的融合。深深地做了幾個呼吸，呼進去的有一種淡香，心安，將塵世里的煩絲三千拋卻，望盡繁華路，還是眼前的野菊花，更是清心。
在人生征途上緩步行走的旅人，見到這山菊，就像是身困在沙漠里的駱駝，見到綠洲一般，眼中盡是光芒和希望，將原來的奢望變成現實，這便是心境的美好。尤其對于那些不受約束的人，這更是一種向往和羨慕，不由得停下腳步，簡單處置后，便要與這山菊同秋，共享芬芳，沉淀出一種底氣和自信來。
這個社會，許多人都想張揚個性，然而總是夭折在萌芽階段，活在想像的世界里，顯得很脆弱，渺小。殊不知，野山菊就做了這一點，無拘無束，淡定從容，淡化名利，追求一種低調和含蓄。
該放下的就放下，別背著包袱行走，那腰桿就無法挺直，將是一種負擔，久而久之，成了一種超負荷的運轉，這將傲骨折斷，成了一副媚骨相，令人惋惜，痛哉！或許，這山菊早就悟出了生命的真諦，所以一直是挺直了脊梁，笑迎風雨，忘記“脆弱”兩字的模樣，依然淡定地經歷晨露秋霜。
秋驕陽，碧云天，花黃一片。幾個孩童在其間，追逐嬉鬧，將這一片靜謐重新組合，動靜結合，寫就美景。誰人能及？何人能造？只緣身在此山中。
黃昏后，小閣樓，又是一陣笑聲起。原是采菊回來，眾人詩興大發，挑戰自我，企圖超越，一浪高過一浪，掌聲不斷。野山菊，你沒有幽蘭的細膩靜柔的氣質，沒有牡丹國色天香的地位，沒有丹桂火熱激情的外表，卻有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從容淡定的內涵和境界。
大雁南飛時，你在叢中笑。遠比燕剪春光，蛙鳴夏夢，梅點白雪要更具有包容心。時下流行一句，“低調的奢華”，你正是如此。外表一點也不是那么大紅大紫，內心卻一點也不冷漠，空洞，達到了“腹中有書氣自華”的境地。林清玄說，“因為有愛，生命的進城既不是偶然，也非必然。”我想，這野山菊也大概是如此吧！
煮一壺月光下的茶，放上幾朵野山菊，可散風清熱，平肝明目，就可把這朦朦世界看得更清楚。我想這菊花茶是很溫和的，到想起坐在月光下的院子里，臨風溫酒，倒是很有情調的。老早就給院子的菜園子邊上，請回來幾株野山菊，靜品這秋山盛華。慢履，步步起清風，思忖：生活在浪濤里的我們，可能會對人家的一個眼神，一種語氣，一個措辭，都會心中不樂，哪里還會有野山菊如此寬廣的胸懷：容納萬物，包括風雨，包括涅槃。幾人能在世外看透潮起潮落，花開花合，大凡都在變著戲法讓自我陶醉、自我迷戀罷了！
也許是這種花，沉默了八千年，才將所吸收的世間萬事之精華，日月之精華奉獻，希望能讓有心之人、有志之士，在有幸有緣相見的時候，頓悟，徹悟，不再迷醉，亂了心智。
君子一論，眾說不一，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將野山菊歸結到菊花一類去。與君子之品性聯系起來，無隱藏，無心計，只是上不負天，下不虧地，中間對得起良心。權貴階層，未必欣賞這菊花，總覺得太過于清廉，凈白，枉來世一遭。
我今天能見到野山菊，或許真就是一種緣分。野菊芳香百里馨，那么我也是追尋許久，才見到了胸懷如此豁達的君子。不會借助高山，懸崖太襯托自己的威儀或者高度，只是一種賴以生存的土壤，讓他追隨。
野山菊，可以送人嗎？我說可以。送給那些有君子之德的人，便是一面鏡子，助其正衣冠；送給有君子品性的人，便一本儒家經典，助其陶冶情操；送給有推己及人的賢士，便是一種氣度，助其關心天下黎民。
秋風颯颯，菊香飄盈，沁心醉魂，今夜難寐，我在想這野山菊如此堅毅，莫非是上蒼神靈轉世？我還需要去那許愿石前起誓嗎？效仿，內化山菊之品性，將蠅頭小利置身之外，敞開胸懷，容天下之事，看天下之人，做君子之人。
......
敢問眾君安好否，何懼寒風折勁枝。野菊，你傲骨依舊，昂然秋陽下，秋風里，秋雨中，秋霜間，不改的是你的容顏，你的品格，你的堅毅。用心品讀你之后，發現紅塵中的我，那么卑微，那么不堪一擊。我需要向你致敬，向你學習，將生命綻放出異彩；我愿意與你一起，將你“凌霜盛開、西風不落”的精神發揚光大，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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