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后雜說散文
生了一場病,現在雖然基本恢復,但仍然恍如夢中,病中的點點滴滴如夢景的碎片,迸迸濺濺,還要時時浮現。
6月11日早上,已經到了應起床的時間。照例我應馬上起來,牽著小狗乖乖到廣場上去溜達。乖乖也已經在自己的領地不耐煩地“汪汪”地催促。
可是我卻起不了床,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手和腳不聽大腦指揮,一點也動彈不來。家人來扶我也扶不起來。打電話叫來一個附近的親戚,勉強把我扶起,卻全身軟軟的,口水直流。大家心慌了,兒子當機立斷打了120電話,一會兒急救車就到了,幾個醫護人員都是彪形大漢,他們把我用床單裹起來,抬到樓下,塞進汽車。在警笛聲中一會兒就到了人民醫院。此后穿梭般在許多科室撿查,弄得頭昏腦漲。終于被推進了病房,結論也出來了:腦溢血。
醫生和護士七手八腳給我掛上鹽水,插上氧氣管和鼻飼管。床邊的卡片上赫然寫著:腦溢血,一級護理。醫院配置了一位護理員,是一位六十余歲的老太太,,人很忠厚,也很能干,熟悉順序,精于護理——每天130元的護理費雖然貴了一點。
她的顯著特點是整天不停地嘮叨,上至家國大事,下到周圍病友的狀態,還有氣候的冷暖,周圍的鬧靜,她都要嘮嘮叨叨大聲評論。有一次她問我:你要怎樣才會舒服些?我回答:你能夠保持幾小時不講話我才會舒服些。
她問我,對我怎樣稱呼,我說叫我“趙大爺”。對此她很遵守,開口閉口都是“趙大爺”。這個稱呼在她口中一直保留到我出院。
她說她的兒子四十多歲了,我問她:這個兒子是結婚前生的還是結婚后生的?她驚愕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精神已經錯亂的'人,終于赧然地說道:當然是結婚后生的,結婚前怎么可生孩子呢!
我因為是一級護理病人,所以除了吃流汁,用鼻飼外,還絕對不許自己下床活動。大小便也不能去廁所解,必須解在床上。雖然有人接替擦拭,但在別人的注目下解大小便實在是一件非常別扭的事,心里非常不痛快。因此常常不愿解大小便,憋得非常難受。一天晚上我試圖自己上廁所,結果跌了一交,弄得護士們的獎金都扣掉。為此護士長罵罵咧咧罵了我好多天。
身上插著許多管子,又整天只有躺著,人顯得很憋悶、難受。
晚上則整夜失眠,翻來覆去晚不著。為了入眠,我試用了許多辦法。先是數羊,一只羊,二只羊,數到幾百只羊依然睡不著。后來背誦古典詩文,背了杜甫的《秋興八首》;《詠懷古跡五首》;《諸將五首》沒用;又背白居易的《長恨歌》,《琵琶行》;也無濟于事;再來背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和王勃的《滕王閣序》;還是晚不著。翻來覆去,苦苦思索,毫無睡意,人累得要命,焦躁得要命。然而終無計可施。幾乎天天晚上都如此。
一次主持醫師來查病房,問我感覺如何,我說我感覺像是在受折磨。他說道:這就對了,生病住院,接受治療,這個過程從某種角度說就是受折磨的過程。
來醫院看我的親友很多。有一次我一位老師來看我,臨走時他說道:“你確實有些狼狽,但幸虧你比較鎮靜,能正視自己的病,所以這種狼狽也并沒有多少可怕。”
有一次一位同學來看我,她的母親也中風住院。她說她母親每天晚上都要對她說,說自己活不過今夜。我說我也經常有這種想法。
當我說起我的病對今后身體的影響,并表示出憂慮時,她圓睜雙眼說道:“難道你以后還想干什么?難道你以后還想賺錢?還想出風頭?能保住老命,已經很不錯了。
話不見得好聽,但事實也許確是這樣。我以后大概不見得還可能做什么,能夠茍延殘喘,確實應當謝天謝地了。
7月12日,我出院了。這倒并非我的病已經痊愈,而是醫院只能夠醫到這地步,它們止住了我的腦出血,保住了我的命,這就功德無量了,所以,盡管我仍然手腳僵硬,要兩個人扶著才能走路,但仍然非出院不可,
我因為不能正常走路,我家在五樓,上下不便,因此應一個鄉下同學的邀請,暫時住到他家去。
這個同學的家座落在趙家鎮山口村,寬敞的農家新房,出入活動很方便。而且山口村處于兩條大山川的出口交匯處,整個夏天都山風吹拂,十分涼爽;周圍又青山雜樹,百草豐茂,空氣中含氧量極高,人在呼息吐納間感到十分舒服。
山口村也是我當年高中學校的所在地,我在此讀過三年書。當時正當韶年,血氣方剛,書生意氣,壯懷激烈,社會閱歷和情感都處于啟蒙期。因此山口村的村角弄口,坡下溪邊仿佛還漂浮著許多當年綺夢的碎片,還游蕩著許多當年的纏綿、旖旎和浪漫。
此后我繼續中醫治療。
山口有許多中風病患者,出于同病相憐,他們都來看我。他們見我也中風,都又驚又喜。驚的是,他們都比我年長,我學校讀書時在他們眼中無非是個小孩子,現在居然也中了風;喜的是他們的中風隊伍擴大了,又多了新的成員。
他們紛紛出謀策劃,勸我繼續中醫治療。說東和有一醫生,看中風有獨到的經驗。于是我去東和衛生院就醫。那位專家醫生姓王,與我排起來還帶點遠親,談起來也比較融洽。于是開了三十貼中藥。分一個月服完。一天一貼,一貼三煎,即每天要喝三碗中藥汁。那中藥汁味道古怪,十分難喝,那一個月我竟喝了九十碗。每碗價值是四十元,單從化費看,窮人也確實是不宜生病的。
那中藥雖然昂貴和難喝,鉭療效還是有的,漸漸地,我能下床走路了。在溪埂上,在村巷里,經常歪東倒西地走走,倒也別有情趣。
國慶節,天氣涼了,山口涼爽的優勢已不復存在,我也基本會走路,于是我就回到了城關自己家中,繼續所謂“養病”的歲月,繼續那渺茫的無望的期待。
秋夜漫長,我躺在床上依然無法入眠。窗外雨聲晰瀝,更使人惆悵,傷殘的手和腳隱隱生疼。回顧這幾個月的病我依然仿佛夢魘,我依然恍如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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