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獨行散文
那年上大學放寒假回家時,夜行百里的經歷至今令我難忘。
那時候從學校回家很不方便,下了火車還要坐一個多小時的汽車才能到縣城,然后才能回家。而那時候的汽車每天都只發一班,趕不上就得等第二天的。每到快過年時班車都很緊張,經常坐不上車,有人熟人多就搭貨車回去。那次我下火車后就急急忙忙的往汽車站跑,可是跑到后還是沒坐上,汽車留下了一路煙塵消失在好多人的悵惘中。沒辦法只好去攔車試試,攔了幾輛都不成功,最后連回縣里的車也沒有了,只好回到了汽車站。
為了那幾塊錢的住宿費,我決定在候車室蹲一宿了。臘月的北風,似狼嚎一般嗚嗚的叫著,吹在身上刀割一般,在家里烤著火盆都嫌冷,不要說在這空空蕩蕩到處透風的候車室里過夜了,我蹲了不一會兒就渾身冰涼,手腳麻木,實在難以忍受。一會兒起來走走,跺跺腳,一會兒又蹲下把脖子使勁往衣領里縮,恨不能把身體盡可能的縮小到一起。又不時的望望東方,盼望著早一點天明。可是冬天夜長,這才剛天黑了一會兒呢!
反正睡不著,還不如走吧!
臘月二十五六的夜晚,沒有月亮,在漫天寒風的襲擊下,天空的星星好像也躲得遠遠的了,暗淡無光,懶洋洋的在遙遠的夜空里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一片黑暗中,只有略顯些灰白色的土路指引著我向前走去。
“聽說今年路上不太平,常有斷路搶劫的!”心里想著,頭皮不禁一陣陣發麻,一炸一炸的。耳邊的風聲也好像變了腔調,各種聲音都有,令人驚恐不安,我可真切的體會到了風聲鶴唳的滋味了。又一想,我一個窮學生,有什么怕人劫的?放心快走吧,何必庸人自擾呢?話雖如此,可內心里的緊張卻是不言而喻的,手心里汗津津的,不知是急走出的汗,還是緊張害怕的緣故。
“那是什么?”心里一緊,雙腿也好像僵硬的不聽使喚了。前邊幾米遠出現了幾處黑影,很像幾個人站在那里,又好像幾個人蹲在路旁。隨著我的走動,它們也好像在動著!我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空著的手攥成了拳頭,努力的咽幾口唾沫,硬著頭皮走到了跟前。“我的天,嚇死我了,原來是這個!”竟然是晚秋收完后未來得及運回家的莊稼稈、地瓜秧。有了這次經驗,后來又遇到了幾次,也就大膽的過去了。
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多久,在茫茫寒夜里好像迷失了自我,不辨東南西北,不知走到了哪里,也不知何時走到盡頭!這時要是有點燈光該多好啊!正像巴金說的,燈光,哪怕是一點點燈光,也能給夜行的人以溫暖。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我的腿機械的邁動著,我是多么盼望有人家的地方,哪怕是一個最簡陋的農家,一張木板床,一盞煤油燈,一盆木柴火,也是很愜意的啊!
突然,在遠方的迷茫中,微弱的閃爍了幾下光亮,馬上又被黑夜吞噬了。是鬼火,是燈光?還是人吸煙的亮點?但愿是村莊吧!光亮終于漸漸的清晰起來,是燈光!謝天謝地,終于見到燈光了,好像在茫茫大海中航行的孤舟終于見到了航標燈,好像在無邊無際的沙漠里行走的孤客終于見到了綠洲,又好像多年在外的'游子終于見到了闊別多年的故鄉......心情一下子放松了,疲勞一下子消失了,腳步不知不覺中加快了。快到吧,快點到吧!可是,走了好久好久,那燈光依然遠遠地遠遠地立著,有時反而像越來越遠似的。看看腳下的路,對呀,這就是回家的公路啊,沒有走錯路。管它呢,繼續走吧,總有到的時候。
終于,燈光在好像要吞噬掉一切的夜幕中出現了。古人說看山跑死馬,今夜我可體會到了望燈光跑死人的感受了。公路旁的幾間破舊房子,在黑暗中孤零零的萎縮著,一盞孤立在電桿上的電燈,在狂風中搖曳著,努力地散發出昏黃暗淡的燈光,好像在告訴我:這里不能住,這不過是荒野外一個廢棄的小廠破舊的幾間廠房,目的地還遠著呢!
如果不是溫暖的家的召喚,如果不是親情的引導,我真不知道是否還有勇氣再溶進那無邊的黑夜,更不知道能否承受黑暗中一個人踽踽前行的孤獨寂寞與心靈的重荷!
終于,東天邊漸漸放亮,夜就要過去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夜行百里就要結束了。但這經歷卻令我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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