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叫做父親的人散文
鷗的到來，讓他迅速轉(zhuǎn)換了身份。也許他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或者，以他那樣的性格，永遠(yuǎn)不會做好準(zhǔn)備。在此之前，他習(xí)慣依賴，習(xí)慣兩耳不聞窗外事，我說他就像個永遠(yuǎn)長不大的孩子。
一夜之間，身邊多出一個鬧鬧騰騰的小家伙，張著嘴“哇哇”地亂哭，蹬著兩條細(xì)瘦的小腿顯示著她的不滿。她只需要吃飽，她的世界就是那么簡單。然而她并不愿意貼在我的懷里吮吸我的乳汁，寧愿選擇喝奶粉。最后我只能自嘲，因為我只是凡夫俗子，而我的鷗，卻是來到人間的精靈。
雖說十幾塊錢的奶粉也有，但我們還是選擇了用好一點的，鷗是我們的所有。對于一個月七八百塊錢工資的家庭，這樣的后果就是他必須要更加努力地掙錢。做為一個父親，雖然尚且懵懂，但責(zé)任卻不由他接不接納，就自顧自落在了他的肩上。
初為人父，他只是欣喜，也好奇。他湊到那個小毛頭跟前兒，端祥好一會兒，就問我，你說咱們的鷗丑不丑？一旁侍候月子的母親立即回他，不丑，一點兒也不丑，以前的孩子剛生出來疤疤澀澀的，哪有這么光溜？像個快過百歲兒的孩子。他就開心地笑了。
像這世上所有的人一樣，他也在順應(yīng)著生命的傳承，孩子，只是自然而然的產(chǎn)物。雖然也會抱著她，親她，但他的眼神依然透著清澀而淺淡的光。
鷗很調(diào)皮，從小也是。每每哭鬧或是打破家里東西的時候，他會沒好氣地罵，為這，我說他對世界上的人都有一副好脾氣，唯獨對自己的孩子沒半點耐性，我告訴他哪個孩子小的時候不是這樣？盡管如此，我若帶鷗回娘家?guī)滋欤人ソ訒r，鷗看到他就歡喜得不行，撲閃著兩個小胳膊，兩個小腿一蹬一蹬地想要跳起來。我看見他也笑了，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他會把鷗緊緊抱在懷里，然后親她一下，問她有沒有想爸爸，而那個時候鷗還不會叫人。
鷗會嫌棄他的胡子，盡管他天天刮，可蹭到臉上還是癢癢的難受，越是這樣，他越是要往鷗的臉上湊。鷗用小手拍打他的頭，抓他的頭發(fā)，他卻越發(fā)笑得開心。等到過百歲兒的時候，他神秘地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原來是給鷗買的銀鎖。其實那個時候我也沒有想到這些，一向在我眼中木訥，對孩子不上心的他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這些。上面印著一個羊的圖案，鷗屬羊，能感覺到這是他認(rèn)真挑選的，愿我們的鷗能平安健康、長命百歲。
鷗十個月的時候，叫出了第一聲爸爸。他有點錯愕，又狂喜不能。仿佛父親這個身份在那一刻才被名正言順地貼到了生命上，他再來不及閃躲甚至逃避，鷗會每天一遍遍地呼喚，不知不覺喚醒他靈魂深處的父愛。
鷗在一天天長大，他這個父親也在一天天成長著。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再不會沒好氣地和鷗說話，而是喜歡湊到她的跟前，想聽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新鮮事，頗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
每次我外出，都是他給鷗梳辮子，等我回來，她就與我告狀，說爸爸梳得又松又不好，聽女兒的小嘴不停地控訴，還有她翻起的白眼表示的不滿，他反而笑得更開心，好像他在享受著這樣一種指責(zé)與批判。但如果鷗說他做的大米炒雞蛋最好吃時，他會一直盯著女兒，樂得合不攏嘴，問她，爸爸好吧？爸爸好吧？
上二年級的時候，鷗做了一次扁桃體切除手術(shù)。手術(shù)前，他就背著鷗在大同市的街頭走啊走啊，然后帶她去吃“麥當(dāng)勞”、“肯德雞”，帶她去兒童樂園玩，總想力所能及的所有都要滿足鷗，如果能上天摘到一顆星星，也愿嘗試。
生活，最終都要勇敢扛起。我和他曾經(jīng)在父母的庇護(hù)下，顫顫兢兢不敢獨自飛翔。可現(xiàn)在，他作為父親，作為一家之主，要帶著我們母女面對生活中的種種。他必須硬著頭皮往前，他得做我們的支撐，我們的依賴。
他，成了我們的一片天。
他說過一句話，他說這一輩子所奮斗的不過全是為了我和鷗。他從一個父親的孩子變成一個孩子的父親，他奔波，他努力，他會因為鷗的學(xué)習(xí)成績上升而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會拉著她一次次量身高，還會摸著她的頭發(fā)，歡喜地說那是他的大閨女。
時光輕淺，漫過流年的河，那個被叫做父親的他也漸漸長了皺紋，偶爾翻閱之前的照片，那一臉的青澀還有眼神的.迷離都成了年輕的代表。而今他厚實的手掌握住的何止是一把青春年少？有重重的愛。我看到他的眼神中有了依戀，有了慈愛。
鷗，總有一天會長大，飛出我們的天空，但我相信長大的她會更加懷念小時的歲月，曾經(jīng)不以為然的記憶終將會越發(fā)深刻地被念起。她不會忘記無數(shù)風(fēng)雨的日子中，是她年輕的父親接送她上下學(xué)，也不會忘記在她害怕的時候也是她的父親給過她力量，牽著父親的手，她就不會害怕。
也許，她并不會了解歲月的長河中她的父親是如何淌著一把把日子成熟起來，她也不懂得一個曾經(jīng)習(xí)慣依賴的人怎么學(xué)著扛起一個家，肩負(fù)起父親的責(zé)任。在她的眼里，父親就是父親，是那個可以遮風(fēng)擋雨的人。然而，孩子，你不知道，一座山的形成也是要經(jīng)過日月更替，歲月磨礪。
他沒有太多的愛好，閑暇時候就是守著我們。但凡鷗想達(dá)到的，他就盡一切所能，舍不得讓她失望。他不太會表達(dá)自己的情感，然而輕輕的撫摸以及眼神中流淌出來的那份溫曖已經(jīng)詮釋了一個父親的愛。
他說自從他的父親去世，他才感覺到自己開始長大了，但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年近四十。就是這樣一個習(xí)慣在父親的羽翼下生存的他，卻要為另外兩個人活成一片天。他從來不會愛得張揚，但我們無法懷疑這仍然是一個慈愛的父親，他會毫無保留地愛著他的女兒，且愈發(fā)濃厚。一生，永不停止。
我深信，那個被叫做父親的他，一定會是鷗生命中沉甸甸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