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秋的散文
進入夏季之交的天氣是陰晴不定的。如果你仍用慣常的經驗看云識天氣的話,那一準會讓大自然給捉弄了。今年八月晴好的天氣沒持續幾天,便被連天陰雨取代了。半月時間天才放晴,這樣一來本可以從容進行的秋收一下子便顯得緊張起來。“白露”一過我們那地方才緊接著種冬小麥,節氣不等人,于是家家戶戶便沒日沒夜地進行搶秋。八月下旬的一天,父親捎信來,讓我回家幫他搭搭手,參加秋收,我立刻心急火燎地放下手頭的事,動手趕到鄉下。回到家門口,已是傍晚時分。父親看到我回家了,心里挺高興。“沒辦法,本來我一個人可以干的活,老天爺卻不讓悠閑,馬上要種麥子,可包谷洋芋都來不及收回來,家家都像老虎似的搶秋。”我說,不要緊,我們家也決不會落于人后。
第二天,我打破一貫的作息時間,六點鐘就爬起身,可是誰知母親比我起得更早,已把院里院外都打掃干凈了。她看我已起來,說,你爸已挾著兩把鐮刀下地了,讓我不要太早叫醒你。聽了這話,我的臉上一陣發燙,趕緊一溜小跑趕到包谷地。剛近地邊,就聽到鐮刀砍折谷桿的“咯嚓”聲,等見到父親,他的腳下已小山一般隆起一個包谷堆,金黃的老玉米,呲牙咧嘴地在包谷皮中露出臉來,仿佛在偷窺著我的姍姍來遲,大片的包谷桿已被父親放倒,地埂上碼著一垛紅高粱,籽粒繁密地放著紅光。我還能說什么,趕緊溜進地里開始掰包谷。吸足了陽光的包谷,曬得耷拉著穗頭,柔韌地連著莖桿,任你七擰八擰就是不肯分離。分親看我半天也沒掰掉一個包谷棒,就遞給我一把鐮刀,說用鐮刀割會快一點,果然速度加快了不少。我和父親誰也不說一句話,默默地進行著各自的活計,只聽到有節奏的“咯嚓”聲連續不斷地響著。父親砍折包谷桿的速度很快,有幾次追到我的身邊,逼得我慌亂起來,父親一邊幫我掰掉幾個包谷,一邊安慰我,不要急,慢慢來,小心鐮刀傷了你的手。父親越是寬容大度,越讓我惱恨自己,一個壯小伙干活抵不上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真讓人感到羞愧。父親一邊不停地干自己的活,一邊不斷提醒和矯正著我,在他的啟發和督促下,我終于深得從事這項勞動的要領,速度大大加快了。
勞動間隙時,我回過頭來,看父親砍包谷桿,我發現他的神情很專注,彎下腰,頭也不抬,砍一株包谷桿彎一下腰,這優美的'姿勢,讓我想起舞臺上的“豐收舞”。你聽此時鐮聲陣陣,此起彼伏,多像一支悅耳的旋律繞著你。父親身邊臨風而立的谷桿一排排整齊地躺在腳下,延伸著鋪排開去,一層層一行行,令人想起梵高的油畫《收獲景象》。天地人都沉浸在勞動的愉悅之中,忘記疲乏和勞累。
就在這簡單機械的勞作中,我和父親終于砍折完最后一株包谷桿。回首望去,收完包谷的大地頓時顯得遼遠而空曠,谷桿下的秋蟲,唧唧地鳴叫著,它們顯然不習慣這新的環境,不知它們為失去這層屏障而焦慮還是歡欣。但我能體味到斜躺在包谷堆上歇乏的父親此時的舒心。他的臉上是一片幸福而愜意的笑容,混合著秋陽燦爛的金黃,身子下的包谷也黃得打眼,像是在盛滿陽光的池子里浸過一樣。父親點燃一鍋煙,瞇著眼睛吸著,淡藍的煙縷翻卷著,罩在他的周圍,把他整個人也幻化了,坐在身邊的我同樣被勞動后的輕松相擁著,整個身心都浸潤在幸福的感覺之中。
過了會兒,父親突然說,今年村上退耕,咱這一畝地也規劃了,明年就不能再種了。我這才明白父親憂傷的真正癥結。我說這是好事,不種地了你也可以歇歇氣了,畢竟快七十的人了,我早就給你說不要種了,這下不就更好了。父親無奈地搖搖頭,對我的說詞不以為然。作為農民,不種地干啥呢?你雖是農民家娃,但你不是真正的農民,不會理解一個農民離開了土地那種沒著沒落的感覺,那種悠閑會讓一個人老得更快,說真話,不和土疙瘩打交道,不種莊稼會讓人感到恐懼,不踏實。至此我才明白父親和土地的情結有多深,我是無法把它輕易割斷的。面對這樣執拗的老人,我深深覺得我對農民這個詞理解的太浮淺,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也看不到深藏在他骨子里的美德和樸素的思想。
父親拾掇了熄滅的煙鍋,站起身開始往背斗里裝包谷,我默默地跟在身后捆高粱。每束一捆,我都發現高粱的穗子上都綴著一顆顆亮亮的水珠,那水珠有些渾濁,但卻閃動著勤勞樸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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