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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虎散文
剛出院門，賽虎就跟了出來。它撲閃著機(jī)警的大眼睛，歡快地晃動著漂亮的尾巴，用探詢的目光殷切地看著我，好象在問我準(zhǔn)備去哪里。
我沖著它很友好地一笑，說，走吧。它便歡蹦著在我的側(cè)前方向?qū)О銥槲乙罚降乃查g，因了賽虎的歡快動作和剛中帶柔的目光，我感到很殷實很幸福。
賽虎是哥哥從河北帶回來的一只牧羊犬，同去的鄰居三哥也帶回了一只。和一般的警犬大無二致，賽虎周身是大片的黑色，只有雙耳和眼眶邊有少許枯草般的黃褐色。初到我家時，剛滿月的賽虎還沒有名字，看著這只壯實得如小老虎般的小牧羊犬，父親為它取名賽虎。“是名就叫得應(yīng)”，小狗也不例外，在我們一聲又一聲“賽虎”的呼喚下，過了數(shù)日，它便通了人性般每叫必應(yīng)。
也許是出于牧羊犬本性的勇猛，也許是由于離開母親太早，最初到我家時，賽虎比較挑食。哥哥總是弄了牛奶讓它喝，一邊忙著為它準(zhǔn)備雞蛋和小塊的肉骨頭。賽虎總是很警惕地眨著它的小眼睛，一邊環(huán)顧四周一邊小心地用舌尖舔食牛奶，對那些骨頭之類的食物基本上不聞不問。看著它本來滾圓的身體逐漸拉長，我們很心疼它，就慢慢用一些酵母來引誘它進(jìn)食，并抱了三哥家的牧羊犬來和它比賽吃東西，也許是酵母為它開了胃，也許是因為看到了“老鄉(xiāng)”，賽虎突然就變得很聽話，因為它居然真的開始吃那些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了。看著賽虎的身體慢慢地肥壯起來，我們?nèi)叶己苄老病?/p>
當(dāng)我去年春節(jié)從學(xué)校回到家，賽虎已經(jīng)長得很高大了。它站在大門口“汪汪”地對我叫著，我在對它友好微笑的同時，確實被它的肥壯高大嚇得止住了腳步。嫂子在院子里很輕地喊了聲“賽虎”，它便觸電般停止了狂叫，開始搖頭晃尾地做出歡迎的姿態(tài)。我一邊笑一邊對迎出來的母親說：“你看，賽虎可真是好門衛(wèi)啊！要多給它發(fā)工資。”母親驕傲地笑了：“是啊，賽虎可真是乖巧，平時無論誰來咱們家，只要我們隨便喊它一聲，它就會很安靜地走開。”母親的話我很贊同，賽虎確實很有素養(yǎng)，它不會像一般的狗一樣，雖然主人已經(jīng)招呼過了，卻還對著來客大叫不止，并圍著來人轉(zhuǎn)圈圈，足以把來人的魂魄嚇得七零八散。
剛進(jìn)屋，哥哥就告訴我，鄰居三哥家的那只牧羊犬丟了，后來發(fā)現(xiàn)死在一個水塘邊。聽哥哥說話的那一瞬間，我徒生淚意：賽虎的“老鄉(xiāng)”沒了，在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外省，它再也沒有可以訴說“鄉(xiāng)愁”的對象！母親說：“你看，本來賽虎就喜歡去找那只狗玩，真是的！”于是，我們就不再提那只狗，只是對賽虎愛護(hù)有加。那些天，賽虎很少出門，它總是靜靜地站在院子里，或者很泰然地伏在大門外的臺階上，機(jī)警的大眼睛中是滿滿的失落與傷神。
后來，父親和母親去溫州二姐那里小住，從臘月住到第二年春季，共三個月時間。在父母剛到離家很遠(yuǎn)的路邊時，賽虎居然已經(jīng)迎在了車門口，它不斷地朝父母躍起身子，雙爪作出熱情歡迎的動作。如此幾個回合，它見沒人理，還是那樣執(zhí)著地做著動作。母親就輕輕抱了抱它的頭部說：“好了好了，知道你在歡迎呢！也想你了，賽虎。”它便很欣喜地晃著尾巴跑在前面，又是以一個向?qū)У淖藨B(tài)，引領(lǐng)著我們。
等到五一放假回家，卻沒見賽虎出來迎接我，我有種不祥的預(yù)兆。跨過門檻的一瞬間，卻見賽虎慢騰騰地從院子一側(cè)的棚子下走了過來，它動作遲鈍地仰起頭沖我做出歡迎的動作，看起來精神很是不好。正想伸手摸摸它光滑的背，它卻受了驚嚇般一邊回頭看我一邊疾速朝它的窩里奔去。母親笑著說：“賽虎下了一窩小狗，它是怕有人傷害它的狗仔呢！”原來是這樣，我高興地跑過去看那些可愛的小狗，它們正圍攻在它們偉大媽媽的周圍，很貪婪地吮吸著乳汁。而賽虎卻很安詳?shù)貍?cè)臥著身子，半閉著眼睛，聽到我的步子，它下意識地睜開眼睛擺了擺頭。我突然覺得賽虎很了不起，它居然孕育出了這些可愛的小精靈，它對它們的保護(hù)意識是那么地強(qiáng)烈，為了它的孩子，它的靈敏度似乎也增加不少。
正好一位朋友打電話說想抱養(yǎng)賽虎的孩子，因為我曾經(jīng)告訴過他，賽虎和電視上軍隊里的警犬在長相上基本一樣，他聽了也是異常喜歡。此時，賽虎的孩子們剛滿月，六只小狗仔已經(jīng)被抱得只剩下一只，本來這是哥哥為自己留的，但是既然我的朋友想要，哥哥還是作了讓步。
那天大清早，我抱著裝了小狗的紙箱正準(zhǔn)備出門，卻見賽虎早已守在大門口。它使勁地不斷騰空躍起，兩只前爪離地，豎起來站成人形，目光里是一副哀求的神情，我不忍多看。因怕它跟上來追我的車，我讓哥哥幫我守著它，關(guān)上了大門。那一刻，是我由生以來所目睹的殘忍之最，淚水在我眼眶里翻滾著，我看到了愛，一種撼動人心的母愛，無論是什么生物，它們的母愛都是如此的強(qiáng)烈而忘我。
一路上，看著紙箱里那不懂事的小狗，我一陣悲涼……它時不時抬頭看我一眼，然后在箱子里走動幾步，聲音很細(xì)弱地發(fā)出幾聲叫喚。我不斷地伸手撫摸它那毛茸茸的小身體，一邊輕輕地在心里向它們母子懺悔。也許是與生俱來的悲天憫人，也許是出于人性的真切，我真不忍心目睹這種離合。
把小狗交給朋友之后，我對朋友說：“我不敢回家了，我怕，怕賽虎不原諒我，怕它會因生氣而沖我叫囂。”然而，我還是很忐忑地回去了。一進(jìn)院子，我就很警惕地看了一眼賽虎，卻見它無精打采地走在院子邊上，一臉的落寞，根本就沒有沖我叫囂的意思。我一邊很愧疚地看著它，一邊覺得自己也太小看賽虎的度量了。看我回來了，嫂子輕輕地笑著埋怨：“早上你把小狗抱走之后，賽虎一直在抓門，抓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一邊拼命地抓著一邊發(fā)出低沉的叫聲，感覺像是哭了。最后也許是折騰累了，它不再叫了，就是今天一天也不吃東西。”我很愧疚地聽完之后，進(jìn)屋拿了賽虎平時最喜歡吃的東西給它，可是它卻看也不看一眼。賽虎的冷漠，更徒增了我的內(nèi)疚與不安。
那一周多的時間里，賽虎一直保持著很低調(diào)的樣子。因為給小狗供了一個月的奶，再加上它因落寞而很少進(jìn)食，這時的賽虎已經(jīng)很瘦，我感覺我是最大的罪人，因為我居然抱走了它的最后一個孩子。那些日子，我出門的時候，賽虎也很少跟我，我的愧疚隨著賽虎的沉悶而延續(xù)著……
過了一段日子，賽虎終于逐漸恢復(fù)了常態(tài)，也許是時間讓它有所釋懷。于是，我出門的時候，賽虎仍然甘愿做我的保鏢，它總是遠(yuǎn)遠(yuǎn)地歡蹦著，走在我的側(cè)前方。它會在比較陌生的地方，幫我把那些想傷害我的狗追得老遠(yuǎn)老遠(yuǎn)，然后帶著勝利者的姿態(tài)歡蹦著奔回我的身邊。每當(dāng)這時，我總是感覺很幸福很踏實，因為這種很安全的心境是賽虎給我的。
后來，隨著我大學(xué)畢業(yè)，平時的假日便很少有時間回家。而偶爾有機(jī)會見到賽虎，它居然還是那樣的熱情，從不曾因為長久不見面而對我叫囂。又是一個春節(jié)將至，扳指一算，賽虎已經(jīng)來我家兩年半時間了。雖然我在外面東奔西走，而賽虎亦像一名家庭成員一樣，在我身居異鄉(xiāng)的日子里，時時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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