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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老去的陳坊散文

時間:2021-03-19 15:48:41 散文雜文 我要投稿

不該老去的陳坊散文

  (一)

不該老去的陳坊散文

  人但凡曾經有過一點能稱得上發達的過去,瀕老之時,都是有得追憶的,而且是極值得追憶的。或少年時的鮮衣怒馬,或往昔家宅的富貴堂皇,或是祖上有名流官宦,都很容易成為一圈老人聊談時的重要話題。而若當中曾經有過什么屬于自己的風光,那就更值得咀嚼了,有時,甚或會為此激動起來,居然會在眼角閃過幾滴淚花。

  這很正常,老了,便會自然而然地去尋找屬于自己的人生價值,迫切想知道自己來世一遭究竟有過什么意義。在我眼里,這種思想是積極的,可惜,這種追尋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時光已經流逝了,無論它風光還是寡淡,那都已成過往。

  陳坊也老了!

  至少,我去年去的陳坊確實就是老了,滄桑,頹敗、凄清,蒼涼。我實在不想將這些凄涼的詞語冠加到陳坊頭上。但是,陳坊真老了,殘垣斷壁,空街陋巷,以及飛檐下的蛛網和窗牖下的青苔,這一切,都真真切切地表明:陳坊果然老了,它曾經高昂挺起胸膛和脊梁,都因為蒼老,終于佝僂了,呆滯了。它的輝煌與榮光,悄悄被時光焗黑,像街鋪上的陳舊的門板,再也辨不出當年的朱漆鎏金。

  很幸運,我見過那個榮光的陳坊。

  緣于我的二舅,1986年,我在陳坊上學。那時的陳坊依然很年輕,我記得有部電影叫《小鎮故事》,電影里的小鎮很有特色,幽深的弄堂、鱗次櫛比的菜攤、穿裙子的魚檔小妹、“吱呀吱呀”拉著貨物的人力三輪車,陳坊很像那座小鎮,電影里的這些,那時的陳坊都有,該安靜時安靜,該喧囂時喧囂,很守規矩的市井,說不出來的一種風情。從公共汽車站到我外婆家得穿過一條里把長的老街。二舅告訴我,這條街,是陳坊的符號。他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陳坊是鄉也好,鎮也好,但鉛山人從來只把陳坊稱著“陳坊街”的。二舅帶著我走的那條陳坊街很繁華,我記得,從下街頭起,就密密麻麻地扎滿了各色店鋪,最頭的是國有的供銷社,因為是國營商店,氣派和貨種都是其它店鋪難望其項背的,終年熙熙攘攘。上去一點是一家鐵匠鋪子,一天到晚叮叮當當打鐵的聲音從來就沒停下過。再往上,一家修自行車平車兼修鐘表的鋪子也忙活得不得了,常常是門口堆成山一樣的各式平車自行車將街道的去路都給阻攔了,沒少遭人埋怨。最熱鬧最繁華的卻是中街。陳坊街的中街集中了各種吃食,小到一個人支起一口小鍋灶就能販賣的韭菜餅,大到需要用龐大機器才能生產的棒冰、糕點,此外,包子鋪清湯擔子水果攤子,只要我能想到的吃食,在陳坊街的這一截應有盡有。對于那時的我來說,這一截,應該就是陳坊最大的魅力了。何況,陳坊糕點廠出的燈芯糕和八珍糕真的很有名,別說是我這個來自大山深處的篁碧人,便是縣城河口人,老縣城永平人,只要來了陳坊,不帶上幾包燈芯糕回家都是說不過去的。如今,我們仍然會習慣把去陳坊叫做去陳坊街,但是,那條街確切只是徒有其名了,幾爿小店,病怏怏似的寸寸節節地癱在街巷兩旁,店里很少有人光顧,守店的人斜靠在一條懶椅上,看不到他們臉上有什么希望,他們就像是守著一塊農田,只求不餓,沒有奢求。在今天的人看來,太消沉了。

  今天與往日,陳坊已截然不同。但我想,或許這只是暫時的。人和事永遠都在變遷的',時代,會將人和事推向一個高潮,同樣也會把人和事推向一個低谷。在我的理解,今天的陳坊,已經走到了一塊平地上,往上還是向下,那就看那只推手是朝什么方向用力了。

  (二)

  陳坊是高貴的。我自始至終都這么看待。

  我很少看到過陳坊這般將千百棟明清建筑擁擠在一塊的鄉鎮。陳坊街的兩旁是林立的店鋪,不管這些鋪子今天是否開了張,但它的格局一直沒有變,是街鋪。鋪子左右延伸的建筑,是清一色的徽派建筑,三進是尋常的,偶爾還會有進深更多的幾棟,端的氣派。一溜青磚黛瓦,白墻朱檐,棟與棟之間的馬頭墻真像馬群一般相互嘶鳴。這些高墻大院,像壁壘,也像圍城,能很好地保持著陳坊的凜然與高傲,然而,也多少圈住了陳坊,讓陳坊踟躇一隅,很難看到更大的天空。這些深宅古院中,除了那棟大門端上書有“東閣凝輝”字樣的我外婆家是我最熟悉的,靠外婆家左側的一家大宅門,也在我的記憶中有過烙印。我至今清晰記得,那座老宅的門楣上也有字牌,青石刻就著“渤海流芳”四個大字十分遒勁有力。宅子的主人姓高,是陳坊的大戶。

  1986年,我還是個十五歲的半大孩子,不懂什么叫文化,更不懂什么是高貴什么是氣勢。進高家大宅院,純粹是因為逃課無聊了誤打誤撞闖進去的。我不確定那次和我結伴逃課的究竟是老耀還是徐曉兵,反正,一路閑逛。走著走著就走進了這所宅子。約略記得,這個院子里有一株柚子樹,果子正熟,金黃閃亮的大柚子瞬間就勾起了我們的興致。那時的高家宅院還沒破敗成今天的光景,而且,宅子里還住著一位耳背的大娘。到如今,究竟有沒有吃上那棵柚子樹上的柚子我也記不清了,記得清的是,進了這家大院,我立即被里面的高雅和精致震驚了。

  精雕是當然的,而且是少見的精細,照壁梁枋上那些雕刻的人人眼神都清晰可辨;細鏤也是當然的,每一扇門窗都鏤刻著各式花草蟲鳥,神態各異呼之欲出。但我更訝異的是最里進香龕上的字。字樣很常見,頂端是渤海郡三個橫排堂名,然后往下是天地國親師位,中宮福德正神,高氏歷代宗支。字的好壞我評品不來,唯覺這字比別處好看大氣一些。我震撼的是這副中堂兩側的一副對聯。上聯是:莫道少年早,流光剎那空白頭;下聯為:卻嘆開卷遲,四時等閑滿春華。其時,我并不太懂這副對聯的全部含義,只大約知道這是勸誡人莫負少年多讀書的意思。但縱然如此,正巧我是再逃課吧?讀罷我還是渾身為之一震,有過剎那間愧對母親對我期望的念頭,甚或產生過是該好好讀點書的想法。

  而今天再來看,當初這副對聯更足讓我為之敬仰了。我并不以為讀書是人生實現自我價值的唯一路徑,但我從來不懷疑讀書對人大有裨益。無疑,高家是大戶名流,至少也是個鄉紳之流。這種人家,通常對聯多為附庸風雅,所選之句也多半會是豐耀門庭延綿香火之類。而這高家,居然是將讀書當著家庭首要大事來看了。

  怪的是,之后,我在陳坊別的人家里,也常常看到香龕上掛著這副或是類似這副意思的對聯。顯然,崇尚讀書,是整個陳坊的風尚了。對此,我曾有過揣度,覺得陳坊人所以如此尚讀,是和陳坊多商人有關的,在這些陳坊的商人看來,商人,畢竟多為謀一己私利,而要國富民強,還得讀書當官。如此看來,陳坊的商人們多是富有遠大理想的。

  這種揣度不是全無道理。陳坊確實出過不少讀書讀出名堂了的人,最顯赫的要算明代的魁星狀元劉輝,其次是雖然不是陳坊人但在陳坊讀書的清代名儒華祝山。之后的讀書人也很多,便在我上學的那個年代,陳坊的讀書風氣也仍然是十分蔚然的,街頭街尾,弄堂里巷,隨便走走,到處都是讀書聲習字者和把弄琴棋書畫的人。地以人為貴,我不知道后來的這些陳坊讀書人究竟有多高貴,但用劉輝和華祝山這兩位紅極一時的文人來為陳坊人崇尚讀書或高貴做注腳,無疑是合適的。畢竟,鉛山有名的狀元才幾個,能名超華祝山的也沒有幾個。

  “行商德施天下,讀書振國興邦。”這話可能會有點夸大。但是,在鉛山,陳坊人無論是經商還是讀書都是十分強勢的,而且,這種強勢成就陳坊的高貴。我想,這個說法絲毫不用懷疑。因為劉輝,因為妍妙冠輝、壽紙千年的連史紙,因為僅次與河口碼頭的水路商業地位,因為至今保留姣好的龐大明清徽派建筑群,因為那一條雖說店鋪少了格局卻未曾改變的長街,因為這些,誰還能質疑它的高貴!

  (三)

  繁華從來就不是歲月造就的,造就一個地方繁華的要素是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交通優勢。上海是這樣,鉛山的河口是這樣,陳坊也是這樣。

  這個曾經繁華鼎盛的陳坊年歲并不蒼老。陳坊的名稱其實已經折射出了他的年輕。陳,陳氏;坊,作坊,連起來的意思就是姓陳人家的作坊。、而這個作坊的坊字,是宋以后才通用起來的。這并不是我的信口雌黃,陳坊當地至今流傳荊林一陳姓養鴨人家駐鳶溪建陳家行的故事,便是這個說法的佐證。這個故事,應該不超過六百年,而陳坊成為一個商賈往來,貿易絡繹的碼頭,也應該不會超過四百年。

  但我無法證實那位陳姓的鴨倌建的作坊是紙坊還是油坊。臆想中,紙坊的可能性會大些。理由也簡單,陳坊的最輝煌時期主營的東西主要為三大件:紙張、茶葉和藥材。而其中的連史紙又是最大頭。作為鉛山西南方向第一個水路碼頭和通往閩北馬關大道的畢竟之途,年輕的陳坊占盡了先機。當地人多以商貿為業,糶糧販鹽,鬻紙賣藥,比比皆是,尤其是從福建連城流傳過來的連四紙,更是陳坊這個地方的主打產業。就我所知,我外婆的娘家就是陳坊鎖子橋的一家造紙大戶,據說有六個連史紙槽,一年賣紙所得極是可觀。可惜,在我去陳坊上學的時候,陳坊的連史紙已經消失無形了,連煮紙的黃鍋也沒見到絲毫痕跡。與之同時不見的,還有騾馬背上的藥材,敞口船里的茶葉。留下的,是當初用商業置換而來的院落,是街道店鋪門楣上那幾個模糊大字,是那座變成萬壽宮了的撫州行商會館。除此之外,再無其它。一度曾燦爛過整個鉛山經濟并沖出國門走向世界了的連史紙產業,在陳坊徹底被遺忘了!

  或許,正因為陳坊善忘和因為陳坊遠不及石塘的歷史悠久緣故,最近幾年,鉛山有關連史紙原產地是石塘還是陳坊竟起了爭執。我不是經濟學家,也不是政客,我自然無法去追溯今天鉛山人這個糾結的究竟了。但我可以肯定,鉛山最有影響的古鎮,絕不止是河口永平和石塘,陳坊雖然年輕,但它同樣是鉛山一個有著重要意義的文化和商業古鎮。頂多,我們只能這么去理解,陳坊的曾經高貴促成了它矜持而又內斂的秉性,而這份矜持,結果竟促使陳坊錯失許多良機甚至走向衰敗。

  我毫不懷疑陳坊素來存在的高貴,它就是高貴的,無論今天的陳坊多么蒼涼凄清,但它曾經的高貴永遠不可能被這份蒼涼覆蓋。那車轍斑斑的青石街徑,那古宅舊院的翹角飛檐,那鄉塾書齋里依稀可聞的書聲郎朗……這一切,明明白白地彰顯了陳坊昔日的繁榮與高貴。我也毫不懷疑陳坊是矜持的,然而,對于一個地域來說,在這個注重機會搶奪先機才能贏取繁榮的時代,矜持到底已經有點不合時宜了。在我心底,一直巴望著陳坊這個地方能稍稍放下矜持去積極進取,我甚至希望陳坊能暫時放下那段輝煌的歷史,像當初那個姓陳的鴨倌一樣,在鳶溪河畔再建一個陳家行,因為,鳶溪還是鳶溪,陳坊人還是陳坊人,陳坊,完全可以讓那些古街古建重煥榮光,讓那個車馬喧囂客來熙攘卻又平靜安詳的小鎮重歸于陳坊,讓那個琴棋書畫充斥于市井,詩書酬唱常見于閑庭的氛圍重歸于陳坊。

  陳坊還不到回首的時候,因為陳坊還很年輕!

  陳坊不該老,因為陳坊本來就很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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