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縻不爭春散文

荼縻不爭春散文

　　蘇東坡詩云：荼縻不爭春，寂寞開最晚。在春天最美好的時光里，百花爭艷，荼縻花只是旁觀者。當(dāng)美好的季節(jié)流逝的時候，荼縻花卻寂寂地綻放。她的綻放，送走了春天，也送走了那些在春天里應(yīng)景兒綻放的美麗的百花。更溫暖著惜春的人們�！伴_到荼縻花事了”，群芳夜宴，盛曠空前，參與者除賈寶玉、李紈之外，都是花季般的少女，每人所掣花簽預(yù)示著每個少女的未來。

　　麝月所掣花簽為荼縻花。上題“韶華勝極”。預(yù)示著麝月是“三春過后諸芳盡”的見證者，這點，恐怕在紅學(xué)界沒有爭議。至于以何種方式見證，卻沒有統(tǒng)一的說法。麝月未來的命運，襲人臨出嫁時叮囑：好歹留著麝月。賈寶玉依從此話。據(jù)此，印證了麝月所掣花簽，最后留在賈寶玉身邊的就是她了。這是脂批的說法，得到了大多數(shù)讀者的認(rèn)可，因為他們都相信脂硯齋看過完整的《紅樓夢》。

　　象征著荼縻花的麝月，花如其人。當(dāng)大觀園諸芳齊艷時，很難找到麝月美麗的身影。這是曹公的文心獨運，他是故意低調(diào)處理一個奇女子在前80回的一切。因此麝月在前80回的描述不多，也就大約四五處，其它地方都是一筆帶過，更多的時候，只是點明有她在場。她是一個沒有自己獨立的故事的少女，賈寶玉為她篦發(fā)，

　　算不算是她的獨立故事？就前80回而言肯定是不算的，少男少女普通一戲。

　　說起篦發(fā)一事，賈寶玉獨獨為麝月篦發(fā)，很難說這不是曹公的伏脈之文。在古代，恩愛的夫妻相互篦發(fā)，是傳統(tǒng)的閨房之樂，這也預(yù)示著他們的將來。從這個角度理解，沒有濃墨重彩的麝月，不正是她獨立的故事嗎？與賈寶玉廝守一生，不正是賈府眾女兒的追求嗎？麝月是幸運的，排在她前面的兩個少女，一死一嫁，就輪到她了。盡管榮華已逝，但嫁給賈寶玉這樣極其尊重女性的男人也是不錯的。

　　麝月是賈寶玉房中的四大丫環(huán)之一，怡紅院中，除了襲人與晴雯，就是她了。麝月集聰明，正直，伶俐，善良，溫柔，體貼，美貌于一身。還有一個無人能出其右的絕技：口才。她性格平和，做事細心賢如襲人；風(fēng)流靈巧直追晴雯。重要的是麝月懂得一個丫鬟的本份，能正確擺正自己的位置�；�本上是襲人與晴雯優(yōu)點的結(jié)合體。襲人過于軟弱而晴雯過于暴烈。麝月則恰如其分。

　　當(dāng)襲人與晴雯不在時，麝月便主動擔(dān)起怡紅院的“重任”。而有她們在的時候，她便默默地退到二線，做些配合性的工作。這就是麝月中庸的處世之道。心地純厚，體恤下屬是她的品格。例如第20回賈寶玉為她篦發(fā)的那一節(jié)之前通過兩個人的對話有過充分的體現(xiàn)。賈寶玉陪賈母吃飯，因記掛病中的襲人，便回到怡紅院。見襲人朦朦睡去，麝月則一個人在外間燈下抹骨牌。就有了如下一段對話：

　　“寶玉笑問道：‘你怎不同他們頑去？’麝月道：‘沒有錢。’寶玉道：‘床底下堆著那么些，還不夠你輸?shù)模俊�麝月道：‘都頑去了，這屋里交給誰呢？那一個又病了。滿屋里上頭是燈，地下是火。那些老媽媽子們，老天拔地，服侍一天，也該叫他們歇歇；小丫頭子們也是服侍了一天，這會子還不叫他們頑頑去。所以讓他們都去罷，我在這里看著。’”這是一段毫無表功之意的自然聊天。

　　麝月的人品絕不僅限于這些，她與眾姐妹的關(guān)系最為融洽，與襲人最為“親厚”。怡紅院中晴雯是比較難相處的，兩人卻情同姐妹。比如，第51回兩人在冰冷的寒夜里相互嘻鬧，瘋過頭的晴雯竟因此而生病。及到后文病中的晴雯勇補雀金裘，晴雯“只覺頭重腳輕，滿眼金星亂迸，實在撐不住。”這種時候，麝月一直陪在晴雯的身邊，幫忙打打下手。讓晴雯在病中出色完成了“補裘”之重任。

　　盡管如此，她的對晴雯的一些作法，仍持否定態(tài)度。比如晴雯撕扇子，就為麝月所不容，她說：少作些孽罷。晴雯撕扇子成了晴雯最著名的情節(jié)，卻同時也反襯麝月不惹是生非，老實本分的性格特點。同時也說明了麝月并非一個沒有個性喪失原則的柔弱女子。這點她比襲人強多了，襲人被賈寶玉的乳娘李嬤嬤冤枉，并飽受李嬤嬤的.辱罵，只會干哭。

　　麝月也不失活潑可愛的一面，她曾與晴雯一起按住芳官膈肢胡鬧。賈寶玉為麝月篦發(fā)時，晴雯撞了進來，說了幾句醋話，轉(zhuǎn)身又走了。當(dāng)兩人在鏡中雙目對視時。賈寶玉戲言晴雯“磨牙”。麝月忙向鏡中擺手。“忽聽唿一聲簾子響”，根本沒有離開的晴雯復(fù)進來興師問罪。深知晴雯品性的麝月并不惱怒，看她倆的對話，晴雯雖醋味濃濃，但麝月當(dāng)是親密的朋友間互相打趣。這便是麝月聰慧俏皮之處。

　　麝月生性幽默，當(dāng)她用言語打發(fā)了芳官的干娘時，見受了委屈的芳官“哭的淚人一般”。麝月很絕妙地安慰她：“把一個鶯鶯小姐，反弄成拷打紅娘了！這會子又不妝扮了，還是這么松怠怠的�！甭�(lián)想芳官當(dāng)時的狀況與芳官所演的戲，不禁啞然失笑。麝月生性也穩(wěn)妥，墜兒偷了平兒的東西，不敢和暴碳脾氣的晴雯說，只偷偷告訴麝月，麝月先瞞著，也不打罵墜兒，只等襲人回來后打發(fā)她出去。

　　賈府丫頭眾多，有特長的不在少數(shù)，林紅玉的那張利嘴，一長串的“太太”與“奶奶”絲毫不錯，絲毫不亂，可謂心明嘴俐。猶如相聲演員表演《報菜名》等基本功。給讀者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她也因此而獲得升職的機會，這個丫頭也是從怡紅院出去的。麝月也有一張不亞于林紅玉的利嘴，只是麝月沒有林紅玉的志向與心計。麝月的利嘴只用在吵架的地方，然而每一次吵架都是幫腔，起因不是她。

　　1．晴雯打發(fā)手腳不干凈的墜兒出去，墜兒媽不服，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主，直指晴雯要害，說“寶玉”這個名字不是丫頭片子也敢隨便叫的？大有撒潑之意。氣極了的晴雯更加詞窮。麝月及時救駕，她說了三點墜兒媽“無言可對，賭氣帶著墜兒走了”。一是怡紅院不是她講禮的地方。二是直呼“寶玉”那是老太太的交待，為的是好養(yǎng)活。三是怡紅院不是墜兒媽久呆的地方，再不離開就有人找她麻煩。

　　2．芳官與干娘因洗發(fā)發(fā)生沖突，干娘大耍“母”威。襲人勸阻不聽，晴雯頂她不服，于是麝月“臨�！笔芤u人之命，震嚇芳官的干娘。首先點明賈府家生奴才，父母沒有教育子女的權(quán)利，是壞了規(guī)矩。再就是冤她學(xué)墜兒媽樣兒來吵鬧，要到賈母處告狀。三是拿剛剛?cè)�愈的賈寶玉說事兒。四是芳官要不要干娘無所謂。說了短短200來字，字字有理、有力、有節(jié)，直說得芳官干娘“羞愧難當(dāng)，一言不發(fā)”。

　　賈寶玉評價麝月：公然又是一個襲人！麝月豈止是襲人這么簡單。不說她在文本所代表的象征意義，比起文本中任何女主角都重要。單就性格、人品也比襲人更勝一籌，襲人到底涉嫌私心。麝月似乎與世無爭，實際卻是最智慧的生存者。篤定的麝月寵辱不驚，為她贏得良好的聲譽。也進入賈府高層王夫人的視線，表揚她“笨笨”的倒好。麝月雖內(nèi)斂她的才能，關(guān)鍵時卻從不退縮。

　　《紅樓夢》夢歸麝月，而麝月弱肩擔(dān)道義。在諸芳去后，她無怨無悔地猶如荼縻花靜靜寂寂地綻放在賈寶玉的身邊，溫暖著賈寶玉的失落、孤寂、傷悲、憂愁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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