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歲月的點滴往事散文
老大回來了。
這消息是和她妹妹在路上偶遇才知道的。
我一個電話打過去：“回來咋不吱一聲呢？學鬼子，打槍的不要，悄悄地進村？”
耳邊傳來老大爽朗的笑聲：“哈哈！你還是老樣子，一開口，就有笑點。我是利用法定假期回來。你懂的，我爸媽身體不好，家里是一團亂，看哪哪臟。等我把家收拾個大概，咱們再聚。”
我和老大是老同學。叛逆的年紀，我們學了江湖，四個要好的姐妹拜起把子。她年長我們一歲，自然是老大，余下的按生日月份排名，我排行老二。
老大就是老大。開智比我們早，思想超前，總能說出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讓我們不得不用敬仰的目光崇拜她。老大的身體壯，個頭高，和我們纖秀的身材比起來，她簡直就是女漢子。有這么個高大形象的大姐撐腰主事，我們自然是八面威風。
我們是個小勢力集團，羨煞旁人，威儀眾女，但從立幫那天開始，卻沒有一起恃強凌弱，惹是生非的事件發生。連老大被一個依仗權勢背景的女生摑了一掌，她都壓制我們按兵不動。我那時想，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為何不教訓教訓那家伙呢？仗著她家里有人在學校里當官就可以飛揚跋扈嗎？看來，老大的城府比我們深，深到我們無法窺視，難以用米尺去丈量。
老大早熟，情竇偷開。在我們三個沒心沒肺傻玩瘋鬧虛度時光的時候，老大卻花香滿徑，小鹿撞撞了。她偶爾心不在焉的失神，臉上突然泛起的羞澀，讓我們感到莫名其妙。乖乖，老大怎么了？
直到“摑臉”事件發生，真相才大白——老大喜歡上一個男生。偏巧同班另一個女生也喜歡那個男生。八十年代的女孩兒是比較保守矜持的，課桌上還經常劃三八線呢。她們不敢，甚至不好意去主動地表白心跡。雖然都處于暗戀階段，并不存在名草歸屬權的保衛爭端問題。但是，她們從彼此的心儀神態，行為舉止看出了端倪。老大心胸開闊，你戀你的，我戀我的，充滿自信。可那女生卻坐臥不寧，大為光火。暗戀本身就是一個折磨人的事情，為伊消得人憔悴，寸寸相思無人知。現又來一個暗送秋波的人橫刀示愛，欲占領高地拔紅旗，這還了得。
估計那女生在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苦思冥想的想辦法來剔除老大這個競爭黨羽。終于，她尋到一個發生口角的機會，一言不合，囂張動粗。
老大自然也是還了手的。但她悴不及防的挨了這一巴掌，讓老大甚感恥辱。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從她火辣辣的目光里，我猜測到一句潛臺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走著瞧！
走上工作崗位，我們四個分別各處。戀愛，結婚，生子，各自忙在自己的生活里。老大遠見，高瞻遠矚，戀愛時找了一個外地分配單位來的大學生。大學生在單位受到重用，幾年之后，各方面的能力鍛煉的羽翼豐滿。
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期，當絕大數人還滿足于國營企業旱澇保收的酣夢里，老大的丈夫卻嫌企業單位的池塘水淺，沒有發展，準備跳槽。
丟掉鐵飯碗，自謀生路，這種膽量令許多人震驚，也更讓單位和局里的領導吃驚不小。我們好不容易把你培養起來，你卻要給我們半道撂挑子走人。跳槽可以，但家屬也一并除名。
沒有這樣的道理，我自己跳槽，與家屬何干？老大的丈夫提出抗議。
就這樣，王八的屁股——龜腚（規定）。要么不走。要么留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那年，老大一家義無反顧地走了。留下破釜沉舟的背影，帶著對未來憧憬的勇氣，徒留我們一地的感傷。
在上海，寸土寸金，他們遇到的第一個麻煩就是住房問題。三十多萬的房款，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借債，籌錢，勒緊褲帶過日子。老大說，那段艱辛打拼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都心酸滿腹。
一晃很多年過去了，他們在上海站穩了腳跟，事業有成，生活過得充實。九十年代后期，安于企業現狀的“酣睡者們”，被下崗的一聲響鑼驚醒，許多人不得不邁出企業的大門，張慌失措地去尋找謀生的出路。這時想起來，當初那些先走出去的人，是何等的有魄力，有遠見啊。
然而，下崗的風浪再大，對老大一家而言，構不成威脅。他們早就跳出企業的三界之外，在市場經濟的大海里遨游多年，處亂不驚。
一個陽光晴好的天氣，我和老大漫步街頭。老大感慨地說，每次回來都有變化，樓群是越蓋越多，家鄉變得我都不認識了，原先的老商店都不見了。
我把她領到一個地方，問，這個地方你還記得嗎？
老大抬頭看了看矗立在眼前門面豪華的大樓，對我搖搖頭。
我說，原先這個地方就是咱倆最愛去的.第一百貨商店呀。當年，這可是小城里最大的商店。
想起來了。老大說。那時咱倆特別崇拜解放軍，喜歡女兵的服裝。看見商店里有賣海魂衫的，家里又不給買，說女孩子穿不好看。咱倆有空就來看看衣服賣完沒有，還有幾件。售貨員都認識咱倆了，光看，不買。
繼續前行，這個地方呢？還記得嗎？我問。
讓我想想。哦，是不是那個熟食店的位置呀？
對了。就是當年熟食店的位置。看來，人對吃的記憶還是更深刻一些。
哈哈！可不。當年每次路過這里，店里的豬頭肉，燒雞，豬肚，香腸等飄出的陣陣香味，讓我總是咽下口水。那時我就想，長大了要是天天下館子，才是幸福的人呢！
“英雄所見略同”，只是都沒說出來而已。我最愛吃的是這里的瘦肉肚和豬拱唇。那味道真是正宗啊，就在記憶里飄啊飄啊的。但是我還多了一個愿望。
多了什么？
等我將來掙錢了，一定把海魂衫買回來。讓那售貨員知道，我不只是喜歡，也買得起。
買了嗎？
那個青蔥的年代過去了，那時候的夢想，后來再看，就是幼稚。而且第一百貨商店早就拆除。也許，只有我們自己耿耿于懷一件心儀之物，售貨員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我們相視一笑。
是啊，每個人在不同的成長階段，可能都有一個自己認為很重要的夢想。不管這個夢想渺小或者偉大，廉價或者奢侈，都是記憶中的美好和為之前進的動力。那些往昔的故事，溫暖了歲月。那些夢想，照亮了心空。
我像導游似的，領著老大興致盎然地逛著街，不知不覺已經夕陽西下了。
小城的發展速度，雖然不能和上海大都市的繁華相媲美，可每一次歸鄉，看到家鄉城市建設的不斷改善，高速公路的直達快捷，尤其是到了金秋時節，街道兩旁黃燦燦的銀杏樹葉悅人眼目，行走其間，猶如在油畫里徜徉。老大感慨地說，家鄉變了，家鄉真美！
夜色闌珊，華燈初上。坐在茶社臨窗的位置，望著霓虹閃爍的城市夜景，我和老大談著過去，現在，暢想著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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