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往事散文

時間：2021-03-09 18:22:32 散文雜文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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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往事散文

記憶的長河里，總有零星的灰色碎片飄落，在我的生命里抹上不光彩的一筆。有那么些日子，即使天空晴朗，我的心中卻突兀地陰暗一片。
　　我一直在做著一個夢，夢見那一團火光緩緩升起、漫天飛舞，瞬息間，又灰飛煙滅。那是我童年的一個噩夢，有時候，我真的不愿醒來。
　　我的家鄉，是一個美麗的江南小村，村莊里的大人們勤勞淳樸，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園生活，孩子們則簡單快樂、無憂無慮。
　　我是個好孩子，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發生那樣一件事情的話，我會拍著胸脯對你說：我真的是一個好孩子。
　　我只是比其他孩子頑皮好動，只是多了一份好奇心罷了。然而，就是因為這樣，我闖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禍。
　　那時候，什么都匱乏，我們這些七八歲的男孩子，除了整天捉迷藏、玩泥巴、打水仗這些游戲外，就沒有什么好玩的了。最令我羨慕的是，每逢元宵夜，那些年長于我的孩子們會點燃河畔的枯枝敗葉，在那一簇簇火光旁歡蹦亂跳是何等的快樂啊！他們還會將一些破布條扎成團，然后蘸滿煤油，夜色中，一個個燃燒著的火球旋轉飛舞，令遠遠觀望著的我如癡如醉，恨不得一下子長大，然后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去。
　　那年的元宵節，我九歲。那是個星期天，我從早晨開始就心神不寧著，因為我藏著一盒火柴，一整天，我的手沒有離開過口袋。好不容易熬到了夜幕降臨，我找到機會逃離了父母的視線后，撒開了腿奔向田野，在一條干涸了的小河畔，找到了一叢特別干枯易燃的蘆葦。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摸出了火柴盒，然而，任由我顫抖著手劃完所有的火柴棍，也始終無法點燃。看著已經被劃到稀巴爛的火柴盒，才恍然大悟，原來在白天，手心的汗早已將它潤濕了。我只得垂頭喪氣地回了家，后來再沒有機會溜出家門，那一晚，一直耿耿于懷著沒有睡好。
　　第二天的課堂上，我無精打采地根本聽不進去什么，悶悶不樂了一整天。放學回家后，我又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盒火柴，手癢心更癢，就躲在角落里劃燃了幾根火柴棍，那如綠豆般大的火苗卻滿足不了自己的欲望，我一點都興奮不起來。晚飯后，我克制不了自己，蠢蠢欲動著難受，便向父母編了個去隔壁張奶奶家玩一會的謊言。離開家后，我就直奔向昨晚的那個蘆葦叢，可是，那兒卻已成一堆灰燼，我傻了眼。周圍，沒有了昨晚的喧鬧與處處可見的火光，很靜謐，我有點害怕了，也沒有了繼續往黑夜深處找尋的勇氣。
　　如果，我還是要說如果，如果那天晚上，我順順利利奔回了家的話，那么該有多好啊！也就不會衍生出令我一生無法原諒、無法釋懷的痛苦。
　　那是一場劫難，是我生命中無法逃避得了的劫難。
　　在馬上要到家的地方，我摔了一跤，狠狠地摔了一跤，可能是因為緊張跑得太快，又可能是路不平坦。這一跤，我摔得夠嗆，眼冒金星，疼得我齜牙咧嘴地差點哭出來。我忍住了，自己找的，又能哭什么呢！記得從小自己就頑皮貪玩，每次摔倒后，父母都不會上來扶起我的，每次，都是自己忍住眼淚爬起來的。
　　于是，我咬緊牙關試圖爬起來，于是，我的一只手觸碰到那根寫滿了咒語的枯樹干。我知道，原本它是用來支撐住張奶奶家的柴垛的，因為綁著它的麻繩經歷了風吹雨打后脫落，最終導致它掉落在地，成為了我人生道路上的“劫”。我咬牙切齒地狠命蹬了它幾腳來解恨，可是，這個時候，我的另一只手偏偏按在了剛才摔落的火柴盒上。
　　我真的不是一個壞孩子，我想到要去做這件事的時候，真的沒有一點點的邪念，我可以發誓。我是一個好孩子，也是一個好學生，我一直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是一個三條杠的好學生，我只是比其他孩子頑皮好動，只是多了一份好奇心。
　　我已經不恨那根枯樹干了，因為我已經懲罰過了它，此時也非常非常疼著，我們，已經扯平了。只是，枯樹干的旁邊是一堆柴垛，干燥到碰上去發出了“悉悉索索”歡快和挑逗的聲音，而更令人難以抗拒的是，我的手中剛好攥著一盒火柴，一盒沒有被潤濕了的火柴。
　　我以為，我可以掌控整個局面的，只要讓我看到一點點的火光，只要比火柴棍上那綠豆般的火苗大一點點，我就已經滿足了，我就已經很興奮了，然后，我就會把它們撲滅，從而將它們扼殺于萌芽狀態中。但是，我錯了，一個九歲孩子的估計能力，是駕馭不了災難降臨時的勢不可擋的。我拼盡全力地用腳踩、踢、騰、踏，卻已無濟于事，猙獰的風也發出嘲笑的聲音撲了過來。
　　當千千萬萬個綠豆般的火苗抱成一團叫囂著張牙舞爪時，我選擇了逃離。
　　這個時候，我是一個壞孩子了，我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沒有及時去補救，我沒有勇氣去面對這天大的錯誤。
　　我帶著一身邪惡的氣息踏進了家門，竟然會鎮定到瞞過了父母的眼睛，我真的很邪惡。母親端過來一盆冒著熱氣的洗腳水，催了一下后便轉身去幫我拿抹腳毛巾。我剛脫下鞋子，便看到一小段麥秸稈醒目地沾在襪子上，我忙俯身將它攥緊在手心里，卻因為慌亂踩翻了水盆。母親見狀剛想呵斥我的時候，屋外已傳來急促的呼救聲與凌亂的腳步聲。
　　那時候，我們那里還沒有119救火車，也還沒有安裝自來水。人們有的匆匆忙忙趕往鄰人家的井旁，有的抱著各式各樣的桶與盆奔向了河邊。嘈雜的聲音聲聲入耳，刺痛了我的心，我躲避著原本向往著的火光，在潮濕與暗黑處瑟瑟發抖。
　　我深深感謝那晚所有參與救火的人們，否則，后果將不堪設想。我也深深崇拜那個英雄的叔叔，他用浸濕了的棉被裹住身體，然后從屋脊上跳入熊熊燃燒的柴垛，千鈞一發之時，使之與易燃的房屋徹底分離開來。以至于那晚以后的人生中，我懷著一顆懺悔的心，一直在祈禱著，祈禱他們一生平安。而每次在電視中，看到熊熊火光中消防員戰士的身影時，我會感動到熱淚盈眶。
　　火被撲滅后，隊長伯伯向我們這些圍在一起的孩子大聲地詢問：是不是你們其中的一個干的？也許是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場面，再加上緊張，大部分的孩子都哭出了聲，而我則哭得最厲害。當時，如果伯伯一個一個挨著詢問的話，我一定會承認的。
　　這個時候，有一位阿姨說，肯定是那個“鼻涕蟲”干的.，因為那小子有一把自制的玩具火藥槍。況且，阿姨說，親眼看見他在火災發生前經過這里。
　　由于火災及時撲滅沒有引起更大的后果，所以大人們沒有深究下去。但是，后來消息傳到了鼻涕蟲父親的耳朵里后，他挨了一頓毒打，火藥槍也被砸爛扔到了河里，更嚴重的是，他小小年紀背上了縱火的罪名，從此替我背起了這個沉重而恥辱的黑鍋。
　　鼻涕蟲的大名叫林衛東，比我大三歲，個子卻與我一般高。他們一家是外省人，兩年前租下了我們村的倉庫場開了一個豆腐加工坊。
　　自從那場火災之后，我不叫他鼻涕蟲，叫他阿東。
　　阿東的母親是個小個子女人，每天早晚各一次挑著豆腐擔從我家門后經過，遠遠地，就會聽到她清脆嘹亮的叫賣聲：豆腐，豆腐唉……豆腐要伐……
　　在之前，我是不喜歡吃豆腐的，因為想到阿東那一串泛黃的鼻涕就難受，只要一聽到他母親的叫賣聲，我就會捂住耳朵。而后來，我漸漸喜歡上了豆腐的美味，那樣的叫賣聲也是非常動聽的，然后會捧著碗歡快地迎上前去。
　　曾經，每次阿東經過我們生產隊的那條煤渣路，而我的那些小伙伴們也正好路過時，就會一窩蜂上前將他堵住，極盡一切所能地奚落挖苦，如阿東稍有反抗，就會被推搡在地落得滿身泥巴。但凡那個時候，我不參與，也不勸阻，畢竟，區域觀念在我們這些小孩子的腦海里也是根深蒂固的。但是后來，我開始極力地勸阻了，漸漸地，沒有人再欺負他了。
　　阿東的學習基礎比較差，在第二年，他又留級了，成為了我的同班同學。在同學們詫異的眼神中，我與阿東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并且經常輔導他的功課。那一年，他沒有留級。
　　我盡一切的努力接近阿東，只要他喜歡，可以將心愛的玩具送給他，可以把好吃的分他一半，也會將自己的心事與他一起分享。但是，我始終無法逾越自己，始終沒有勇氣去面對那一場火災。
　　在火災發生后的第三年，阿東離開了我，跟隨他的父母去了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從此，我沒有了他的消息。
　　一晃眼已三十年過去了，一路走來，我始終小心翼翼，時刻提醒著自己做一個誠實守信的人，勇敢地去面對所有的坎坷磨難，并坦然接受著所有的淚水與微笑。這一路，雖然艱辛曲折，卻是坦蕩與問心無愧的。
　　然而，那一場火災所帶給阿東的痛苦與恥辱，以及我心中的愧恨，已成為了我一生的殤，那是永生不可磨滅的印記。
　　阿東，我的好兄弟，你現在怎么樣了，過得還好嗎？一切的一切，都好嗎？
　　阿東哥，我欠你一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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