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廢品的男子漢優秀散文
每天下午,在固定的時間,都會看見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子,拉著沉重的板車,從我家門前走過,有的時候,板車上堆滿了廢報紙、啤酒瓶、可樂罐,而有的時候,板車上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那只是一個收廢品的男孩子,他還那么年輕,本該背著書包的肩膀上,卻搭著一條臟兮兮、破破爛爛的汗巾。他不會像其他收破爛的漢子那樣,吆喝著“收破爛啰”,他只是默默地搖動板車把手上的那個鈴鐺,“叮鈴鈴……叮鈴鈴……”鈴鐺聲歡歡樂樂的,但是,他的眼睛里卻有著哀愁。男孩不是不想吆喝,而是他不能,他做不到,他是一個啞巴,他的喉嚨里最多發出一些毫無意義的咿咿呀呀,卻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每天,他總會準時出現在樓下,他日復一日按照既定的路線行走,拖著他的板車,收廢品。聽見了“叮鈴鈴”的聲音響起后,我總會站在窗臺邊,心中默默地想著,他今天又該以怎樣的姿態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總是那么安靜,安靜得好像秋風乍起的夜晚,從空中撒落的那些落花一樣,當他走過的時候,世上所有的聲音仿佛都停止了,只留下了“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響,好像他撒下的晶瑩汗珠。收廢品的.男孩從來都不說話,算錢的時候只是擺弄著幾根臟兮兮的手指,然后把手伸進縫補過無數次的破口袋里,從里面掏出零錢來。他每天總是預先準備好很多的零錢,我不知道他是從哪里換來的那么多零錢,但是,我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是想避免讓別人找錢,他不會說話,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對方要找給自己多少錢。
雖然男孩從來都不說他的廢品多少錢一斤,不說他稱的分量有多少,但是,在我們那條街上的人,都從來不去計較,也不去問詢,鄰居們都說,男孩是從來都不會糊弄人的,他嘴啞,但是心卻亮,從來都不會少給一分錢。我也一樣,每天,我都如此努力地收集廢品,就是想等他來的時候,將廢品賣給他。
春天的時候,他拉著板車通過,他錯過了春天的溫暖,因此不得不忍受千百次的饑餓;夏天的時候,他拉著板車通過,他承受了太多的烈日和夜露,所以身上早就變成了古銅的顏色;秋天的時候,他拉著板車通過,板車上是用來獻祭的不死的菊花,他的父母在一個秋風呼嘯的日子里離開他去了天國;冬天的時候,他拉著板車經過,等待他的是積雪和早已腐爛的花朵。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會想起故鄉那古老的渡口,想起埋在墳里的父母。他不會說話,他的父母卻已經不能說話,我也是聽鄰舍說起才知道,原來,他的父母早就已經死去。一代人的來臨和消逝,這是多么讓人喟嘆和傷感的事情啊,他的父母消失在那個開滿菊花的九月,消失在那個容易迷途的季節,漸行漸遠,只留下他們的兒子,孤獨地在這個人世間掙扎。
偶爾,我會在他的身上看見一兩道新的傷痕,我知道,他從來都不會主動和別人打架,那一定又是那些壞家伙故意欺負他。我聽說,原來收廢品的其實也有自己的地盤,由于他每次都收很多的廢品,所以總有人覬覦他常來的幾條街,因此老想將他趕走。雖然他從來都不說話,但是,我和我的鄰人們卻已經和他達成了秘密同盟,如果是別人來收廢品,沒有人會出門,只有聽見他那熟悉的鈴鐺聲,我們才會出來。我們也不是有錢人,我們能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將家里積攢下來的廢品賣給那個小男孩,如此而已。
不是沒有人想過直接用金錢來接濟這個少年,但是,他是不會接受的,拿廢品來和他換錢,他每次都會露出笑臉,那么質樸,但是,如果有人直接塞錢給他,他的眼里則只有哀傷,他那微微漲潮的眼睛里,有著一片湛藍。我總是覺得,他的眼睛里能燒出一團火,一團哀傷的火,他用他的平板車拉走所有廢品,他的平板車上承載著向往,他不希望被別人可憐,他要用眼中那哀傷的火將自己的生命點燃,他要自食其力地追趕白天的日頭和夜晚純凈的明月。
這個世上所有用來糊口的職業,都是值得尊敬的,所有的勞動者都值得我們肅穆相望。我知道,他和我們一樣,他用自己的汗水,加上那一縷固執、一縷堅強,默默地賺取自己入口的飯,自己生存的那個房間。我從來沒有去過他住的地方,不知道那是一個如何簡陋的地方,不知他是否曾經在他家斑駁的墻面上,靠著回憶畫父母的模樣。我只知道,面對他,面對這樣一個走在沒有歸途的路上,默默收著廢品的少年,我不能夠只用眼淚表達哀傷,他不需要我們的同情,不需要偷偷塞過去的錢,他需要的不是憐憫和慈善,他需要的是我們的尊重,只要每次都公平地交易,用廢品和他做交易,那就已經足夠了。
閉上眼睛,“叮鈴鈴……叮鈴鈴……”男孩又拉著板車來到了我家樓下,他拖著沉重的板車,卻依然頑強地追逐著自己的夢想,收廢品是小買賣,但是,他依然堅守著童叟無欺的信念,用誠信做著每一筆生意。
空中有一些飛鳥追逐著鈴聲,它們在他的頭頂盤旋,飛鳥訴說著這個繁華世界的孤獨,訴說著茫茫人海中的寂寞,一聲清脆的鈴鐺聲,比任何的樂器都更加悅耳,因為,鈴鐺聲里承載著一個少年的夢。
我相信,總有一天,收廢品的少年,會成長成一個男子漢,或許,他一生最大的成就不過是將平板車換成一家廢品收購站,但是,那又如何,夢想不管多小,都能夠像飛鳥一樣展開翅膀翱翔。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王者,沒錯,那只是一個廢品的王國,但是,他收的是廢品,收獲的卻是堅強、是勇敢、是誠信、是人類最美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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