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在燃燒散文
在村鄰四舍人的眼里,我曾是一盞郎朗明亮的燈。于是乎,在最近一段日子里,在月色如水的夜晚里,總會有許多村中同齡的人相繼而來,團團圍坐在我的炕上與我閑話,也許是他們要和我這個快要離開人世的人話別了,竟在繚繞的煙霧中絮絮叨叨,總是離不開健康與老年,富裕與貧窮的話題。
眼下,我不健康,也即將離去,但我從不拒絕一天天的變老,也并不拒絕離去。
眼下,我很富有,因為,這段日子里,整個窯洞里不再是寒冷孤寂的,而是擠滿了村里人送來的溫情。
但是,我也很貧窮,無妻無兒女,就連漫長而冷寂的夜里都沒有一丁點夢境。
村里那些比我略小或者稍大的同齡人,都有如柱的`身板和郎朗炯炯的目光。于是乎,我輕輕地有氣無力地說:別把我說得那么好,別把我當做燈,就把我當做柴禾或者煤炭吧。有空閑的時候,你們隨便來取去,也許還能為大伙增添一絲兒溫暖。
其實,我在無情的歲月中苦苦打拼了幾十年,也恓惶了幾十年,可憐的我沒有掙下什么,也沒有什么東西給大伙。
天空的陽光透過窗戶,撫摸著孤單單的我,說我的頭顱是他的后代,可我從來都沒有剃過光頭,也不曾照亮過別人;大地說我是她的兒子,因為我的雙腳至今還沒有離開過她的懷抱,可當我卸下肩膀上的犁耙,當我摘下肩頭上的草屑葉片時,卻聞不到一星半點兒泥土的芬芳。
“咕咕”嚎叫的鳥雀兒搶走了我的眼睛。
呼嘯的風兒吹得我血液掀走了洶涌的波浪……
可我迷糊的不知道我自己是屬于誰!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是誰!
因此,我常常在想,我死了,誰會為我穿一身素衣孝服,誰會為我送行,又將怎么埋葬呢?
我既不能把自己的軀體全部交給燦爛的天空,這樣會熏染了明媚的郎朗天空,生發出惡臭的氣味和霧霾,給人間帶去一片昏暗,那將是我的罪過。當然,也不能深深地埋入那嚴實的大地,這樣會讓陰暗潮濕壓抑地喘不過氣來,也嗅不到一絲兒新鮮的氣息,那將會是寂寞的,我不甘心。最好的是把我埋到山圪梁梁上去,就像埋一塊石碑那樣,一半留給天空,一半留給大地。如是這樣,我既能欣賞天空的深邃和碧藍徹透,也能欣賞白云在天際里如緞似錦的魅力身姿;既能觀賞大地的蒼茫浩瀚和疊巒蒼翠,也能觀賞五顏六色的花朵兒芬芳著在大地上爭奇斗艷。
如果說我是一棵小草,那我怎么也得站到大地之間,以奇特的身姿讓人欣賞,讓人踏碎與地上,哪怕那只腳上只沾一點點青色,也能給人們送去一絲兒春意,送去一絲兒新鮮的氣息。
如果說我是一朵小小的花兒,那我怎么也得長在情人或者是愛人的身邊,好讓你隨手摘了插在姑娘的秀發上,插在愛人的發際,就算我沒有誘醉人的芳香,也會給你的情人或者是你的愛人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
如果說我是一塊石頭,那就讓富有匠心的石匠們辛勞地打磨和精心地雕刻成一座具有藝術性的石雕,屹立在那里供人觀賞。或者是壘砌成圍墻給人們阻擋著凜冽的寒風,壘入路基供人們穩穩地行走。即使一塊沒有價值和用處的頑石,亦可以丟進深深地河底,我將會拼命地幻怒,也許在數年之后,頑石就會轉變成煤炭,那時,丑陋的河灘也會變得美麗和風光起來。
如果說我是長在森林中的一棵不起眼的小樹,那我肯定會以根向著太陽,好讓太陽吻干我所有的水分,那時,我就能更好地燃燒。我想,在我燃燒的那一刻,無論是多么偉大、多么古老的樹木,肯定都會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
哦,村鄰四舍的人們,給我送來滿窯洞的溫情,使絕望中的我,心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燒暖了整個窯屋,也照亮了整個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