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投稿 投訴建議

鳥兒在漁鼓的聲音里睡著散文

時間:2021-01-10 17:15:31 散文雜文 我要投稿

鳥兒在漁鼓的聲音里睡著散文

  一

鳥兒在漁鼓的聲音里睡著散文

  從我家住的地方到六隊的麥場要走三里多的山路。要經過北梁頭位置的高崗。北梁頭是這個自然村山前山后的分界。且不說自然山體的生成——山前向陽,山后背陰,單說這個地方是個十字路口;一條羊腸小道從山的峰嶺陵角處由西向東從高而低地伸長到了石望崖的溝底,而南北走向的另一條山道則從殿坪山的主峰尖通向了石龍山的根底。這個被稱作“北梁頭”的地方就成了十字架的交接點,挑起了陰陽兩面的山洪水溝和田畝地塊,也挑起了山前山后人家的風霜雨雪。窄窄的山路高低不平,過路的人走到這個地方時總要歇上一會兒,抽上一袋煙平下一口氣,再繼續趕路。爺爺就是在這個地方歇腳的時候遇到了“擋”。

  那是一個初秋的早晨。

  雞叫三遍后。爺爺背了撘袋披了谷草秸編織的蓑衣走出家門。眼看著秋天的莊稼將要成熟,爺爺得去鄰村把借給親戚用的牲畜牽回來準備收秋。他走到北梁頭的地方停住腳,剛抽出腰間的煙袋打算抽上一袋旱煙歇歇腳再趕路,忽然從石望崖下升騰起一團白霧,順著山嶺瘦瘦的脊背向上游動,一下子就把爺爺裹在了里面。爺爺說他只覺得背上冷颼颼地涼了一陣子,打了一個晃,立刻分不清了東西南北——濃濃的霧氣似乎是生了長長的尾巴,忽前忽后地圍著,掃擾著前后左右,身體被掃到之處生出粒粒雞皮疙瘩。同時又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哈哈哈”笑著大一聲小一陣地問:玉琢(爺爺的名字),泉莊的那個事弄得怎樣了?聲音晃晃悠悠,忽遠忽近,令人毛骨悚然。

  傳說,“擋”和“魔”一般湊不到一起,如果湊在一起了,那就成了狼與狽的結合,會做出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壞事情。人若遇見了“擋”,一害怕就往往會拼命地逃跑,慌不擇路,這正中了“擋”的套路;它會把你往懸崖邊上領,而你面前的懸崖在你眼里卻是平坦的大道,結果一腳踏下就會葬身深谷斃命;或者把你往深水坑里領,那深坑水面漂著浮萍水草,深不見底,而讓你看見的不是水,卻是一道明亮亮的坦途,結果就會被吸入溺亡……而“魔”的辦法是讓你笑,哈哈哈哈大笑,像有人搔揉你的腋窩,讓你笑個不停,直到氣絕身亡!爺爺心里明白,今天他是遇見“擋”了。

  爺爺自然有他的招數。

  爺爺趕緊蹲下來,從撘袋里取出火石火鐮,擦著了火星把桿草編織的蓑衣點著。一團清煙后,火苗生起。桿草是谷子的秸稞。成熟了的谷子可以舂蹍出小米,小雞吃了能長個,產婦吃了能下奶;小米還可以碾成細面,用熱水沖熟了喂給老人或病人。小米,是最金貴的五谷之一。而谷草秸稈不僅可以修繕房屋,編織成蓑衣擋風遮雨,還能驅邪鎮鬼。這雖然只是傳說,但爺爺在情急之下用上了——煙火升騰而起,濃霧就漸漸散了。眼前的路又恢復了清亮;只見初秋漸黃的草葉上頂了顆顆夜露,在晨光里眨著惺忪詭秘的眼睛……

  爺爺說,可惜了那件谷草秸編織的蓑衣。

  二

  鄉村的夜晚一向很靜。月亮也很平靜。

  月光照過我家門前,照著石板砌筑的雞窩,也照到了窗下的那棵石榴樹……這個季節的月光走的可是陽光曾經照射到的路線?如果是,時令即到了“立秋天漸涼,處暑谷漸黃”的季節。

  月光清冷冷的。夜是那么的長!

  睡醒了一覺還沒聽到雞鳴,應該還不到子時吧。這個時辰的人最容易害怕和驚慌。這個時段恰好是天地間鬼魅未退,陽氣未起的時候。月光照過南墻根的石磨,月光雖然固執地保持著清冷的完美,但當光華接觸到高高低低的物件,就被荊條編制的磨罩劃碎成了綽綽鏤空的剪紙,那些濃濃地涂層在高高的樹干上又疊加在地面的影子團,分不清哪一片光斑才是月亮的影屑。秋天的樹木兀自孤立,伴隨著陣陣風起,逗弄風干的樹葉吱吱有聲,于是,分不清是風的低吟還是被驚擾的小鳥的驚鳴。

  鄰家的女孩在這個時候也在做著同樣的夢么?

  在夏天里的某一天,她領著我去看了她家院子里葫蘆架上綠葉隙間的一窩小鳥;小鳥聽到了響動都張著大大的嘴巴,嘴裂的一圈鑲嵌了乳黃的顏色。鄰家女孩一定是得到了某種啟發,然后做了一個夢,像小鳥一樣飛翔在白云和藍天盡頭的地方。這可是她未來的必然,也是她遠嫁的宿命么?

  當——當當——當——

  北梁頭的地方傳來敲打鐵桶的聲音伴隨著一個人的喊叫。

  “俺把那姑娘許給山大王啊!——當那個當。”

  那是一個癲漢,每晚他都出來圍著殿坪山頂轉幾圈。他總是在這個時候出來,順著北梁頭拐彎向西的路,一邊向山上爬一邊敲擊著鐵桶,惹得一條山溝的狗一齊“汪汪”地狂叫。

  這就是我小時候記憶里的鳥兒躲進竹叢入宿后的夜景。

  母親告訴我說,這個癲漢是支書家的二弟。

  他是在泉莊糧管所交公糧的時候偷抓了糧庫里的一把麥子,結果給人發現抓住了,戴了高帽游了兩天的街,不給吃也不給喝,還被扒掉了衣裳游街啊!二十來歲的小伙子!

  從此他就變瘋癲了。

  有一天我們正由老師領著讀:

  “對待同志就像春天般的溫暖,對待敵人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無情……”忽然發現了他正悄悄站在教室的窗前向教室里張望,教室里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殿坪山頂上的北石崖邊有一塊大石頭,怎么看那塊石頭都像是臥在崖上的一只野獸,在月光明晰的夜,瞪著一雙藍瑩瑩的眼睛注視著山山水水里的一切。西山梁上這時傳來狐貍模仿狗叫的聲音——咣,咣咣——院子里的看家狗這時抬起蜷著的頭,對著狐貍叫喊的方向吠幾聲,回聲在山間激蕩,“咣——咣咣”;這似乎是黑夜的必然和應該存在著的默契,這是大自然的默契。看家狗知道那只狐貍隔三差五的就會來,似乎也就是模仿自己的幾下叫聲而已。就又蜷回頭來,繼續把頭窩在肚子熱乎乎的位置,懶得再搭理它。

  我就在這樣的夜里一會兒醒一會兒睡著。

  月光這時照到了院子茂密的竹叢,驚擾了睡在竹枝上蹲著的小鳥。小鳥突地飛走,撲棱棱發出聲音;鄰家的女孩是否也能聽的到?哦!是黃鼠狼爬上了竹竿吧——那只可憐的小鳥飛遠了。

  在這樣的夜晚,一只小鳥能飛到哪里去!

  忽然又聽到有一只雞“哎吆哎吆”的驚叫聲,等到點起燈籠起床追,聲音就突然消失了。等到天亮去尋,只找到一溜滴灑在路面或是濺在灌木葉子上最后消失在石縫里的血跡……

  一只雞的丟失,讓一家人心痛了好一陣子!

  黃鼠狼因為捉了雞就淪落到一出現就勢必被誅的境地。是誰得到了這樣的啟發,把一個因饑餓而抓了一把麥子的人批斗成癲漢?當饑餓襲來,當你前胸貼著后背的時候,誰沒有“偷”一把填滿肚子的念頭?

  黃鼠狼成精的故事是我后來讀過《聊齋志異》時知道的,黃鼠狼在他家成了精的事情傳的有鼻子有眼的。

  傳說,黃鼠狼還會自己打開雞窩的門,能夠搬開頂住雞窩的石頭板,然后一口咬住雞的脖頸,接著把身子貼在雞肋下,雞就會拼命的亂跑,這正中了它的道。等到雞跑累了,也就差不多跑進了山溝里的樹林子里,一只雞就成了黃鼠狼的美餐。

  拐過北梁頭的第一家,住著一位留著白山羊胡須,八十多歲了但牙齒還很整齊的老人。據說他最愛吃的就是村里饃房炕的白面旋餅,說是越嚼越香,其實那不過是一種幻想,那時候每家都窮,連鹽都吃不上,哪兒來的餅?

  我記憶里的那位老人總是趕了一群羊,那是一群生產小隊里集體的羊。有白綿羊也有黑山羊。他把羊趕上山放牧總是在過了晌午的時候,他把羊趕回圈起來總是在太陽落下山后——這里面一定有一些放牧人自己的秘密。

  他放羊走的地方多了,見到的黃鼠狼就多。不知道他是為著什么,他見了黃鼠狼是一定要捉的,捉住了就扒了黃鼠狼的皮,也許是做了棉布襖的領子,也許是拿去集市上賣了,而肉肯定是讓他燉了吃了,由此黃鼠狼就跟他結下了仇。有一夜他聽到羊圈里的羊不安靜,他就披了褂子提了馬燈去羊圈里看。這一看不要緊,嚇得他頓時魂飛魄散了——在他家院子寬窄不一的石墻縫子里,一只只全是黃鼠狼的腦袋,一齊朝向他,都瞪著烏溜溜的小眼睛。

  當我聽說了這件事情,就不敢再經過他家門前的小土路去上學,寧肯繞道走那一條經過一個水庫大壩的堤頂。可又怕在某個時刻遇上傳說中的“擋”。我只背了一只書包,書包了除了倆熟地瓜和《語文》《算數》兩本書,也沒火柴,也沒引火的東西。這種樣子走在路上,“擋”一定會很容易就把我引進水庫里淹死,所以每天都是提心吊膽。

  夕陽西下,黑夜如墨汁般在流淌,流淌在時光的河床上。黑夜是歲月流光世界里的一部分,與白晝不可分割,就像饑餓是那個年代的一部分,與冷暖如影隨形。

  即便黑夜淹沒了村頭崎嶇的山路,但黑夜卻饋贈給世界無限的.容納和厚度——鳥兒因為黑夜的降臨都回到它們的窩里,雌鳥收緊了它的翅膀,溫暖著羽毛漸豐的小鳥;人們把牛羊趕回圈里。看家狗這時又蜷起了它的身子。還有一只黑貓,它這時鎖緊身子骨,鉆出門軸旁邊的孔道,悄沒聲地跳出院墻。有夜色掩護著,它可以去它任何想去的地方。

  黑夜應該是善意的,它不光會讓人們歇息回家,也會讓一切活躍著的,沸騰著的,鬧鬧哄哄著的……都回歸生命本來的平靜。

  這個時候,那個癲漢就開始出來了。他總是一邊走路一邊敲打著鐵皮桶的底。黑夜成了它獨有的舞臺,這么多年來,它一直在重復著一個調子,喊著同樣的話。

  “俺把那姑娘許給山大王啊——當那個當”。

  這么多年來,他的聲音反而鍛煉得特別洪亮,能蓋過小隊長站在北梁頭的地方,喊山前山后的社員開會或者是分糧分草的聲音。當然,他們沒在一起比過,隊長肯定不會和一個神經病在一塊比誰的嗓門大;那個癲漢也不見得同意跟他比,所以這只是我自己記住了他倆的音調的高低比較后的結論。其實,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為在這個寂靜的小村莊,我們是多年來許多種聲音的聽眾。

  猜不出癲漢怎么就不懼怕山嶺上那些狀如野獸的石頭,興許在大石頭的縫隙里,黃鼠狼正準備伺機而動。或者在某一片黑乎乎的松樹林子遮擋住的石頭黑洞里,真的就有一窩狼要伺機而動。

  可是,有這么多的勇敢存在于他瘋癲的骨子里,他怎么就會被兩天的游街整的落下了神經的病根呢?難道對于人的恐懼真的就勝過對于曠野野獸的緊張?

  這樣的時間長了,居住在山前山后的人們倒是適應了那個癲漢的聲音。如果突然有一夜他沒出現在對面的山頭高喊,他應該是真的病了。

  這一條山溝竟不適應了平靜。

  在那段時光寂靜的夜里,那個癲漢竟成了我夜晚醒來后的一種對呼喊的期待——敬畏他是自由的。整個黑夜的一部分由著他自己支配,甚至,黑黑的夜晚也還包容著眾多野獸的出沒。

  平常,那時候的人在黑夜到來被要求做許多事。比如晚飯后要走上四、五里的山路去六隊的麥場開會。可是,那天當輪到我上臺去背誦“階級斗爭是綱,其余都是目”時,大姐認真地跟我說,擴音器壞了,我的背誦也就被取消,這竟成了我后來做的夢里常常出現的夢境之一——竭力去做什么,總是不能實現,就差一絲或一毫,總是像電影里的鏡頭——你拼命伸出了手,卻未曾抓住要掉下懸崖的人的衣角。

  黑夜其實很簡單,也就是地球自己轉了一個身,帶著大海山川和河流,還有灘地沙漠和綠洲,轉到了背著太陽的一面,當然還有在那一面上住著的人類以及山禽野獸。

  當陽光又照耀過來,黑暗便轉到了地球的另一面。

  當月光照過來時,黑夜其實并沒有走,只是夜晚的黑被趕進了角角落落里并在那里變得破碎,被有些人利用,被有些人鄙視。

  人們是奔著漁鼓的敲擊聲帶來的歡樂而去,所有的聲音開始追趕和穿透著黑的夜,黑夜開始無處躲藏。

  六隊里的那個人的評書說唱把一群關心著情節如何發展下去的老少爺們攏在一起,靜靜地坐在麥場的周圍。那一刻,人的心里沒有了黑夜。那個說評書的也不只是自己一個人,他有著鐵戈長槍和千軍萬馬。你看,那個一頭蒙了豬尿泡的皮膜比他還高一點的長筒子漁鼓正保護著他沖進萬馬軍中如入無人之地。

  他是多么幸福啊!

  他沉醉在漁鼓的節奏里,而一群男女老少也一起沉醉在故事的嬉笑怒罵里。我偶爾看見那個癲漢也安靜地坐在一塊石條上。鳥兒在漁鼓的聲聲里睡著,人們在酸甜苦辣地回味著。

  “階級斗爭是綱,其余都是目”的光輝論調是不是會在此時正走進鳥兒的夢里,鬼才想知道。

  三

  當秋天的地瓜葉子和荒野的大樹一齊被霜打過,枯黃的楊樹葉子在一陣陣秋風過后就一片片凋落,但紅紅的楓葉就像夕陽襯托著臉龐的晚霞,正濃烈的讓人亢奮。

  秋霧陣陣,蒼茫的世界里石板橋下川流不息的小河,在不知和大地上的誰,不分晝夜閑聊著……

  天已經完全黑了,小隊里分地瓜的人群漸漸挪到最偏僻的那片山坡上,那兒離我家最遠,遠的就像秋夜里樹上“喵喵”叫喊的貓頭鷹的幽遠的聲音。

  小隊里的那個會計,他真不應該那樣做——他清楚地知道我家里姊妹多,男丁少,父親又在外地的學校任教回不來。他偏偏掏出書包里的“扉子”(一片拇指大小的紙片,每一片的上面寫著小隊里各家戶主的名字,裝在書包里伸進手抓出,然后挨著分地瓜或者稻谷),看到是我家的,就又揣進衣兜里,直到分地瓜的隊伍走到了最偏遠的紅薯生長也最瘦小的山坡。

  他的珠算還是求著我父親熬了幾個通宵教給他的——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進一……

  那盞高挑在三角木架上的汽燈,燃完最后的一滴油熄滅,母親才帶領著姊妹們,就像一只母雞帶領的一群小雞,大姐用框挑,妹妹用手提著,終于把一個季節的收成搬進家,那時,天也快亮了。

  “不說不知道,說了嚇一跳!”許多年后,在大隊部前寬敞的地方,會計和那個保管站在一村老少爺們的人群前挨批斗,原因是他倆合伙貪了隊里的錢無法下賬的事情敗露,還開了一張“山神老爺吃芫荽二斤”的收據,這成了他倆狼狽為奸的證據,也成了村民傳了很久的笑話。

  會計為何和我家合不來?

  他看上了二姐,可二姐就是不愿和他好,他就時刻想著報復我家,這屬于公報私仇,所以那天看見會計被批斗、被游街我是一點也不同情的,這應該是輪回報應里的一種,而他真真實實的是一個小人。

  麥收過后的農村是要用新收的麥子敬天祭祖的。當我們磨細了新小麥面粉包了水餃,放在祭器里擺在祖墳前面的石供桌上,剛點燃火紙升起著青煙,那位早已在北梁頭等候多時的癲漢此時飛跑著下了山坡,轉眼就到跟前,纏磨著,沒等火紙著完,他搶過供桌上的一碗水餃就吃,或者直接倒進兜起的衣襟里跑掉。我們不能在祖宗面前做出出格的事,就由著他跑掉,可我在心里還是會恨恨把他的諢名叫上好幾遍。

  “上墳不留刮屋頭,上墳不吃刮屋脊。”對于祭祀的祭品,是留著還是吃掉?我至今也弄不明白到底是留還是吃——但,當時是大凡熟食就會一點不留,理由是,吃了神仙剩,到老不生病!何況趁祭祀可以打打期盼很久的牙祭。

  后來再見到那個癲漢,他的頭發已花白,他常常坐在村頭土墻跟下曬著太陽打著盹,也不再在夜晚出沒,變得就像從前他坐在石條上聽矮子說書一樣安靜;聽說他平日吃的飯里都摻有家人放在里面治療的藥,也聽說他的女兒因為他的癲瘋恥辱遠遠地嫁了。我望著她遠嫁的方向,這個我鄰家美麗善良的女孩,此時一定早為人母。但愿她還記著夜晚的夢,日子無比的幸福。

  離開家鄉好多年,村頭場地上的鄉集的模樣一點都沒改變。只是那個曾經抱著一根漁鼓的長筒像操著一把青龍偃月大刀馳騁在評書故事情節里的人此時改變了手中的武器,那不再是長矛金戈,而變成了一只手就能流暢操作的竹板來回穿梭在鄉集上的每個攤位前,他憑著說書練就的口才,他成了范丹老祖爺的弟子,如今靠著乞討過日子。

  后來,乞討的日子遠去,他給自己又換了新的身份并且聲音高亢地喊著叫賣:都來買“李大個子的老鼠藥嘍!”

  吃你的豆,吃你的麥,還吃你的紅薯干兒,光吃心兒,不吃邊兒,剩下都是眼鏡圈兒……走到他的攤子前,你能不買上一、二包?

  說書人是一個侏儒,七十多歲,無兒無女,一個人住在他曾經擺書場的麥場旁邊,因為麥場的不遠處有一眼山泉常常蓄滿著,靠近泉水的地方就能活下去,這是他在那個地方居住的最充分的理由。我好奇著他的一切,比如他坐的板凳以及他睡覺的床……有次去他家時特地注意了他的這些用具,除了一張桌子矮些,板凳矮些,其余的都跟正常人用的一模一樣——他不是生活在小人國里,世界上人性化的一切不會為他刻意打造,更不用說白雪公主的青睞。

  一天,鄉集上在他固定的擺攤位置不見他出現,我便詢問旁邊的人,回答說:你竟然不知道?他不是你村子里的人么?他去世一個多星期了!

  聽說他是趴在桌子上溘然長逝的。

  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是他告訴的我我爺爺的故事,也是他告訴的我,村里那個常常在黑夜里出來敲打鐵桶的癲漢的諢名也叫“擋”。

  我驀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癲漢敲擊的鐵桶和他說書的漁鼓形狀是何等的神似,而那句“俺把姑娘(鷓鴣)許給山大王”話和癲漢在每個夜晚呼喊的節奏也正是侏儒人說唱到達高潮時的腔調。這一切,要是在那個時候也能懂得就好了!

  誰馳騁在誰的世界呢?

  在漁鼓的聲音里,他睡著了。

  鳥兒都飛走了。

【鳥兒在漁鼓的聲音里睡著散文】相關文章:

在回憶里感謝你散文05-02

在時光里蔚然成風散文12-15

我是抱著露珠睡著的詩人愛情散文08-04

聆聽花開的聲音的散文11-05

睡著的國王的故事04-21

圍墻里的狗散文11-10

民歌的鳥兒01-19

融入秋的情境里散文11-19

櫥窗里的鐵皮玩偶散文11-12

網絡里的別樣愉悅散文05-02

真人一级一级97一片a毛片√91,91精品丝袜无码人妻一区,亚国产成人精品久久久,亚洲色成人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精品播放在线网站 | 日本免费高清最新不卡视频 | 中文字幕AV制服丝袜电影 | 好屌妞蕉国产视频 | 亚洲日韩日本大陆一区 | 在线播放国产精品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