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苞谷飯散文
苞谷飯，在網(wǎng)上一搜，估計會呈現(xiàn)出許多不同版本的文字作品來。今天我重炒苞谷飯這道現(xiàn)飯，僅僅是想記下我內(nèi)心對苞谷飯的真實感受而已。
前些日子，父親從老家來成都玩順道還去重慶姑媽家小住了一段時間，前后行程將近一個多月時間。其間父親的一個小小舉動，假如放在過去，我肯定無法理解，而今天我覺得是那樣的合情合理。原來這次父親出來，居然隨行攜帶了一包他們自己勞動所獲的苞谷面。父親早在老家盤算出門探親前，考慮到這次是他平生第一次離家這么長時間，整日的大米飯確是適應不了，于是他就把自己平日里最愛吃的苞谷飯原料一起備好帶著，免得這次探親因生活不慣而中途折返。
多年的城市生活，雖說我已經(jīng)沒了年少時對家鄉(xiāng)人所言的“無苞谷飯便吃不飽飯”的那種不解，但我還是埋怨父親道：“難道偌大的一個省會城市還怕買不到苞谷面不成”。父親笑著對我說：“城里的苞谷面沒有咱山里人自己種的苞谷好吃，恐怕還不大放心，說不定還添加什么東西進去了的，”我說何以見得，父親接著說：“我們自家的苞谷磨成苞谷面后，如果不及時吃完或攤開放的話，特別是用袋子裝著的話，過不了幾天便會捂熱變質(zhì)的。而你看你們在超市里面買的那個苞谷面，放上個幾月估計都不成問題。”
回頭仔細一想，父親說的也在理，但現(xiàn)實生活中許多東西又是充滿矛盾的。城市里的人口這么多，不可能每人都能吃上現(xiàn)磨的苞谷面以及其他很多類似的新鮮食品，而是不得不選擇那些通過科技手段初步和深加工過的食品。這也是一種無奈之舉，因為真正的綠色食品是要靠辛苦的勞動換來的，我曾多年親眼目睹父母倆為了全家能吃上那口苞谷飯而付出的艱辛。
一粒玉米從春天播種到秋天收割要整整的花上父母半年的時間。其間玉米粒從一棵幼苗長成一人來高的玉米桿要歷經(jīng)三到五遍的薅草，施肥過程。為了避免農(nóng)藥污染，薅草還得一棵一棵用鋤頭把草鋤出，而不是靠除草劑；好不容易等到玉米出天花，結(jié)出玉米棒時，還得祈求天老爺風調(diào)雨順。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和冰雹都可能讓玉米遭受滅頂之災，所有的付出皆化作泡影，真可謂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終于盼來了收獲季節(jié)，這也是父母辛勤勞作后享受新鮮苞谷飯的喜悅時節(jié)。把苞谷粒從玉米棒上逐顆剝下來，用清水淘洗干凈，放在太陽下曬干水氣，而后把它磨成苞谷面。還好，現(xiàn)在的土家山村，幾乎家家戶戶都自置有干濕磨，而不像過去那樣還得靠人力去石磨上磨。
蒸苞谷飯之前，還得用竹篩子把苞谷面里面的糠皮篩出去，以免影響咀嚼。下面就開始蒸了，沒見過蒸苞谷面飯過程的人，一定會認為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而實際上，這個過程還是挺復雜的。我們首先得把苞谷面放在一個竹簸籮里攪拌，邊攪拌還得便放些水在里面，直至將它攪拌勻?qū)崳缓蟀寻韬玫陌让嬉ㄔ谝粋�木甑子里后放在鍋上蒸。此時一定要把灶里的火燃得旺旺的，用猛火將苞谷面蒸至六成熟。此時此刻，整個蒸飯過程并未結(jié)束，還得返一回甑，如同“回鍋肉”里的肉煮后再回鍋炒的意味那樣。把剛才蒸得半熟的苞谷面從甑子里重新倒回到簸籮里，加少量水拌勻后再次上甑子蒸，蒸至苞谷飯冒出騰騰熱氣即可，一鍋香噴噴、黃燦燦的苞谷飯才算最終完成。
說來慚愧，本人在恩施農(nóng)村生活了二十多年，雖然長期吃過苞谷飯，家人估摸著我蒸苞谷飯的手藝不夠?qū)I(yè)，怕我搞砸了糟踏了糧食，以至于我到目前為止都很少自己動手蒸過苞谷飯。因為蒸苞谷飯就如同做菜一樣，雖說是同一道菜，不同的廚師炒，菜的味道一定有差異。所以在鄉(xiāng)村土家人家，判定一家主婦廚藝高低的重要標準便是她的苞谷飯蒸的'如何。一個土家女人把一甑苞谷飯蒸至家人、左鄰右舍皆嘖嘖贊嘆之時，也是她們的容顏漸漸失去往日青春靚麗的時候。
現(xiàn)在許多鄉(xiāng)村土家年輕人，也許是抱有吃苞谷飯是“窮”日子象征的思維，他們不屑于吃玉米飯，更不用說讓他們親手蒸出一甑令長輩們滿意的苞谷飯了。因為過去那些年，特別是我們七零年代人以前，地處高山的恩施鄉(xiāng)村土家人，吃米飯和白面都是奢侈品，家家戶戶要等到過年過節(jié)才能吃上。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思想在作祟，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更愿意追求和城里人一致的生活方式。
仔細想來，生活在武陵山區(qū)的巴人后裔，生活方式與其名稱驚人相似。處處都體現(xiàn)出一個“土”字，衣服被蓋是土布繡出的“西蘭卡普”；勞動工具使用的都是土作坊土法制出來的簡單農(nóng)具；喝的都是自家土鍋灶炒制的土茶；吃的都是自家種的“土豆”等土特產(chǎn)……真可謂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從現(xiàn)在養(yǎng)生角度來看，這種土的掉渣的自給自足的原生態(tài)的生活方式卻成了養(yǎng)生者們趨之若鶩的簡單生活。
鄉(xiāng)村土家人正如同陶淵明筆下《桃花源記》里描述的那群“古人”一樣，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們的生活方式與光怪陸離的城市生活格格不入，讓他們少了許多都市欲望的刺激。可是“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桃花源只是文人們理想中的天堂，原生態(tài)的鄉(xiāng)村土家生活只是物質(zhì)困乏年代不得已的選擇。現(xiàn)在看來不要說一個小小的武陵山區(qū)，就連許多人跡罕至的原始部落所在地也成了商業(yè)滲透的對象。這年頭，我切切實實感覺到了，吃上一口地地道道的土家苞谷飯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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