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記憶散文
記憶里的老屋好似一位滄桑老人,永久端坐在我記憶中的小村莊。
老屋坐落在小村的河東,是依山而建的三間茅屋。一道黃泥和石頭壘砌的墻壁將老屋一分為二,分住著兩戶人家。西邊的人家姓劉,是繞了幾圈的遠房親戚,我稱她為劉大姑。東邊是我家,屋內有南北兩大鋪土炕,擁擠著我們祖孫三代八口人。
聽母親說,我們老家本不是這里,因為六零年的一場洪水,老家的房屋被大水吞沒,隨著政府的移民政策,才舉家遷移到百里之外的小村。這一間半的茅草房,是政府幫著安置的。幾年后,我恰好出生在這低矮的茅草屋里,所以我對它有著一種別樣的感情,它鐫刻著我諸多的童年記憶。
老屋的窗戶分為上下兩部分。上面是木格窗,外面貼著一層半透明的窗戶紙,也就是傳說中的東北三大怪之一。每年秋風一起,天氣轉冷,就要撕掉舊的,貼上一層新的窗戶紙。木格窗是上下開啟的,上面有一個吊鉤,是專門用來掛窗子通風的。下面則是木框玻璃窗,四大塊還算明亮的玻璃分別裝在木框里。年月久了,木框經過風吹雨淋,難免松動腐爛。
關于老屋的窗子,還有一段特殊的記憶。那年秋收之后,窗外秋雨連綿,正是山里林蛙下山的時節。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大家都等到夜晚上燈時分,拿著手電筒或者火把到水邊或農田里捉林蛙。捉得多了,既可以成為餐桌上的一道美味,又可以換些零錢。
我看著別人都去,便以為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一再央求爺爺帶著我們兄妹去。爺爺卻笑著說:“別急,爺爺會變戲法,一會兒你們幾個就守在窗邊捉林蛙。”黑天后,老屋亮起了昏黃的燈光,爺爺不緊不慢將后窗下半扇撤出一條縫隙,叮囑道:“剩下的任務交給你們了,一會兒跳進來一個捉一個。”
我們兄妹幾個半信半疑,瞪著眼睛盯著窗子看。半小時后,窗臺上果然跳進來兩只林蛙。哥哥手疾眼快,上前一伸手捉住一個,轉身向我們炫耀。我心里癢癢,伸出小手去捉另一個。就在我抓到手心里的那一刻,林蛙涼冰冰的身子,奮力掙扎的兩條腿,嚇得我將它一下子甩出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只記得那晚,哥哥捉到十幾只林蛙,不斷向我們炫耀他的勝利成果。而我再也不敢觸碰它,只是老遠地看著,心里暗自佩服爺爺偉大的神力。現在想想,應該是因為老屋就在山腳下,而且地勢太低的緣故。
老屋的房門也是木制的,上半部分同樣是木格子窗,同樣糊著窗戶紙。略有不同的地方,是留下一個貓洞眼。因為家里養了一只白花黑底的花貓,總要給它留一條出入自如的道路。我不喜歡那只花貓,因它總是沾了泥土往被子里鉆。
那天晚上,父親出診。家里的花貓沒了蹤影,老屋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只肥大的花色野貓。它順著貓洞眼剛跳進屋時,都以為是自家的那只貓。后來母親發現那是一只野貓,嚇得驚呼起來,一把將我推進里屋。母親死死拽住里屋的房門,而我卻帶著好奇,斗膽趴在門玻璃上觀望。
爺爺拿起一把鐵錘,和那只露著兇牙利齒的野貓對峙著。野貓向前一撲,爺爺身子向后一躲,順勢將鐵錘扔出去,結果砸到自家的`大鐵鍋里。一聲脆響,鐵鍋被鐵錘砸裂紋了。氣得爺爺撿起鐵錘,和它再戰。爺爺和野貓打斗驚呼的聲音,驚動了鄰居,大家都趕來幫忙,最后捉住了那只野貓。
姥姥認為這是亂殺生,家里人都犯了忌諱,野貓被鄰居帶走,最后聽說成了鄰居家的餐桌野味。
我讀初中時,爺爺患了胃癌,病死在老屋里。他最終沒能住上漂亮軒敞的新瓦房,也是父親一生最大的遺憾。讀高中那年,家里選了村西的一塊空地,建了幾間新房。我從此告別了那一間半的老屋,也告別了辛酸與快樂同駐的童年。
老屋就像一張珍貴的畫像,永遠懸掛在我的內心深處,每次觸摸它,都會牽扯出一些刻骨銘心的故事。
老屋的記憶是說不盡的。它依舊是淳樸滄桑的模樣,依然蹲坐在兒時的小村莊,等著依戀鄉土的游子們反復歌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