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村莊散文
走出村莊的時間已有三十多年,山村的四季里潑墨般的寫意只停留在那個時段朦朧的眼眸里,偶爾變成一幅涂了色彩的布景,在視覺里活躍著,并呈現出不同的內容和底色。
我也常懷欣喜之情,走出城市的搖籃,到村莊的附近采集純樸的民風,雖然水粉的寫意依然呈現在布景的經緯之上,卻都隔著遠離的界限。還有深色的瓦楞縫隙里長出的纖弱植被,也在與我視線的對接中,映襯著原本充滿生機的村莊日益顯露出的陳舊痕跡和破敗的風貌。
那些村莊座落在山的腳下或河的邊緣,參差不齊的房舍俯瞰下去,像是天空降落的殞石,破碎地無從焊接,他們被綠色包裹和覆蓋著,掩去了骯臟的面孔。盡管這些骯臟和破敗之中也不乏一二露出崢嶸的新舍,紅瓦青磚,白瓷的墻體外殼,可撥去身上的外衣,依然能窺見貧瘠和暗淡的內核。
曾經對村莊的印象至深至美,那些都歸于童年時代對鄉村愿景抽象的解讀和憧憬。一方面對普天下困苦日子的習以為常,一方面緣于對理想和未來認知的空白,還有稚氣的眼光所不能抵達的目標的確定,也就注定了對彼時現狀的自以為是和易于滿足。
當思想和身體一并進入這個充滿現實與理想可以相互置換而視野同時打開遙遠的通道可以窺見理想王國的時代,才確切的感受了在對往事追憶和回味之中,略微產生的冷酷亦或酸澀的痛感,這些都來自于對村莊停止行進腳步的感嘆。這些停滯相對于當下精神與物質的極度膨脹日益顯出它的落后與衰退,也使其中生存之人因為內心的空曠而看出外表的落寞。這是我同胞之中大部分人身心印證的記號。我一方面對他們的期期艾艾的眼神所流露出的顧盼之情表示內心的悲憫,一方面又抵制著他們在文明像冊里留下的不規范的鏡頭,這常常使我在對鄉村的懷念中,不自覺地抹掉了與前程的親密關聯,我寧愿他們活在少年的記憶里而永遠不在繁華的城市中醒來。
經常在陽光美好的日子,我坐在自己的對面,讓心靈在遠處的歲月里凝固。至少我的童年玩伴都是快樂而明朗的,便是村莊里留下牲畜們身體里化學反應產生的遺物,也聞不到散去的異味。我想許是那時曾與這些雜亂的氣息朝夕相處的緣故,我沒有絲毫的知覺來嫌棄與摒棄的愿望,我的同伴們或許同樣這么認為。可現在卻很難將自己的嗅覺與之協調起來,我想這一定是城市里汽車的尾氣沖淡了它的氣息亦或是街道護欄中央的鮮花抵御了那個味道的侵略。
我的家里偶爾也會踏進村莊的朋友或親戚,他們努力放大的微笑令我不忍提醒他們沾滿塵粒的外套在我沙發上的磨擦,我也不忍對他們帶著由褲管一直朝上漫延的泥土就試探我床鋪柔韌度的做法表示不滿,我只能懷著并不清澈的心情在他們道別我的房間后,立刻掀掉床單并把地板上留下有泥巴和草芥的寬大的腳印用力地拖去。
我問自己,過去我與鄉村的距離是零的間隙,可現在我為什么要對村莊的主人們懷著那樣排擠的心理,是城市的生活正在一步步地將我同化,還是鄉村的主人們改變了原始樸素的風格?比如,每天我必經的菜市場和我星期天必須接觸的由村莊里趕來的菜販或菜農,他們中的很多原本善良的人心已經被利欲熏心的叫嚷聲蠱惑了,想方設法在桿枰的星星上做文章,讓消費者對缺斤少兩的事實措手不及。他們中的一些人,是那些已經徹底拋棄土地卻做著斂收土地作物的商販們還會在你向他們質問的時候,擺開與你血戰到底的架式,咄咄逼人的氣勢令“上帝”們避之唯恐不及。我是斷然不敢以上帝自居的,我與他們的正面接觸也只會停留短暫的三分鐘之內便逃之夭夭,只有遇到慈善的目光,才會以柔軟的口吻延長與他們交易的時間。
我不會堂而皇之地告慰我的先祖——也曾經從泥土里掏食物質資源維系生命的先祖們,社會的深度裂變正在影響著我與周圍無數的人對土地的深情,對大地上蓬勃生長的生命的不屑與冷漠。是這些年我所耳濡目染的影像顛覆了我對村莊上主人們的認識,一些違背人性的斂財行為和坑蒙拐騙術的揭穿總是與他們的身份連在一起,盡管是少數中的`少數,卻也足以讓這個群落的人遭劫名譽上的牽連。
我愿意相信這些曾與土地有著難以割舍情感的農民們偶爾行為習慣的陳舊乃至道德底線的不易堅守是基于文化素養的先天缺失或貧困環境的壓迫和桎梏,也一直期待無數的“希望學校”能夠拯救他們的思維定勢,從而使他們能夠闊步昂揚地穿行于城市的任何一條街道而無需掩飾一臉的窘態。與這個城市的節奏保特基本的一致,與城市里同樣乞討生活殘羹的公民保持友善的目光。可是,大多的時候事與愿違,他們或卑微或凜冽的眼神涵蓋的語言極其復雜,令我永遠無法讀懂。我很慚愧。
在西方或歐美的影像片中見證過那里的農人,他們身上濃縮著牛仔的氣質,奔放,豪邁而且剛毅,可為什么上帝對我們的同胞賦于了那樣的神態和氣節——總是以謙卑的眼神和膽怯的步伐行走于天地之間。
特別是看到他們幾乎是浪跡城市的面孔和永遠匆匆的步履,會為他們每日生活的必須擔憂。可往往,這種擔憂還沒有化做實際和行動,就會因他們為追逐城市的節奏而不惜扼殺美麗的風景而產生驅逐的幻想,以為生存的艱辛于他們真的是自討苦吃。尤其是當他們其中的若干不收斂不安分的行為,還會憑添一份反感與憎惡。
我這種心理并不證明我先天具有哪些優越品質,我不是在美化炫耀我的生存環境和狀態,我只不過是被城市吸納進來在街頭做一個賞景的觀眾,奢侈的城市并不屬于我——那些優越的階層也會以俯視的角度看著我,看著我在城市的邊緣喘息。
是的,其實我也是社會底層的蕓蕓眾生之一,由鄉村的土地中走來,在我距今最遠的年齡,五年的鄉下時間里,我認識了土壤,麥田還有果樹。可是一旦我走出來,隔絕了泥土的糾纏,在水泥、瓷磚和木制品鋪就的地板上,擺脫了最后一點泥土的粘連,我突然對土地和莊稼的主人們抱有憐憫和同情甚至不屑和偶爾的厭倦,這是社會環境造成人為的隔膜還是價值觀的變更造成的惡果,我不得而知。
我知道我不應該對這些付出繁重勞役而收割出糧食養育我們的村莊的主人們懷有不敬,可我內心對寬容地接納他們并欣喜地與他們相敬如賓真的很難達成共識。所以大多的時候,我隱蔽了心中的無奈,面對他們粗魯的語言和過激的行為表示沉默。我會想到差距,是更優越階層對我所處境地的悲憫的憐惜,他們眼里的我或許就是我眼里村莊主人們的表情。
或許村莊的美只能停泊在文字的排列中,它短暫地在人的視覺和意念中劃過一個美麗的措詞,便很快在城市人工的構圖中湮滅。有誰愿意把生命的段落寄托在與村莊土地的纏綿中,有誰愿意把天天向上的日子圍困在動物的柵欄和村舍搖動的土墻上。那些因為各種機遇和目的走進城市的人,一邊享受著遙控指點江山的生活,一邊在零星的節假里把城市夢想遺落的點滴播撒在田埂上,他們以這樣的方式證明著自己身體里還有著莊稼的胚胎在發育,他們對村莊的傾心不是因為那里寄居過陶淵明的身軀,而是有他們親人的歸宿。如若要他們身心真正回到出生的故居,或許他們同樣會經歷理智的拷問,真實的結果或許仍只有一個——留在城市,放棄陳舊的村莊。
因為村莊,有時或許只是畫布上模糊褪色的風景,只是文字圈里用來獻媚的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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