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三里養鳥兒散文
前言
人這一生是要經歷很多磨難的,我們不可對每一件輕微的傷害都表現的過于敏感。在生活磨難面前,精神上的堅強是我們抵抗罪惡和人生意外的最好武器,所以生活還是一種延綿不絕的渴望,渴望不斷上升,生命變得偉大而高貴。
養鳥
我小時候是對鳥兒雀沒有什么概念的,只記得老家院房檐底下常年掛著一個圓柱形、漆成黑色的大鳥籠子,那時候能注意到它大約是因為它的頂部像羅馬拱門一樣是圓弧狀的。說它大,是因為偶爾一次我發現,三歲的七妹妹都沒有它高,沒有它粗。這個鳥籠子很大,里面卻從來沒有養過鳥兒,至少連冬天網來的麻雀和春天撿來的雛喜鵲都沒在那里放過。后來根據大人們話里的意思,大約是我太爺爺留下的舊物。
印象中它就像一個陳年的古董,更像一個躲在紅塵中修行的隱者,靜靜地掛在房檐底下,讓越來越大的我竟然漸漸生出了一絲敬畏之心。后來分家后就不知道它的去處了,或許被當成柴一把火燒了,也或許被當成破爛給扔了。現在想著,若是分家的時候我再大點,說不定會把它要過來留下,畢竟我對這件入不了任何人眼里的東西還是有點兒感覺的。
嗯,或許就是這一絲兒的有點感覺,竟讓我后來嫁到了一個養鳥兒人家。我老公和他的父親都喜歡鳥兒,各種各樣的鳥,不但養鳥,還養蟈蟈兒、蛐蛐兒。只不過老公沒有公公的癮大,現在在全家人的反對下不養了罷了。
那時候兩代四口住在50多平米的房子里已經很擠了,卻在陽臺上、客廳的餐桌下養了不下十來只的大小鳥雀,有紅子、靛頦、畫眉、百靈、八哥、鷯哥,每天早上,公公都要帶著畫眉出去溜一圈。
不過最有意思的鳥兒要數那只鷯哥,據說有兩三歲了,渾身的羽毛油光黑亮,兩腮桔黃色的肉垂兒鮮艷奪目。估計原來養的那家是外甥跟著舅舅一塊兒住的,因為每到中午它就會大喊“大舅-大舅,中午吃啥?面條!撈面!”;它會學摩托車發動聲,會吹口哨,吹起來底氣十足,音律準確,頗有點洋洋得意的二流子的感覺;還會說很多話,會背整首的唐詩白日依山盡,還會自己打電話,自己先“叮鈴鈴”地學兩聲電話鈴,然后深沉地來一句“喂,誰呀”,接下來的電話內容就一句“我”能聽清,剩下的都是#¥%@#一大堆鳥兒語,等聊夠了,自己再瀟灑地來一句“掛了”,結尾肯定還有一聲“啪嗒”掛電話的聲音,簡直就是一個完整的口技表演。有時候表演未盡興,還會重復一兩遍,或者再變換各種低中高音來一段“謝謝”“恭喜發財”什么的,每每讓人捧腹。
后來女兒出生,小名洋洋,我們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平時是如何帶孩子的,它就學會了,從此開始樂此不疲地喊“洋洋,尿泡兒,尿!”讓所有聽到的人都哈哈大笑,更給我們寒酸度日的家庭帶來無數的開心笑語,讓沉重的心情暫得一時半刻的舒緩放松。
那段日子,家里生活困難,公公下崗,老公失業,我剛生完孩子無法工作,全家人的生活費就都壓在了婆婆身上,可是婆婆也馬上要退休,無耐之下,決定運用特長,開個鳥店,靠養鳥賣鳥為生。
于是我的人生里就有了一段花市賣鳥的經歷。一邊帶孩子一邊學辯鳥兒,不但認識了好多品種,比如牡丹鸚鵡、虎皮鸚鵡、金剛鸚鵡,葵花鸚鵡、文鳥、玉鳥等等,還學會了怎么挑畫眉,什么“頭如削竹嘴如釘,身似葫蘆尾似箭”、“單痣打,雙痣叫,濫痣無人要”等等一些口訣,這些都是一個從大學退休的一位老教授交給我的,早上遛完鳥,沒事兒的時候他就會在我們家畫眉籠子前坐半天,有時候我抱著孩子陪著他聊天,他就開始對著籠子里的鳥兒們給我一一指點解說,還時不時進行考核,時間長了,我竟然在這方面也小有所成,很能說上個一二三來了。
我學會了怎么抓鸚鵡不會被咬,那小東西下死口,叼住肉不松口,那叫一個疼,戴手套都能給咬破了;學會了怎么做鳥食,每種鳥的吃食不一樣,做法也不一樣,現在想想都能寫出十幾個大全來;學會了怎么養雛鳥,每年先來的畫眉雛,一個個的嘴巴還是粉紅的軟軟的,同時昂頭鳴叫,那景況很是壯觀震撼。哦,說到這里我要介紹一下存放畫眉的鳥籠,不是單個兒的我們常見的鳥籠,而是用類似儲物格一樣的排籠,排籠也是竹子做的,一籠有十排,一排有十格,中間是無縫隙的竹墻,前邊是細竹竿做的籠門,長寬大約二十、十幾公分,高跟寬差不多,也有十幾公分,里面橫著沙杠,左右掛好水碗食碗,每個格子里都會住著一只小鳥兒,大鳥兒有時候會縮在里面的沙杠上,雛鳥卻都會聚到門前等著喂食,看著一群擺列整齊的全部長大嘴巴嗷嗷待哺的腦袋,當然會震撼了,而且它們的膳食也讓我驚艷了一把,是要鱔魚、牛肉、雞蛋、幼鳥飼料、黃瓜等攪碎絆倒一起的,一定要合理搭配,營養均衡,直比人的膳食講究多了!
還有靛頦,紅子,這種鳥兒因為體型小,長得漂亮,叫起來也嬌嬌弱弱的不會影響鄰居,所以也很受歡迎,但這種鳥無法從小家養,都是成年后被網過來的,從自由覓食到人工喂養,換食可是個關鍵,面包蟲是一定少不了的,然后的面食飼料,制作起來也頗多講究,沒有一定經驗的人是養不活、養不好的。
說到這,其實所有品種的鳥兒都有各自的講究,除了飲食外,還有各自不同的飼養方法,比如畫眉百靈要壓口兒,八哥鷯哥要捻舌,瑤子要訓,鷹要熬等等,沒有一個是你想象的那樣省心的。
這段日子,我還見識了百靈清脆的歌喉和蹁躚的舞姿,它果然不負“歌唱家”和“舞蹈家”的盛名。因為公公養鳥實在專業有耐心,養在我家的百靈除了擔杖鉤(水梢梁),其他十二口如貓叫、雞打鳴、雞下蛋、喜鵲迎春等等竟然都會全了,若它唱到酣出,就會跳到籠子中央的高臺兒上,張開雙翅,邊上下輕輕拍打邊在狹小的高臺上旋轉,那高昂的.頭,微微顫動的羽冠,帶著無比的自信,協調地舞之蹈之,醉情地仿若天地間之剩下它一個而已。我記得我當時看迷了,真的恍如天女穿著層疊飄逸的彩紗,踏著潔白的云朵在藍色的天空下忘我地舞蹈,深情地歌唱。當時曾有人要出5000塊來買這只鳥,我們全家人都沒舍得,一直到公公身體變差,才半賣半送地把它給人,迄今想起來都是一件遺憾傷心事。
另一件現在想來比較令人感慨的事情,是不管春夏冷熱,都要開著一個小小的三馬子到幾十里外甚至百十里外的縣城去趕集賣鳥,公公一頭快到肩頭的藝術家長發,開著三馬子被風呼呼地吹著飄揚起來,帶著一副大大的墨鏡,看上去不像賣鳥倒像搞行為藝術的;婆婆總是一臉木訥的表情坐在后面,讓一個原本的人民教師,一個極度厭惡做生意的人天天去風來雨去的拋頭露面,那種心情可想而知;老公每天都要給幾百只鳥兒喂食喂水打掃清理,我那時候也很生猛,三馬子不學自會,也不怕風吹日曬的把皮膚打粗打黑,一樣拋頭露面的四處趕集。現在想起來真是心酸的落淚,為了生存,為了生活,什么樣的學歷人品、什么樣的雄心傲骨都不得不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不得不為了一時的溫飽拋下所有驕傲,低頭屈服,苦中作樂。
現在想想,其實這世上的大部分人,大部分被關到籠中的鳥兒,都是在苦中作樂,都是在一邊埋怨一邊努力的生活,都如袁枚眼中的青苔,無日也自生,花小亦盛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