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忽已逝散文
行走在日子,你匆忙事,時間會帶著微笑若無其事地看著你,然后輕輕巧巧地從你身邊溜走。
親人身體發膚的衰減和蛻變,便是我們慨嘆歲月的憑借。
年后回家,看到住了半個多月醫院的父親頭發有些凌亂,顯得更瘦了。
雖然看上去比在醫院精神了許多,但不是病前的矍鑠。
今天是三月一號,退休后20多年了,父親每個月都是一號去理發,他做什么事都按時間來,作息很有規律,每天看書,學習,散步,亦有點鐘。
如今大病一場后,這些多年的習慣都被打破了。
出門還不到200米就得趕緊拄著拐棍往回走,回來后頭暈得不行,要趕緊躺下,更不用說自己騎著電三輪到鎮上那家他常去的理發店去理發了。
“爸,要不我給你剪剪頭發吧。”我說。
“也行,省得出去剪了。”父親居然答應了。
退休后20多年,他何曾讓不會剪頭的人剪過頭發?他怎么會讓我這個連推子都不會用的人理發?
人在老而無力,身體條件不允許的時候,一切要求都放低了。
“要不給您剪得比以前再短些吧,光頭怎么樣?”母親在旁邊小聲說讓我給父親剪光頭,我便這樣問了。
“不行,和以往一樣。”其實我是不希望父親放低對剪頭發的要求,至少說明他沒有沉浸在生病這個不好的情緒里。
我不會用剪子剪,還好,有電推子,帶有幾種頭發長短的尺寸的那種。我選了一個長度適中的,給父親剪起來。
出門習慣戴帽子的父親頭皮很白,幾顆黃豆粒般大小的老年斑在稀疏的頭發間顯得很突出。
以前只見父親手上有老年斑,拿筷子吃飯的時候,一下一下地夾菜,棕色的老年斑就那么突兀的在你眼前晃動,總是讓人心里咯噔一下,沒想到這幾年連頭皮上也長了這么多。
父親的頭發被我一下一下剪掉,落在地上,灰白色,比羽毛還輕。
父親那些烏黑濃密硬硬的頭發呢?在什么時候一下子變得如此稀疏、灰白、無力了?牙齒也掉得剩不下幾顆了,吃什么東西只能囫圇咽下。
父親面對著屋子里的大鏡子,說著耳朵邊兒等地方也要剪細致一些。
我“嗯嗯”著。
父親說總也沒讓剪頭的老李刮臉了。
我說:“爸,我就用電推子給你來兩下吧!”
父親說也行。
其實父親的鬢角頭發又稀又絨,臉上也沒有多余的毛發了——那些討厭的東西早就沒在
父親臉上出現了。
我盡力讓電推子齒在父親鬢角和臉部多停留一會兒,好讓電推子的聲音和涼涼的溫度讓父親感覺到他確實在刮臉。
屋子里很靜,電推子吱吱吱地響著。
一會兒,我剪完了。
父親去鏡子近前看他的“頭型”,我去拿笤帚把地上不多的花白頭發掃到一起——只有一小把的樣子,輕得沒有一絲分量。
我的心動了一下,當年父親剪完頭發,那可是滿地的黑頭發碴呀!
歲月不僅奪走了父親身上的氣力,也讓父親的頭發變得稀疏了,父親多起來的,只是——遍布身體各處的老年斑。
歲月送走了一些什么東西,也把其它的東西給我們帶來,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都一股腦的給了你,你躲不開,丟不掉,棄不走……
我小時候父親可是有用不完的力氣的。
八歲那年的.寒假,父親說:“帶你到灤縣玩,去不去?”
“去!”
我坐在車子的大梁上,父親馱著我,向著我們的臨縣——灤縣出發了。
冬天,不大的西北風,父親并沒戴帽子,他一路騎著,我一路唱著,車輪飛快地轉動。
一會兒,我坐得腿麻了,父親把我從大梁上抱下來,讓我在馬路上走走。
父親推著車子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他,這么冷的天,我看見一絲絲熱氣從父親又黑又亮的頭發里冒出來,父親說這是熱的。
走了一會兒,父親繼續馱著我,騎了一百多里地,到了灤縣。
去了書店,吃了飯,回來的時候,依然是父親馱著我,我坐在大梁上。
來回二百多里的地,父親一路騎下來,那時也沒想過父親的力氣怎么這么大,因為父親總是馱著我去遠遠近近的許多地方。
如今,父親的自行車早已不知去向,握在他手里的,只有一根拐棍。
因了某件事,站在時間里回頭看時,才覺時光忽然走遠,遠得讓我們看不見,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