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的選擇的散文
一天，我去同事阿蓮家作客，聊起她丈夫。不說尤可，一提起，那無盡的委屈，那深深的怨恨，晃似壓抑已久的火山噴薄而出。在她充滿深情的傾訴中，我看到了一位筑路工妻子悠悠真情的付出，以及無怨無悔的選擇——
“想不到我會嫁給一名筑路工。在我的想像中，筑路工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挺有詩意與浪漫。然而，我選擇了他，卻從此開始了荒寂與艱辛的人生跋涉，這是我不曾想到的。”她娓娓道來。
“婚后，他問我：‘嫁給我，你后悔不？’我搖了搖頭�！覀儠蔀榕＠煽椗��！颐糟赝�
“真是不言而中！現實打破了我少女般的夢幻。結婚幾年來，作為修橋鋪路的筑路工，他長年累月征戰在崇山峻嶺之中，一年四季與山野相依，與公路作伴，丟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獨守空房。那種天各一方，相愛不能相守，相見不能相伴的情感煎熬，撕裂著我的心�！�
做一個女人難，做一個筑路工的妻子更難。他父親有病，長期臥床不起。我上要照顧公公婆婆，下要照看兒子。為了他能安心工作，我默默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
然而，我畢竟是一個女人。在遇到困難或委屈的'時候；在佳節到來，萬家團圓的時候；在夜靜更深，孤獨難忍的時候，我惟有一個黯然神傷，獨自流淚。每次回家，我都哀求他多住幾天，希望他能聽聽我的傾訴�？蓻]等我開口，他又匆匆地趕回了工地。
一次，兒子突然發起高燒，我在屋里急得團團轉，我知道，通知他也沒用，遠水救不了近火。我決定自己用自行車將燒得一身癱軟的兒子送去醫院。孩子在醫院連吊七天針，很想爸爸，于是問我：‘爸爸怎么不來看我？’我眼淚撲籟撲籟往下掉，嘴上哄孩子：‘你爸爸忙，有媽媽照顧你��！’可心里直埋怨：李南啊李南，這個家你可以不理，妻子你可以不顧，孩子病得這么重，你怎么可以忍心不管？兒子長到5歲，當父親的都盡到什么責任？沒空給孩子洗過一塊尿布，沒空給孩子做過一次飯，沒空給孩子講過一個故事，連孩子病了，竟也沒空……我想好了，等見到丈夫，一定要狠狠刮他一頓，要不就離婚！
可是等到丈夫回來，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因為看到他這樣疲憊，這樣消瘦，我一身的怨氣，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阿蓮飽含深情地說。
“不過，也有令人欣慰和激動的時候，那就是每完成一段工程任務，他會向你眉飛色舞地描繪公路建設的宏偉場面，訴說筑路工說不完的甜酸苦辣。那份喜悅，那份癡戀，只有蹲過大山溝的人才有這么深的感受。
他給我說起這樣一個故事：在荔懷線工地，半夜里遇到了臺風和暴雨，他們住的那個工棚的油氈紙被風掀翻。雨水瓢潑進來，他與大家合力奮戰，剛蓋好東面，西面又漏雨了。把沖涼桶、洗臉盆全拿來盛雨漏，誰知洪澇又上來了。大家堵了這頭顧不了那頭，手忙腳亂，鋪蓋還是被打濕了。沒法子，只好坐守到天明。次日清晨，他們忘卻了一夜的疲倦，駕駛著施工機械，又生龍活虎地出現在工地上…….”
故事動情而苦澀。我問阿蓮：“你們這樣苦嗎”？“苦”？阿蓮笑了笑，說：“當時我就這樣問他，可他說：‘當汽車在自己親手修的公路上通過，再苦再累也心甜！’”
也許，我被“她”和“他”普通而動人的故事所感染；也許，我真想知道，在那遠離都市、荒無人煙的地方，是什么東西奪走了阿蓮丈夫的魂？
我決定到工地去采訪。
一個初春的早晨，我與阿蓮乘工程車踏上了水谷線工地。這是一條什么樣的公路啊：白云深處，高高的山梁上，剛開挖的道路堆滿石頭和泥土，嶙峋不平，一面是堅硬的石山，一面是懸崖峭壁，公路就在半山腰穿過。這不是公路，簡直就是崎嶇的棧道！
工程隊的談隊長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前面正在放炮，不能通過，我先帶你們四處走走。”“這山叫豬母埂，是水谷線最難啃的骨頭�！彼钢惶幍桶墓づ�，“那是我們的隊部�！薄斑@是我們的筑路機械。為了趕時間，爭速度，正在日夜不停地施工�！表樦犻L手指的方向，晨霧中，只見推土機、挖掘機、運土車來往穿梭。機聲隆隆，炮聲陣陣，氣勢恢宏，恰似在演奏一曲交響樂，把那沉睡的荒野催醒。
這兒沒有高檔的酒樓，沒有豪華的舞廳，沒有氣派的劇院，有的只是塵土、石頭和大山的蒼穹！此刻，我仿佛看到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高山峻嶺中開動著機車，將大山搬走，令河彎改道，讓天塹變通途……
是呵，筑路工們舍棄鬧市高樓，吻別妻兒，鉆山溝，蹲窩棚，風餐露宿，以苦為樂，圖的是什么？是他們，開辟了一條打開山門，擺脫貧窮落后的坦途；是他們，修筑了人類通往未來的金光大道。
我注視著沸騰的工地，這里的每一寸路面，每一座橋梁，都留下了筑路工們深深的足跡。每一段公路，其實就是他們一段段實實在在的人生經歷！
凝望筑路工的背影以及歡騰的工地，阿蓮眼睛濕潤了，她為自己沒有很好地理解丈夫而深感內疚。
從此，阿蓮把思念深深埋藏在心底，義不容辭地承擔起這沉甸甸的家庭重任。她說：“每當丈夫捧回一張張獎狀和厚厚的榮譽證書的時候，我就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和幸福�！甭牭桨⑸從菢銓嵉恼Z言，我心頭不由得一熱：為了祖國的繁榮富強，暫時的分離，何嘗不是為了永遠的廝守？當一個人將自己的人生追求植根于大地，蘊含于所鐘愛的事業之中的時候，你就會覺得自己的選擇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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