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襯衫有點緊散文

白襯衫有點緊散文

　　白襯衫有點緊。他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又覺得白襯衫有點皺。他總是對自己不太滿意。

　　天河區，兩座寫字樓之間，夾縫中，搞了一個街心小公園。就像美國佩雷公園那種，一小塊地，水嘩嘩流，周邊種滿樹，騙自己不是個賣命的小白領，而是莊里的小地主。入職第一天就注意到了這里，以后抽煙，或者想出來透透氣看看路人養養眼，就來這兒。說不定還能發生一段志明與春嬌那樣的故事。他當時就是這么想的。但是第一次來就碰到一堆熊孩子。他們說話很大聲，笑得很大聲，跑得很大聲。他們干什么都很大聲。不像大人，別說平時不說話，連手機都得調成靜音。少說多做，實干興邦。這是規矩。槍打出頭鳥。這是江湖。是拿了杯咖啡過來的，本打算坐那兒順便抽根煙。但面對一群活潑鬧騰的小孩，抽煙的想法沒了，想死的心有了。

　　繞了一圈都沒發現可以抽煙的地兒。他算是比較遵守規矩的。不闖紅綠燈。就算全世界都在紅燈下氣勢恢宏往前走，他仍呆在那等待那顆綠燈亮起。公共場所不得抽煙。很多面墻上都這么寫著。憋得慌。心情跟，第一次來這里面試，看見很多面墻上都寫著“閑雜人員不得入內”一樣一樣的。

　　這一次沒帶煙。就是單純地想坐在那兒看小孩子蕩秋千。反正晚上是要加班的，不如吃完飯就在外面待一會兒吹吹風。小孩子是一個留著臟辮的小男孩，在沙子池里，左邊挖出一個大坑，右邊堆出一個高高的山丘。小男孩還在挖那個坑，再把沙子捧出來，敷在右邊沙丘上。一遍又一遍。千千萬萬遍。叔叔，你幫我扶著點我的火焰山，不要讓它倒了。他的手掌很大，一把就蓋住了幾乎整個火焰山。他說：好，妥妥的。小男孩被逗笑了，說：我這挖得也妥妥的。還比了個ok的`手勢，那個圈圈里是夕陽，三根胖胖的手指，就像兔子的耳朵。叔叔，明天你還回在這兒嗎？他說：會的。他難得地笑了。

　　旁邊家長注意到了他。家長覺得一個社會青年傍晚時分盯著自己啊小孩看實在奇怪，現在還跟自己家小孩玩，多少得長點心。就開始叫住小孩：虛明，鄧虛明，走，回家寫作業了！小男孩也不鬧，很乖地指著小沙丘說：媽媽你看，火焰山！媽媽不忘贊美：哇，好高的火焰山，那我們回家看孫悟空。叔叔再見！小男孩揮手奶聲道。再見。他笑著回應。家長尷尬而不失禮貌微笑了一秒。

　　從這抬頭看四角的天空，云彩也還是美的。他把喝完咖啡的紙杯丟進了垃圾桶。

　　咦，這么拼啊，還不走？漸漸開始熟絡的同事阿奔問。啊，我等會再走，反正高峰期。他說。阿奔問：晚上不陪女朋友嗎？他說：你先走吧。他想說：你丫趕緊走吧。

　　他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但是怎么可能靜得下來。回去也是靜不下來的。回到租房，還要忍受時不時的施工嘈雜。搬過一次又一次，他徹底服了，全世界都在施工。這世界若有安靜的地方，能記起來的，就只有小時候公公婆婆家。睡在二樓，木板踩起來都是古老的木頭味道。很安靜很安靜。晚上聽到樓下別人家播新聞聯播，那是僅有的聲音了。枕頭被子滿是螨蟲被燒焦的陽光氣息。

　　離職那天，他背著自己的背包，往那個沙子池看了看。那里有很多小孩，但是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就好像，每天人擠著人，都身體貼著身體了，但是，每個人和每個人都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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