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月朦朧的散文
“小娟高中畢業頂職上班了。”這是喜訊哪！身在農村的同學們都為她高興。小虎聽到這個消息時，那天是初七的日子，毛毛月剛剛爬上來，眼前一片月華朦朧的。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那個時期國家出臺安置城鎮知識青年就業的好政策，父母工作到了退休年齡，可以安排其一個子女頂替接班他們的工作。那年頭有個工作的父母吃香啊。小娟從小失去母親，和在公路局道班工作的父親及正在上學的弟弟相依為命，之前也就靠父親一人的工資養活她們，生活也不容易。
小娟的父親工作在道班，職責就是養護公路的，那年頭鄉鎮公路都是沙石路面，車輛一過，滿天塵土飛揚，養路工人哪天不是一身灰塵。她們一家住居在道班的班房里，坐落在公路旁的一個叫舊嶺的鄉村里，鄉村田園風光很美，是一個較大、較集中的莊子，條件雖苦點但充滿人氣，加上她父親為人豪爽，是道班班長，人送愛稱“老班長”，就愛好點小酒，當然那年頭也就是“八角三”的（山芋干子釀造的），是鄉下很流行的那種，農戶家庭可能只有家里來客了才能喝得起的，“老班長”常在一天勞累后喊來房前屋后的好友小酌，也就結交了一些好人緣。道班的房前屋后也種起了時令蔬菜，聊以補貼餐桌，都是農村好友家屬幫忙的。蔬菜長勢蓬蓬勃勃、郁郁蔥蔥的，增添了年少時生活的情趣，也帶給姐弟倆無限的暖意。
小娟姐弟倆也經常到舊嶺村里同齡人家里玩，多半是和女孩子們。小虎的大姐就嫁到舊嶺村里，小娟和大姐的小姑子很要好，又差不多同齡，都在舊嶺小學讀書。那天小虎和弟弟放假來大姐家玩，在大姐家遇見了小娟姐弟，都是小孩子好熱鬧，大姐的小姑子熱情的介紹著我們，就算認識了，還知道是不同校的同年級同學呢，都是五年級（當年小學教育實行五年制）畢業班的學生。一起玩著捉迷藏，還有老鷹抓小雞、猜迷語等，也順便交流了學習，通過了解，小娟的成績很不錯，讓我記住了這個清秀的女孩。
小虎就一個親姐，在家排行老大，所以三兄弟都和大姐親，經常來大姐家走動，送點時令瓜果什么的，有時奶奶安排送只雞來給大姐補補。在大姐家又和小娟姐弟見過幾面，孩子們都是“人來瘋，自來熟”，像老朋友一樣，一塊玩了起來，小虎發現小娟很懂事，大姐一家人對她們也很親切，特別是大姐的婆婆對她們姐弟很好，經常說沒母親的孩子可憐哦，這或許也是她們姐弟喜歡來大姐家玩的緣故。
那年初春（還不是秋季開學），小虎在母親的護送下上初中了。母親一頭擔著被子一頭擔著大米，風塵仆仆的和兒子行走在送往學校的路上，正巧看到小娟和幾個女同學也大包小囊趕路著，小虎遠遠的看到小娟很吃力的樣子，就喊停了她，將她的大書包拿將過來背著，母親看到兒子的小身板被壓彎著，就隨手將大書包拿過來放在自已擔著的擔子一頭，又回過頭去摧促孩子們快點趕路。小娟感到輕松多了，為表示感激，隨手將荷包里的一本《敵后武工隊》小人書給小虎看，小虎高興極了，連聲說謝謝！
初一年級的孩子屬小人書的年代，那年頭沒有電視，想看電影都像過年似的，集鎮上的新華書店紅火，孩子們在家偷雞蛋舍不得買吃的都要買本小人書，彼此之間相互借閱成為一種常態。互相看得起才借給你，否則還借不上，往往想看一本心儀的小人書可費腦筋了，就和八十年代初到處找有電視機的單位看《霍元甲》一樣。小人書里能述說大道理，發揮大腦的想象空間，對開闊視野、提高文化課水平大有幫助。一本小人書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也就能精煉成一篇作文，久而久之，在潛移默化中提高了寫作水平。小虎和小娟內心都有顆愛好文科的萌芽，一本本小人書讓彼此很快熟悉起來。
學校條件艱苦，農村孩子家里一個星期也僅能拿出五角到一元錢菜金的樣子，所以孩子們一到星期三就得回家拿點下飯菜來校補充，這成了學校約定俗成的規矩，星期三不上自習。必竟都是孩子氣也巴不得回到父母身邊，這就給我們這些同一條路和方向的同學多一些交流的機會。小虎和小娟就和同學們一樣的按規矩回家，路上互相照應著，雖然很多同學在一起，也在一起打打鬧鬧的，但總是在這些時候交換或交還借閱的小人書，并盡可能的相互有所幫助。
一學期下來倆人成了好同學，再到大姐家去玩偶遇到小娟姐弟時就叫大姐留她們一起吃飯，這時，大姐也格外熱情，總是多炒幾個拿手的小菜招待我們，讓自已的弟弟小虎有面子。
第二學年，大家都慢慢長大了些，男女同學見面不知從哪天起彼此之間靦腆起來，如毛毛月一樣朦朦朧朧的。小人書不看了，有時在不感興趣的課堂上偷偷的看起小說來，多是革命歷史小說，偶爾才能搞到一本名著，這時都不忘老朋友，總是在歸還時多編出些理由遲還一些時間，讓文友一睹為快，彼此交流心得時都說看了名著像久旱逢甘霖一樣的感覺。小虎和小娟一遇到名著等好書還是私下相互照應著，正好小娟的弟弟在這學年開學時也上中學了，自然成了他倆交換書籍的“快遞員”。倆人的文科水平在班級上算上好的。
說起小娟的弟弟還真是一個好孩子，個頭不高，斯斯文文的。因和小虎早先就認識，所以一上中學他們像哥們一樣要好，倆哥們常在一起打乒乓球等。小娟的弟弟是個小學霸，在班上學習成績一直前茅，學校各科老師都喜歡他。都說好孩子是夸出來的，小娟的弟弟就在大家的`夸講下一直這樣出色著，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業余時間就找小虎一起玩，可能是從小就是姐姐的小尾巴，現在喜歡找男孩子在一起陽剛些。
也確實是這樣。那年頭農村時興工余時間操場放電影，只要聽到消息，多少路大家都趕著去，記得從中學到縣水泥廠有八公里多的路程，一下自習還結伴前往觀看，都是走著去的，也沒有車輛，小娟姐弟倆也隨著人群前往，小虎多半和她們在一起，起著保護作用，互相也不覺得累。趕到銀幕前，小虎和小娟的弟弟總是合力搶好最好的位置讓給小絹，有橙子就坐著，沒有橙子就站著，大家一起看得精精有味，度過了許多快樂的時光。夜深了，小虎要么護送她們回學校要么繞道護送她們回家，小絹姐弟進院門了，小虎還像小老虎一樣站在朦朧的月光下遠遠的守望著……
轉眼到了初三年級了，那年的初中畢業班還多讀了半年書，到七月份才初中畢業。畢業前夕都是大姑娘、大小伙子了，還流行畢業送禮物作紀念，也就是一支筆、一本書什么的，小虎一直沒收到小娟的禮物，小虎自已又不好先送過去。直到有一個星期天，小娟和她弟弟一道來到小虎家，說是要去大青山供銷社買東西，相邀一塊去玩玩。回到小虎家的時候，小虎媽媽熱情的接待了她們，并很喜歡小娟姐弟倆。小虎和小娟姐弟倆坐在屋前的棗子樹下談學習、談理想、談未來，望著滿樹青澀的棗子，小娟悄悄地說“聽說你家的棗子沒人敢偷？”“是的，我媽厲害，誰偷我家棗子那是找罵馱啊。”小虎哈哈大笑道。“你媽真的很厲害？”小娟又問。“你怕嗎？我媽剛才不在這嗎？不厲害的話，我家兄弟姐妹這么多，怎么養活大呀？”小虎夸贊他媽。“不怕，剛才看了你媽很慈祥。”小娟扭過頭來像是在找尋小虎媽的身影，但只看到身后的橙子邊上放著一壺開水，藍邊碗里放著六、七個煮熟的白殼蛋給她們吃，小虎說他媽去菜園了。吃完雞蛋后，剛才還蔚藍的天空這時飄灑著朵朵晚霞來，小娟這才從她的包包里拿出一支筆、一本簽名的塑料皮本子還有一個她親手勾織的白色網兜作為畢業禮物送給小虎，小虎接過后很羞澀不敢看，直到送走了小娟姐弟倆，小虎才認真研究起小娟的禮物起來，覺得很親切友好，不禁一種朦朦朧朧的東西涌上心頭。天邊紅紅的晚霞映照在小虎紅彤彤的臉上，望著這些很在意的東西，小虎感覺很時尚，但更多的是覺得很珍貴啊！
七月到了，參加預考合格的同學才能參加全縣統一中考，預考成績不錯的小虎參加了中考，可惜最后僅一分之差沒考上高中。這讓小虎很失落。小絹幫他查了一下，文科成績在班上是前幾名，數學考得不好，造成了這個樣子了。那年月，知識分子吃香，一個初中畢業生在農村也可大有作為的。大隊準備讓小虎去當民辦教師，小隊讓小虎擔任保管員、記分員。而小絹不斷的帶信來總是鼓勵小虎要繼續學習并不時的讓其弟送一些書來，小虎讀著小絹的來信就有了繼續求學的沖動。記得小娟有一次來信告訴小虎，她爸因工作調動進縣城了，她姐弟倆也可能要轉學過去，也就不會經常到這邊來了，言辭中對小虎有些不舍并感謝小虎這些年來給予的幫助和友誼。看過信后小虎沉默不語，內心里想著怎樣才能繼續陪伴著小絹姐弟并延續著彼此的友情？……將就半年的農村生活讓小虎家人也在思考著，如何讓孩子出息只有讀書。全家最后決定送小虎去一所新的學校復讀半年，參加本年度秋季升學考試。
得到來之不易又重新上學機會的小虎學習更努力了，新的學年知識更新的要求不一樣了，考試知識面在擴大，需要付出的汗水更多，而且新生們英語成績普遍較好，小虎不放棄雙休日向他們學習。在家里時感覺自家四合屋木板樓上最安靜，星期天總在樓上做數學作業，一學期下來堆起來的試卷稿紙有一、二尺高。作文也是經常讓語文老師表揚，常在班上當范文朗讀。功夫不負有心人，一九八零年中考，成績267.5分，被縣重點高中文科班錄取。當手捧紅色錄取通知書時，小虎和他的父母一樣，激動的眼睛也朦朧起來……
就在小虎過著緊張的高中求學生活時，在升學高二的暑假里，那天、那晚、那時月朦朧，小虎聽到了小絹接班頂職的消息。小虎既為小絹有了份穩定的工作高興又有些不知道那不對勁的不舍。那不舍果真在不久得到驗證了，聽到了小絹有個大學生男孩子在追求她且是她高中時的同班同學，這讓小虎很煩燥，小虎把自已的想法也和小絹的弟弟說了，也到過小娟的單位去，不好面談，就想是一種宣告，但小絹總是“（春雨）隨風潛入夜”般的叮囑小虎好好學習，還為小虎編織了一件“密密縫”的毛衣，好溫暖小虎的那顆青春朦朧的心。
小虎還是聽到些小絹上班后戀愛了的消息，盡管是那男孩勇猛的追求。小絹弟弟聽說到這件事后急忙寫了封開導信給小虎，小虎接受了小絹弟弟信中的勸告，痛定不再思痛的小虎準備換一種活法，不去打擾少年時代的好友加同學，要用自已的奮斗來證明一切，讓多年來如同“月朦朧”一樣的情感真正在未來的日子里敞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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