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深處的辣椒樹散文
陽臺上,那因花草枯死而廢棄的一個花盆,放在角落里不知多久了。春天里,盆里生出些三葉萍來,別致的葉片綠綠的,裝點著只剩下一節枯樁的花盆。
中午時分,天氣很好,春風悠悠的,帶來陣陣暖意,搬根凳子在陽臺上坐著,沐浴在一片溫暖中。無意間看到那些三葉萍中,長出兩棵辣椒苗來,它們是那么羸弱,在三葉萍茂密的葉子里,就像是鶴群中混進了兩只丑小鴨。
我的眼前卻一亮,趕緊將那些三葉萍和那個枯死的小樁除去,給辣椒苗騰出空間來。三葉萍再好,也是野草,辣椒苗雖小,長大后卻能結出辣椒,那可是一道味美的蔬菜呢。打那以后,我每天都要去看一下它們,長高沒有,長壯沒有。泥土干了澆上點水,感覺肥力不夠了,就把泡制好的豆餅水給施上。
花盆中弱小的辣椒苗,將記憶深處的那些“辣椒樹”給勾了出來,它們全都在我的眼前墨綠著,可著勁兒往上長,變得異常清晰,似乎觸手可及。
那些“辣椒樹”是種在一口水井邊的,那口建在個半米高土坎上的井的下方,是一塊長年都不會干涸的冷水田。
水井邊有幾塊巴掌大小的零星土地,是生產隊分給我們知青點的,那些零星的'地沒人要,上面長滿了雜草,生產隊長大手一指,就把它們連同一個坡上幾塊比巴掌大一些的土地分給了我們三個知青,讓我們自己種一些菜吃。
坡上的土地很快就挖出來了,種下蘿卜、白菜、洋芋等常見的蔬菜,只這井邊的巴掌地不知種什么。井旁的土坎上長著一排桑樹,因知青不養蠶,這樹分給了別人。有桑樹的井邊潮濕陰暗,并不適合植物的生長,加上靠井,怕污染飲用水,不能澆糞肥,只能在栽種時下點基肥。思慮半天,將一戶山民栽剩下的辣椒苗種了幾棵在那里。知青是新來戶,也沒有養豬喂雞,自然也就沒有下基肥。種辣椒只是個權益之計,地雖小,也是地,分給我們了,總得派個用場,要不山民們特別是那個隊長會說我們:懶得連分給的自留地都不愿種了。于是,那些普通的辣椒苗就在井邊安了家。
水是天天要用的,井邊每天都得去,自然就能與辣椒天天見。那些辣椒在山民的自留地里長得很好,在農人精心地照料下,一天一個樣,仲春栽下,初夏就開花結果了。我們的辣椒卻休眠了。葉子也是綠的,但就是不長個兒。當山民吃上辣椒的時候,我們的辣椒還是些小苗,這讓我們很是沮喪。時間一長,也就不管它了,除了擔水時,見地太干順手給它們澆上一些清冷的井水外,再不對它報任何希望。
沒想到情況卻在秋天出現了轉機。秋收完成后,天很快就冷了下來,山民家的種植的辣椒早就枯了,拔去了老藤,種下了新的作物。我們那幾棵辣椒苗像是睡醒了,竄起了個頭來,幾天工夫就竄出老高,到了水田里都結起一層薄冰時,那幾棵辣椒居然長得比人都高了。葉子又大又密,湊近一聞,清香撲鼻。惹得不少山民都跑來看稀奇,都說:“這才是后來居上呀,知青種的辣椒都成了樹,這得結多少辣椒呀!”并央求我們多留點種,明年他們也種一些這可以長成樹的辣椒。
我們失望了,山民們也失望了。“辣椒樹”高大,葉也密實,卻不開花,也不結果,只那葉子綠得晃眼。山民都說挖了算了,種幾棵紅苕還有收成,可以煮稀飯。我們聽了只是一笑,并不想去挖它們。就讓它們在那兒長著好了,吃不上辣椒,但養眼。再說,那紅苕不施肥也長不好呀。
“辣椒樹”雖然沒有結果,卻著實派上了用場,成全了我們點三個知青的一段友情。我們點的三個人中,年齡最大的高個子叫大山,最小叫建設,我排在第二。
大山個子高,身體也好,我也沒有生過什么大病,偶爾有個頭疼腦熱,挺一下就過去了。只有建設是個病秧子。建設姓李,跟我和大山一樣,都是干部子弟。讀小學時,建設就是我同學,他的身體很弱,經常便血。勸過他去看病,他說他父母帶他去看過,醫生說就是痔瘡,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我總覺得不像,那有小小年紀就得痔瘡的呀?
那年,他的病又發了,一天便血十數次,把人拖得跟瘦猴兒似的。惡心,吃不下飯,眼看著那臉小成了月牙兒,我和大山都十分著急。那時,知青的生活很清苦,菜地里種的菜早就吃完了,只剩下一些剛長出不久的蘿卜和高不過寸許的青菜。但地邊的一溜小蔥卻是長得綠油油的。想給他做一頓病號飯,卻不知拿什么來做。
這天,去井邊擔水,看到在井水氤氳的熱氣中茂密的“辣椒樹”,心里有了主意。擔水回去后,趕緊拿了個籃子又來到井邊,將辣椒葉摘了半籃,又到坡上拔了幾棵小蔥。我和大山又磨了幾斤大米粉,打算給建設煮一頓別致的米面湯圓。
灶里燃起了火來,把大鐵鍋洗凈,滴上幾錢珍貴的清油,將蔥白在里面熗了鍋,就把辣椒葉倒進去翻炒,再加進適量的水。米粉也和了,干濕適當,做成了一個個無餡的湯圓。水開后煮了進去。隨著蒸汽的升起,一股奇異的香味在屋里彌漫著。味精是沒有的,也沒有醬油和醋,鹽是唯一的調味品。然而,這湊合做出來的米湯圓,竟然讓建設胃口大開,把那一大碗米粉湯圓全吃了,還一個勁兒地說:“好吃,太好吃了!”
那幾天,我和大山就用辣椒葉變著花樣地給他做稀奇古怪的吃食,什么涼拌辣椒葉,炒辣椒葉,把辣椒葉切碎和在米面中烙米餅,用少許的油炸一碟辣椒葉,也能讓他吃一碗稀飯……以山民的說法,一個辣椒葉讓我和大山做成名菜了。普通的辣椒葉竟然讓建設的病暫時好了起來。
我們大意了,建設的父母更是大意了。就在我應征入伍一年之后,建設也參加了工作,來到一家煉鐵廠的時候,他的病再次發著,經過檢查,他得的哪里是痔瘡,而是直腸癌,且已到了晚期……
第一個探親假,我回到家中,恰逢比我晚一年入伍的大山服役期滿退伍回家,我們兩人相約去建設家里,卻在路上遇上了建設的父親,聽建設的父親說,直到臨走,建設都念念不忘曾經吃過的辣椒葉,念念不忘讓他從病中站起來的那碗辣椒葉煮米面湯圓……建設家,我們沒有去,建設的父親說,看到我們,建設的母親會傷心落淚的。畢竟是做父母的,忽略了兒子的身體,才讓他走到了那一步。
我始終不明白那些辣椒長成樹的原因所在,或許是那陰暗的環境?或許是那井水的溫度?但辣椒樹給我們帶來的歡樂卻實實在在地留在了記憶深處。
多想將花盆中的那棵辣椒苗也培育成“辣椒樹”,讓它與我的青蔥歲月相對接!真能那樣,我會將往昔那米面湯圓再做上一碗,遙祭建設,遙祭我的知青兄弟,告訴他人世間現今的事情。我,也將那段苦澀卻溫馨的歲月再經歷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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