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朵桃花對坐散文
小區(qū)的院子里，只有一樹桃花。就這一樹桃花，還是長在別人家的屋檐下。
我一直想從集市上買點花草來，栽在小區(qū)的院子里。瞅了半天，卻不知往哪地兒栽。買這個小區(qū)房子的時候，明明圖紙上標明小區(qū)中間是有個大花園的，花園中是叢生的花草還有開滿鮮花的果樹的。看那圖紙，就覺這個小區(qū)是一座讓人歡喜的花園式洋房。合同簽過之后，很久才看到房子的雛形。閑暇里曾經(jīng)千百次的猜想，小區(qū)的花園里那么好看的花該是些怎樣的花呢，那些草該是些怎樣的草呢。我總覺得那些燦燦綻放著的粉紅，像極了桃花，其他業(yè)主似乎與我有同感。
在等待中，終于有一天拿到了鑰匙。忽然發(fā)現(xiàn)那片種花種草的地方，竟蓋起了數(shù)十間車庫。花園沒有了，仿佛只是好夢一場。小區(qū)就像一個天井，高高地樹立在那兒。從樓上往下看，再也看不見花花草草。找物業(yè)理論，沒有人能站出來說話。就這樣每天去來，我們?nèi)缤椎耐堋?/p>
好在中間還有十幾平米土地，心里似乎還有一絲兒空。剛從農(nóng)村移到城里來，若是沒有土，能讓人活活被憋死。搬進來的時候，這塊土里什么都沒有，雜亂地堆積些建筑垃圾。后來不知誰把垃圾清除干凈，種上了一畦青菜。總之有一片綠了，看了倒還順眼。有了一片綠，仿佛就有了生機。站在陽臺上，一大早能看到許多人家攢這頭看那一片綠。后來有人提議，在那塊土里該栽幾棵樹，種一圈草。提議只是提議，一擱置就是好幾年。菜地還是菜地，不知什么時候有幾棵樹長了出來。一棵是桃樹，另一棵是銀杏，還有一棵叫不出名字。可能是種菜的人聽多了閑話，才不得以而為之。不管怎樣，有了菜，有了草，有了樹，這才真真地像個過日子的人家。
這個小院子的春天，就是從這一樹桃花開始的。記不得有幾年了，這棵桃樹竟枝繁葉茂起來。桃花一簇簇，像辮在那，重重疊疊，枝枝優(yōu)美，朵朵喜人。小區(qū)里的人，沒有一個記不住這棵桃樹的。就是有親戚朋友來，也時不時夸贊那棵桃樹長得好。小區(qū)里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因著那棵桃樹容光煥發(fā)。真的要好好謝謝那位菜地的主人，因為她的精心培育，那一樹桃花才這樣夭夭灼灼，小區(qū)里的人們才這般地熱熱鬧鬧。
今年春天來得遲，整個小區(qū)大半個歲月都在灰白里。外邊的楊柳都有了新綠，這個小區(qū)仿佛還沒從冬天里走出來。幾個老人似乎有些急躁，每天太陽正午的時候，都忙著搬著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等桃樹開花。桃樹開花了，春天就會來到這個小院子里，小院子里的天氣就一定會暖和，老人們就會有盼頭。
每次下樓，都會不自覺的多看幾眼那棵桃樹。沒話找話，也會隨心的問一句樓下桃花開了吧。站在四樓陽臺上，我只能看到桃樹的一角。有時我必須爬到五樓去，才能看清她的全貌。
桃花開了，只是一夜間的事。可我們從沒多留意。桃花說開就開了，開得粉艷傾城。站在樓上，四維樓房里的人每天都齊刷刷的走到窗邊來，俯看院子里那樹鮮艷的桃花。對望間，大家相互打個招呼，滿院子一片祥和。大家見面，似乎有了更多的話題。今年桃花開得真好，又多又大，又鮮又艷。只那一樹，就讓整個小區(qū)沸騰不已。每天，樹周圍總能擠滿好多人。因為桃花，大家開始有了更多地接觸，也有了更多的了解。連小孩子都拿著本子，在桃樹下認真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怕是要寫一篇春天里最美的桃花了。
匆忙里，好多次從桃樹下過，卻沒有一次認認真真看過那樹桃花。一天晚上，我問妻子，那樹桃花什么時候開得那么好。妻子說，也不知你整天忙的啥，再等些日子桃花都要開完了。誰讓我們的工作性質(zhì)就是這樣，天剛蒙蒙亮就走，晚上黑漆漆才想起回。回來的時候，也忘記去看桃花。有天晚上，我是刻意去看桃花的。我怕這一季過去，不知多久才能等得到下一個輪回。那晚，月光傾城。桃花確是似一位美人，月光下依然灼灼其顏，嬌媚得可愛。那晚，我走近她，捧一朵在手，我真真地輕吻著她了。她是那樣柔軟，那樣的粉嫩，又是那樣眉清目秀，且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那香氣，是桃子做成的，甜潤、細膩、綿柔，像女人沐浴后的清晨。這次邀約，我真是有些兒貪婪。一個人躲在那樣的夜色里，圍著桃花團團轉(zhuǎn)。那晚，我是中了桃花劫了，連夢里都是一夜桃花。
清明落了雨，其他人都向外走，去看十里外的桃花。那天我當班，走到小院子里，打著傘看桃花飄落。雨很大，我看到了桃花流水。似乎有太多的感傷，在這個清明里。我想到了小時候父親的桃園，想著想著淚和雨一起滴落。小時候我見過的山泉水，在春天里恣意而下，那水流過父親的桃園，流過我歡快的年少，流著紛紛揚揚的桃花。清澈、細密，柔軟如帛，那才真真叫做桃花流水。那是我余生來，見過最美麗的桃花流水。即便是在云臺山，在九寨，也從未曾見過。三十年沒有見，那一片燦爛純凈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時間走得真快，說話間都四月半頭了。小區(qū)的院子里，再沒有別的花可看。然而那些老人們，仍舊搬著小板凳坐在那棵桃樹下。他們看著滿樹落下的花瓣，似乎也有我一樣的寄望。桃花年年開，不知下一年要等到什么時候。小區(qū)似乎又恢復了原來的平靜，關(guān)于桃花的事也暫時告了一個段落。
生活還在繼續(xù)，人們在匆忙里似乎早就忘了那一樹嫣然桃花。
今天不小心在朋友的園子里，看到一幀幀桃花的照片。忽然間，讓我有了一份迷戀和歸屬感。面對一朵桃花，我坐視了良久，就像面對我的那位朋友。莫不是，我真地把她當做桃花了。感謝朋友把那些桃花兒拍攝得那么好，讓我從心里有一次次的不舍。面對那樣好看的一朵桃花，我想起了太多的過往今夕的美好。特別是小時候，父親桃園里的桃花朵朵盛開。那時的單純簡單，那時的天真爛漫，真真地燦若桃花……
朋友說，桃花是朵妖，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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