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的傷感散文
清明時節的雨，淅淅瀝瀝的，讓人平添了些惆悵，平添了些思緒，更平添了些懷念……
清明，一種來自血脈里的眷戀。又是一年的清明。雨，“滴滴答答”地又下了起來。“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每每這個時候，讓我斷魂的，是比往日更加地思念起父親來。父親去世那年，我還不到三十歲。
清明掃墓的一應物件，是幾天前就準備好了的。因父親喜歡安靜，再加上那時的公墓，也還沒有規范好，我們在一處閑靜的、面水靠山的山梁，請人給父親修了一座墓。一年才去一次，平時，墓地的人員又疏于管理。因此，墓地周圍的草和樹都長得極旺盛，需要清理和修剪。祭祀時，我會捧上一束鮮花，再帶點父親愛吃的東西，放在墓前。然后，再細細地拔去周圍的雜草，用鐮刀修剪一下長歪的樹枝，擦去墓碑上的塵土，跟父親說說話，聊聊天。說說現在的家，說說我的孩子，說說全家人的健康。總覺得，只有這樣跟父親嘮叨一下，才能減輕一些對父親的思念。
父親極愛我們幾個孩子。尤其愛我，因我最乖最聽話。在他去世之前曾對我說，他很欣慰，因為，他看到了我長大、工作、結婚、有了孩子，他做完了他該做的，以后的日子，讓我好好孝敬母親。父親去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夜里都會夢到他，夢到他生前的樣子，夢到與父親在一起的時光。
佇立父親墓前，萬千思緒縈繞起來。“子欲養，而親不在。”這種無奈的滋味，就像清明的雨，淅瀝地讓人無法釋懷。
記得小時候，由于身體不好經常生病，也許抵抗力天生的弱吧，亦或是當時的生活條件也不好。在剛剛上小學不到兩個月，就生了一場重病——慢行黃疸性肝炎。因為這病要傳染，所以輟學在家。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大概是1973年的冬天吧。可能也是因為當時的醫療條件不好，這病足足治療了近兩年時間。這兩年，都是父親一直照顧我，姐姐要上學，妹妹尚在襁褓中，媽媽照顧不過來。
我們這座城市，是上世紀60年代中期新建的。由于多山地，交通極為不便。山路彎彎，好多路都還是石子路，走在上面很不舒服。我家離醫院也有好幾公里的路程，公共汽車倒是有，班次極少，等車很費時間。那時的我，因為生病體質很弱，還要天天到醫院打針，沒勁走路，吃了飯就吐，坐車又暈。父親心疼我，每次去醫院都背著我，打完針再把我背回家，然后再趕著去上班，很是辛苦。幸虧那時父親年輕，個子又高，偉岸挺拔，帥氣十足，走起路來腳下生風，幾公里的路，倒也不在話下。我每每爬在父親的背上，看著他的汗水從脖子一直流入衣服里，我覺得父親非常累，就要求下來自己走。可父親堅決不肯，說小孩子走路慢，要耽誤他上班的，我知道父親是心疼我。為此，父親的衣服不知被汗水打濕了多少次，磨破過多少雙鞋，淋過多少次雨，踩過多少腳泥。可他從沒抱怨過一句，總是耐心地哄我吃藥、打針。
治療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的病情也沒見好轉多少，父親心急如焚。后來的日子里，一邊在醫院治療著，爸爸一邊騎著自行車，到處尋醫問藥。終于在一處鄉下，找到一個老中醫，不知用了什么偏方，才治好了我的病。
父親喜歡安靜，但也極其風趣。我想，我從小喜歡文學的興趣，與他有很大關系吧。因為父親很會講故事，講得最多的是“楊家將”“水滸傳”“西游記”“隋唐演義”“黑臉包公”“岳母刺字”等等，還邊講邊比劃，形象生動，聲情并茂。把里面的忠、孝、善、奸、惡講得分分明明，講到忠孝善，他會一臉的正氣，會大加贊揚；講到奸佞惡毒，他會義憤填膺，憤憤不平。看他的樣子，如果那“秦檜”“陳世美”之流在他眼前的話，他會即刻撕碎他們。從他的故事里，我們幾個孩子，從小就知道啥叫忠、孝、善、惡，也學會了做人，更加激發了我愛看書的興趣。
隨著我上學讀書認字，我看書的興趣越來越濃。他很是高興，每次發了工資，都會特意地給我一點零花錢，讓我去買喜歡的書。盡管那時家里的生活并不寬裕，但他還是盡可能地滿足我的興趣愛好。他有時到學校去，聽到老師表揚我的話，尤其看到我的作文，上了學校的黑板報，他會很高興，也會很自豪。然后，就買上一些好吃的犒勞我。為此，姊妹們很嫉妒。
但最終令我失望的是，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估計也是父親最大的失落，但他從來沒有埋怨過我，相反還安慰我。因為他看到了我的努力，他心里是安慰的。其實，我很懂事，也極努力地學習，只是，天生的體質差，經常生病，斷斷續續地上學，耽誤了不少功課。我記得那時的高考名額有限制，按照本縣區教育局給的名額，所有應屆高中畢業生，首先通過本校的預選，才能進入本縣區的正式大學考場。我們班里加上復讀生有三十幾人，名額也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我順利地通過預選之后，就時刻準備著參加正式的大學考試。
縣里的考場離我們家有半個小時的路程，怕考試遲到，頭天下午，所有參加考試的學生，都要趕往縣里，需要在招待所住上一夜，第二天參加考試。那時，最時興的交通工具，就是解放牌大卡車，就這，還是學校向單位借的。父親為了照顧我，執意要送我一起去考場。夏天的雨說來就來，即便帶了雨衣，站在敞篷的大卡車上，還是被雨淋了個濕透。父親極力幫我裹著雨衣，用身體護住我，幫我遮住傾瀉而下的風雨。可我不爭氣的身子還是感冒了，夜里發起燒來。那時，沒有現在這么多的藥店，買藥很困難，就隨意吃了點頭疼片。七月七日一大早，我昏昏沉沉地進了考場，父親等在外面，我看得出他的焦慮。但他還是和顏悅色地安慰我，囑咐我，考試的時候要放松些，看仔細了再答題。我點頭進了考場的大門，回頭又望了一眼大門外的父親，他正墊著腳，伸著脖子看著我。他那期切的目光，一直在我的`眼前搖曳不去。我突然發現，父親瘦了許多。
高考完后，父親看我的樣子，猜到我考得一定不理想，都沒敢問我。直到分數下來，一看，離錄取分數線還差8分。但是，我的語文成績，在我們學校所有考生中名列前茅，尤其那年的高考作文，語文老師說寫的非常好。不過，那年的高考，我們班上也只是考上了2名大學生。父親沒有責備我，而是安慰我，讓我再復讀一年。我沒有采納父親的建議，我想，這許多年來，我已拖累家里很多，我應該承擔一些養家的責任了。何況，我去了工廠，利用業余時間，還可以讀成人教育。后來，如我所愿，我利用三年時間，完成了成人教育課程，走上了重要的工作崗位。父親知道后，顯得異常興奮。
父親尊重了我的選擇，我參加了單位的招工考試，順利地通過了考試。在我上班報到的第一天，又是父親送的我。幫我買了最好的木質箱子和一套新的被褥，送到我的單身宿舍。又幫我鋪好床，掛好蚊帳，買好飯票，又囑咐我工作中要注意的問題。都沒有來得及吃口飯，就匆匆地回家上班了。
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我突然感到無比的失落。我從沒離開過家，離開過父親和母親，有一種孤單無助涌上心頭。瞬間，眼淚不聽話地就奪眶而出了……其實，我工作的地方離家也不是很遠，只是一周才能回去一次。但當時，就覺得很傷心，沒有安全感。想必是，從來沒離開過父母庇護的緣故吧。
父親不僅對我們如此的愛，對他身邊的同事也很是關懷備至。他是一個有擔當、有愛心，非常正直、非常有性情的男人。
有一年，他的小徒弟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錢。小徒弟急得飯都吃不下，覺睡不著，也無心工作。父親就安慰他，幫他想辦法。那些年間，各家的經濟條件都不是很好，籌錢相當困難。盡管如此，父親不僅把我們家里所有的錢都給了他的小徒弟家，還幫著借了些錢，幫他家里渡過了難關。后來，又幫著還賬，為此，小徒弟全家很是感激父親，小徒弟也把父親視為自己的親生父親般敬重。直到現在，父親已經去世多年，他的這位小徒弟還時常來看我的母親，幫我家里做事，簡直就像是一家人。
后來，由于工作了，跟父親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少。每次休息回家，我都發現父親的身體越來越差。我勸他去醫院檢查，他又不肯。想必，那個時候，病魔已經在吞噬著父親的身體。只是，我們都不知道而已。
父親很是關心我的戀愛問題，一再囑咐我：“要找個心眼好的，踏實的，正直的男人過日子。不要貪慕一時的虛榮，會吃虧的。”就在我結婚的當年，父親病了，很重的病——惡性腫瘤。住院、動手術，看著父親被病魔折騰得整個人都脫了相，我的心好疼，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除父親的病痛。醫院沒有辦法，醫生沒有辦法，全家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等著。
起初，我們全家瞞著父親的病情。在拖了一年多之后，父親漸漸知道他的病已無法治愈。他安慰我們：“不要再浪費精力和錢了，人都會死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他還說：“我很滿足，也很高興，也沒有牽掛，沒有遺憾了。因為，你們都已長大成人，能獨立生活了，我的任務完成了。我相信，你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媽媽，現在，我可以放心地離開了。”聽著他的話，我一句話也說不出，眼淚撲簌簌地下落，心像是被撕裂的疼……
父親走了，永遠地離開了我信。這輩子，我有幸我們是父女。雖然，他沒有留給我們多少財產。但，父親留給我們的是：做人的職責，做人的快樂，做人的堅強，做人的擔當。
父親，我永遠的敬重您！這紛紛飄落的清明雨，是我對您無限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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