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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餛飩館的前世今生的散文
1997年，它還是一家小小的餛飩館，小的要多不起眼就多不起眼。是在鐵西區(qū)一條普普通通的小街，一個臨街的小房子，里面只能擺四張小方桌。40多歲的下崗的夫妻倆在經(jīng)營，男的高高瘦瘦，女的矮些、略胖一點點。夫妻倆話都不多，表情也總是淡淡的，不像大多數(shù)小店老板，見人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
那時候，我兒子還不到四周歲。我們租住的居委會的那間小屋，下午五點到六點半，江源要在里面給幾個孩子補英語，我們的晚飯就得等下課了才能吃。兩個大人能挺住，兒子卻不行，不到五點就餓了。我就帶著他，就近找小吃店填飽肚子，后來就常常去這家小小的餛飩館了。一是因為我們?nèi)サ臅r候餛飩館一般沒什么顧客，清凈；二是小餛飩館雖然不明亮，但看去東西很干凈，餛飩皮薄餡大口味好，兒子特別喜歡吃。
去的次數(shù)多了，就熟了。老板娘也知道，我們傍晚總來光顧，是家里沒地方，到了飯點兒孩子吃不上飯，就對兒子有了幾分憐惜。我們?nèi)コ燥埖臅r候，往往也是他們兩口子趁顧客少、匆忙吃點東西的時候。他們差不多每晚都煮些玉米面糊糊，就著自己現(xiàn)拌的小咸菜來吃。兒子那時不到四周歲，看人家吃什么都覺得香，覺得香就忍不住嘴饞，吃完了一碗餛飩，還眼巴巴地盯著人家看。老板娘就淺笑著說：“怎么，你也想來點兒？”兒子就靦腆地笑了，拿眼睛看我。還沒等我說話，那老板娘就麻利地拿過一個二大碗，舀大半碗玉米糊糊送到兒子面前,兒子真就喝得美滋滋的。我說：“真那么好喝啊，那等哪天我們自己也煮點兒。”但等來等去，自己還是從來沒煮過，倒是在小小的餛飩鋪里，兒子白喝了好幾次。
夫妻倆吃飯時，偶爾也有顧客來，他們就撂下飯碗，忙著招待。為了能多點兒收入，那時的小餛飩館一直營業(yè)到晚上八九點，只要有客來，就招待。
1998年暑期，婆婆從山里老家背著大包小裹來看她的寶貝孫子，結(jié)果一看之下，吃驚不小，18個月就進了幼兒園的小孫子，怎么看都是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與山里娃娃紅潤的小臉膛簡直沒法比。婆婆大為心疼，臨走時心一橫，干脆把寶貝孫子帶回老家補養(yǎng)去了——“回奶奶家，小雞兒燉蘑菇管夠吃！”本來是想讓兒子在老家呆一個月就回來，但兒子在奶奶身邊生活得異常滋潤，不想回來了。九月份，不到五周歲的兒子，隨著姑姑家的小表姐一起，上了農(nóng)村的小學，從此，在大山里一呆就是三年。兒子一走，那個我和兒子經(jīng)常光顧的小小餛飩館，也就淡出了我們的生活。
20xx年春天，我和江源在原住址附近買了臨街的一處樓房，雙室，二樓，那時兒子已經(jīng)回到我們身邊，讀試點的五年制小學。忙忙碌碌的生活中，有時也會去那個小小的餛飩館打包幾碗餛飩，拿回家三個人慢慢吃——那餛飩，總是一如既往地好吃，但終究，不常去了。
轉(zhuǎn)眼，兒子已上了中學，我也早已換了新工作，到報社做了文字編輯。忽然有一天，我家樓下的房子——一樓的三室戶開起了一家像模像樣的餛飩館，細一看，老板竟是那小餛飩館的夫妻倆！
這一年，是20xx年，距那個小小餛飩館開業(yè)，已經(jīng)十年了。這才知道，小餛飩館這幾年經(jīng)營得順風順水，那邊的地方太小，影響發(fā)展了，所以夫妻倆就買下了一樓的這個三居室，把它改造成標準的餛飩館，也有像模像樣的招牌了。夫妻倆雇了一個收銀員和幾個服務(wù)員，管理也逐漸標準化。但夫妻倆從來不做甩手掌柜，早晨6點開業(yè)，頭6點，夫妻倆就準時到店，一直跟著忙碌到下午2點，結(jié)束一天的對外營業(yè)，再帶領(lǐng)服務(wù)員準備好第二天早晨的餡料。
那幾年，餛飩館異常興旺，每天來吃飯的顧客絡(luò)繹不絕，附近的住戶就不用說了，出租車司機、警察、學生，幾乎把這里當成了食堂。人多，經(jīng)常得等座位，許多食客寧可選擇打包，也要吃這里的餛飩。餛飩館下午兩點就關(guān)張，許多人不解：生意這么好，放著錢干嘛不賺？一直營業(yè)到晚間多好？但店主金老板有自己的主張：這是一個長久生意，天長日久，那么勞累人不就“靠”倒了？所以只營業(yè)到下午兩點。
金老板夫妻倆就這么不急不躁、篤篤定定地經(jīng)營著自家的餛飩館，他們的兒子有自己的工作，平時也不怎么過來幫忙。又過了幾年，夫妻倆在萬香樓對過買了一處近百平的門店，又開了一家餛飩館，一模一樣的經(jīng)營模式，也運營得風生水起。金老板早已換掉摩托車，開起小轎車來了。他開著車在兩個餛飩館之間來來回回地跑，樂此不疲。豬肉餡餛飩、火燒，看似單一的品種，多少年來卻一直暢銷不衰。
現(xiàn)在，這條普普通通的小街上，一樓臨街的房屋大都改成了門市房，各種小吃店、飯店五花八門，有的經(jīng)營得熱熱鬧鬧，也有的熱鬧個一年半載，又轉(zhuǎn)手成了別人的店鋪。而金老板的餛飩館，早已成了小街上家喻戶曉的名店，從一個小小的餛飩館起步，穩(wěn)扎穩(wěn)打，二十年品質(zhì)保證，一對普普通通的下崗工人，就這樣成就了一份殷實家業(yè)。頭兩年，他們的兒子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他們又資助兒子在瑞達花園買了一套百平左右的婚房。
老鄰居們坐在一起閑聊時常常感嘆：金老板的這些固定資產(chǎn)，就來自于一碗一碗的湯水餛飩啊！1997—20xx，二十年如一日，他們夫妻倆就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走過來了。
有時，我和先生早起去市場買菜，下樓的時候，正遇見金老板開著私家車，一應菜品已經(jīng)買回來了。整整二十年過去了，他還如當初一般，瘦瘦高高的，沒有什么顯著的變化，老板娘也沒有什么大變化，甚至兩個人的表情，也與當初沒有什么區(qū)別，依然是那樣淡淡的，言語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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