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榮譽有關的那些事散文
十年前的一個夏天,她本家的一個孫子結婚,她去參加婚禮,遇到一個多年前的學生左紅,一見她,激動地說:“老師,您還記得我嗎?”
“怎么會不記得呢?左紅!”
“我太高興了,終于見到您了!”她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我上了這么多年學,甚至高中、大學,再也沒有遇到過像您這么好的語文老師,咱班同學都特別想念您,很懷念您的語文課!”
大廳里人很多,周圍的人們都用驚異的目光看著她,她有些發窘,同時也感到非常欣慰。她的臉紅了,笑著說:“怎么會呢?高級學府的老師應該都很淵博的。”她說:“可是感覺都很遠,距離感特強。”
在她心里,學生不夾雜任何目的的贊揚,就是她最高的榮譽!
記得左紅是全國實行課改后,她帶的第一級學生,那時,她嘗試用新方法上課,學生們興趣很濃厚,她們班里出了幾個作文明星,優秀作文都由作者自己朗讀,與同學分享,讓學生提修改意見,課堂氣氛一直很熱烈。左紅就是其中之一,她的作文語言質樸,感情真摯,是她欣賞的學生之一。她帶的這一批學生的心情,就像是做雕塑一般,精心做好每一個細節,兩個班的學生都與她感情相當融洽,她生病時孩子們送來水果、奶粉等來看望她。他們曾給了她很多感動。
她最難忘的就是2006年的畢業會,在她致辭之后,隨著班長的號召,“請大家向陪伴我們三年,給予我們慈母般的愛與教導的班主任老師致以崇高的敬意!”67名學生一起站起來,向她90度鞠躬,頓時感動得她熱淚盈眶!這是她這一生接受的最為隆重的謝意,這一刻讓她感受到了自我的價值——盡管她并沒有被評為先進,盡管她們班考上重點的學生數在學校名列前茅,她仍然覺得這是他教學生涯中最幸福的記憶!
她一直熱愛語文,受初中語文老師的影響,當時她的理想就是做語文老師。
當她終于夢想成真的那一天,是1988年的金秋九月,海藍的天空上漂浮著棉花朵般的白云,燕子在樹梢上唱著歌,她非常高興,帶著美好的向往,踏上了講臺,那年她十九歲!面對教室里四十多張朝氣蓬勃的青春臉龐,她激情滿懷,為了學生的進步,她傾其所有。
記得第一次作文批改完以后,她就想,如何把班里的好作文能不占用課堂時間,讓其他學生都能學習和分享呢?于是,她在總務處要了一張大紅紙,在最上面一行的中間,寫上了“優秀作文展覽”的字樣,把學生的好作文張貼在上面,一行四篇,總共貼了五行。剛一貼上去,孩子就興奮地圍攏過來,興致勃勃地閱讀。那斑駁的泥皮土墻,因為這張紅紙而增色不少。后來,領導看到了,在會上對她表揚有加,說出現了“新生事物”“方法靈活,值得學習”等等。聽到這些,她非常意外,一下子就臉發燒起來,低下頭不敢看任何人。她覺得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認為有用的事情,沒到竟然受到了如此表揚,感到非常難為情。
那時的她,覺得自己學識淺陋,每天晚上都會很認真的備課,時常到十二點以后,每節課她要備五六頁之多,生怕有什么遺漏之處。記得當時有個小個子男孩子,上課時總是盯著老師看,從不知記筆記,她把他叫到辦公室做了幾次工作后,他終于有了變化,還喜歡上了寫詩。每次寫完,都拿來讓她修改。盡管詩寫得很直白,沒有意境,但她還是很耐心地替他一遍遍修改。看到每次改完,他的小眼睛都閃著喜悅的光芒,她就有了成就感。沒想到,多年以后,一次路上偶遇,他開著一輛黑色小轎車,打開車門跟她打招呼,他竟然成了西安一家裝潢公司的老板了。
年終評優秀教師,她榜上無名,有點失落。失落之余她想,沒評上肯定是因為她剛工作,徒有熱情而缺乏經驗,她會更加努力的。后來,她在學校創辦了“紅杏”月報,將各年級學生的作品打印成冊,發到各班,以加強全校的美文交流,提高學生的寫作積極性,那在學校是“首創”,“開了歷史先河”(領導評論語)。
幾年之后,她依然與先進無緣時,她從沒埋怨過,還是認為自己做的不夠好。總知道像做學生時一樣,是要靠“評”來的。
那大概是1993年6月的一天中午,突然聽到校長辦公室有人在吵架,聽起來聲嘶力竭的樣子,一打聽,才知道是這次學校評先進時,一位年近四十來歲的女老師榜上無名,她去找校長,兩人吵了一架。她當時很奇怪,沒評上先進不從自身找原因,怎么可以去和領導吵架呢?然而第二天,那位留剪發的大嗓門的女老師的名字,就赫然地加上去了。她的觀念就突然間被顛覆了——“先進”原來并不那么純潔,得到了也就沒有那么榮耀,即使沒有得到,也并不那么值得羞恥了!
后來,她對于“先進”也就沒有那么向往了。她又向來不善于與領導套近乎,自己憑著良心干工作,也從來不會去向領導“邀功”,除非“功”被領導看到。自然也與先進每每失之交臂。她覺得做個平凡的師者,站在平凡的`崗位上,盡心盡力去教書育人,不為俗事所擾,這樣挺好。
每年過元旦或教師節時,總有學生給我送來小禮物,賀卡、筆筒、花朵、小包等等,每每這時,她就覺得這就是她的榮譽和獎勵,它源自一顆顆純真的心靈,是他們最誠摯的心意!
后來評職稱,要這樣那樣的榮譽證,她就靠發表論文,制作課件,寫優秀教案來獲得。她知道,在學校所有與評比有關的榮譽,背后都是有故事的,那是很難得到的。再后來,政策變了,她所能得到的這些榮譽,已經不能在職稱晉級中起作用后,她的職稱就擱淺了。
三年前,她在醫院住院,遇到一位學生姚娟妮,她也是在醫院陪父親住院,聽說她的老師在這里住院后,特地買了一束鮮花和禮品來看她,她動情地說:“老師,您還記得嗎?我們上初一的時候,您給我們上了三節課后,我們就換了老師,大家都非常遺憾,為此我還傷心了一個禮拜呢,那么好的老師怎么就走了呢!”頓了一下,她換了個語調說,“但是,兩年之后我們上初三,第一節語文課,看到您走進教室時,我們是多么興奮啊,我們終于把您給等到了!”她的臉笑得像一朵花。
她終于想起來,那是1999年,她當時被分配代初一語文,上了三天課,她還沒有認清幾個學生,原來分配帶初二課的那位老師要求和她換,他腿有殘疾,初二教室在二樓,他上下樓梯不方便,征得學校同意后她就跟他換了。她把那一級學生送到初三畢業后,學校分配她繼續代初三的語文課,于是就有了她說的故事。沒想到,這些事在孩子們的心里竟起了如此的波瀾!記得那時,她是初三一班的班主任,代初三(一)(二)班的語文課,姚娟妮是初三(二)班的學生。她還依稀記得在那次開家長會,當她忙完一班的事務,走進二班教室和家長們打招呼時,家長們突然間就鼓起掌來了,是不是與孩子們給他們的講述有關呢?
類似的驚喜她還聽到過許多,這些贊譽都給了她很大的鼓舞,讓她在師者的舞臺上不敢有絲毫懈怠,奉獻著并享受著。
在這個世俗的社會里,她自認為情商低,性格也比較內向,平時也很少與領導交流。她工作近三十年,從沒有得過組織部門頒發的什么值得一提的榮譽,但能聽到畢業多年的學生,對一個老師的真誠贊揚,能受到孩子們的喜愛,是不是一個老師最真實的、最有價值、最崇高的榮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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