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綠四季樂飄香散文
我們學校教學樓后面有一塊很大的園子，大概有10多畝吧！五六年前，學校為了擴大規模，據說要整合教育資源，兼并我縣西片的幾所中學。于是由政府牽頭征了20多畝田地，一部分擴建了操場，預留了足球場，修了塑膠跑道，另一部分準備建一座新的教學大樓。機緣不巧，爭取了好幾次，新教學樓始終沒有立項投資興建。好田好地荒著可惜，校委會便商量將田地量劃了好幾十塊，讓教職工們抓鬮分下去做菜園。這幾年下來，老師們辛勤耕耘，菜園年年四季常綠，品種繁多，瓜菜飄香。趣味橫生，收獲多多。
三月的春風吹開桃花、杏花、梨花的時候，我們的菜園里也是生機勃發，不負春光。蓄了一冬的韭菜跟小草一樣從土里悄悄地鉆出來，嫩嫩的、綠綠的。洋芋芽兒也拱出了土，不幾天油厚的青葉子，曬著溫暖的陽光，吸納著新鮮的空氣。小芹菜搖著細瘦身子散發著清幽的香與粗壯的萵筍、碗狀的生菜、帶鋸齒的油墨菜一比高矮呢！白菜苔掐下來直冒水正潮吃呢，洗凈放上蔥蒜和酸漿辣子在熱鍋里爆炒，嘗一筷子，燙燙的，嫩嫩的、甜甜的，美美嚼上一口，唇齒間滿是清香。佐酒下飯勝過魚肉，老少皆宜。此時，蒜苗也正茁壯，用它和酸辣子炒腌臘肉塊子，與三五親朋好友聚在一起，隨意天馬行空，說東道西，喝濃烈的燒酒，不覺油膩，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你會豪氣干云，如梁山好漢一般甚感快慰人生！
今年春天雨水多，園中碧綠的菜畦長得旺盛。菜苔、萵筍、生菜和一些蔥蒜佐料之類吃不完就送一些給親戚朋友嘗嘗，他們都嘖嘖道：沒有上化肥的青菜真是好吃！得到他們的稱贊，我心里就跟他們吃青菜時一樣美滋滋的。雨天里，園中的青菜顯得格外青綠、精神！閑暇時，我就打著雨傘靜靜地注視著它們，看它們抽薹、開花、伸懶腰、抖落雨水；天晴了，該鏟地了，該排蔥了，該給洋芋鋤草了，該給韭菜澆糞、掩草木灰了。我像照顧孩子一樣侍弄著園中的菜們，心中像牽掛孩子一樣關注著它們的成長。春分時節，蠶豆花兒紅紅紫紫上點綴著一個個小黑點，宛如嬰孩的小眼睛窺視著這神奇的春天世界，那豌豆花兒開得白白凈凈，恰似一支支白蝴蝶棲息在藤上，我去摘豌豆尖兒，竟真的飛起一支白蝴蝶，看得我愣愣的。油菜花已過了花的盛期，但仍然有蜜蜂飛來采花。這時的校園氤氳著花草的甜香味兒，老師和學生臉上都洋溢著春天的笑臉。“清明前后，種瓜種豆。”選好翻了的地，種上花生、玉米、黃瓜、苦瓜、白瓜、四季豆、豇豆，又在園子邊種上絲瓜、南瓜，也有在溝渠邊兒種上梅豆，搭上葫蘆架的，既合理利用了廢棄的資源，又美化了環境，還有些許收獲。正所謂一舉多得，豈不美哉？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小滿前后，農民下的秧苗長高了，得犁地耙田分秧插秧了。割了油菜，要種一茬包谷。芒種到了，麥子黃梢兒了，又得拿出磨刀石開鋒試鐮了。農民忙碌，我們的小菜園里也多了許多忙碌的身影：拽打蠶豆、豌豆的，割打油菜的，栽種茄子秧、黃瓜秧、辣子秧的。接著又挖大蒜、土豆。為趕農時，忍住累，流它幾身臭汗，搶著播種下一季的黃豆、綠豆、紅小豆或撒塊芝麻、插幾壟紅薯。有人吃不了苦，受不了累，又怕挑糞臟，鋤草忙，所得蔬菜又便宜，認為得不償失，便不做了，將菜園送與他人做。想來能堅持做菜園五六年的應是有耐心的勤快人了。端午節里棕飄香。在品嘗自釀的黃酒和飄香的粽子時，也津津有味地品嘗自己勞動所獲得的韭菜、蔥、蒜瓣、土豆、四季豆、黃瓜……陶淵明的“摘我園中蔬”的快感和陸游的“園畦剪韭勝肉美”的陶醉蕩漾心頭，自感田園生活的閑適、恬淡、怡然。
夏季氣溫高漲，萬物生長茂盛，大自然煥發出最強勁的飽滿的生命力。這時候，園中生機勃發，瓜菜最為豐富。辣秧苗在糞水的滋潤下結出了尖尖的長辣椒，繁盛的小白花伴著辣椒盡情地開放，白天迎日頭，夜晚接露水，好不熱鬧！茄子樹杈上掛了許多紫茄子正等著主人摘它回去煎茄子餅呢！黃瓜架上黃花擔憂地張開喇叭嘴叫道：“山黃瓜仔，你別長得太快，小心藤蔓系不住你，折斷莖，摔破你，我們也遭殃。”打了芽子的苦瓜藤心無旁騖，順著桿一門心思往上爬，細碎的花兒透著一絲香中微苦的本色原味兒。半人高的番茄秧子最愛曬太陽，枝干粗壯，果實累累，它是想早點兒把青青的洋茄子變成紅紅的西紅柿。引起主人關注，炫耀自己功勞吧！齊胸的苞谷苗經歷了那夜暴風雨襲擊后，很感激主人幫扶了它一把，它像一個經歷了挫折的頑強者，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把根須扎得更深更牢，不到半個月，已是人把高了。驕陽下它出了頂花、掛了須，那須很美：有白色的，有粉紅的，也有棕褐色的，看上去很有光澤，捋一捋順滑的，嗅一嗅香甜味兒。這些好看的玉米須兒，讓我想起商場里芭比娃娃的假發，不同的臉面配不同的假發，好看洋氣，女人、孩子都喜歡。可在我看來，遠沒有掛在這玉米桿上的須兒來得有生氣。暑假中期，絲瓜藤蔓爬滿園子樁上、桿上、繩上、籬笆上，尺把長的絲瓜垂吊著，你莫說，倒還真像姑娘媳婦下河洗衣被用的棒槌，難怪老人喜氣地叫它：棒槌絲瓜。摘兩根就能做一大碗湯呢。一根根南瓜藤蔓好像傳說中的虬龍，張牙舞爪地肆意攀爬，發出好些個頭，結出好多個瓜，它還不知滿足，拼命地開出濃香的大黃花，還將蒲扇大的葉子遮蓋住小丫草，鬧得小丫草只罵它張狂。葫蘆架上掛著幾個頭小肚大的葫蘆，那是燉肉的好食材呦！紫紅的月牙兒似的梅豆，無論拉絲炒著吃或者腌制拌著吃都頗有滋味。那日，老王說家里來了客人，客人不讓上街買菜，他就提了竹籃到菜園中轉了一圈兒，媳婦竟燒炒出了六個菜兩個湯外加三個涼拌盤。“把酒話桑麻”，一邊談論菜園農事，一邊神侃教書育人。真可謂：杯中有情趣，園中有樂趣。
早上立秋，晚上涼悠悠。掰了包谷，挖了花生，享受著黃土地的饋贈，余香還沒有散盡，又該操心種蘿卜白菜了。對于我們普通百姓人家，蘿卜白菜是大路貨菜，既便宜又得天天吃。但種起來卻十分不易。翻了地，或調播或點窩都得要澆糞、蓋窩。遇上墑口好，蘿卜三四天就爆出芽來，而白菜卻需要六七天，出了芽兒的蘿卜白菜比黃豆芽綠豆芽還要脆弱，既離不得太陽又禁不起烈日，所以剛出得蘿卜白菜芽兒遇到午間大太陽是要用包谷桿或花生秧子蓋一蓋的，到了下午太陽偏西再揭蓋。晚上好讓露水提下墑。有個個把星期，苗兒壯一些就好了。澆過兩道糞水，那蘿卜白菜隨風漸長，拃把高了要鋤草松土，要間苗，接下來又要打藥治治蟲子。也有個老師做實驗，不打藥，結果半個月里蘿卜白菜葉子都被蟲子吃成光桿，那還能進行光合作用嗎？看來，那些自賣自夸的不上化肥不打農藥的綠色蔬菜，多半令人猜疑。如果遇上天干，那挑水抗旱的活兒就夠你忙活一陣子得了。
俗話說：“七蔥八蒜。”分了蔥，排了蒜，其時已到中秋前后。選個好天氣把籠在操場邊的黃豆、芝麻敲打出來。用芝麻換香油拌菜吃生津開胃。如果有閑情，隔三差五地用蜂蜜、白糖、香油沖開水喝不僅可以養胃美容，還可以達到潤腸治便秘的好效果呢！黃豆用來長豆芽、炒豆子、打豆漿、磨豆腐吃，好處自然多多了。秋分了，那幾壟紅薯也該挖了吧！有養豬的大媽跑來先割了紅薯藤子，然后幫著給你挖紅薯。帶著收獲的喜悅用鋤頭挖用鏟鍬鏟，一個個又長又大，又粗又圓的紅薯從泥土里拽出來，丟進籃子里、筐子里、口袋里。經過的.人駐足觀賞，妻便拿一些送給他們嘗鮮，也有的拿起紅薯拍拍泥就嚼起來的，那甜絲絲的紅薯與贊美聲都讓我愜意、陶醉。
記得小時候，我們是市民，每每看到別的孩子端著紅薯苞谷磣兒，羨慕得很。有幾次我索性用我的米飯或面條換他們的紅薯苞谷磣，我們各得所好。一碗飯吃完跟小貓一樣還把碗沿兒舔了又舔。那年初冬，聽小伙伴說：這兩天二社四隊的在犁大田，紅薯挖得很毛，跟著石牛匠能溜些紅薯。第二天，我與幾個小伙伴起個大早，田埂上的枯草還鋪著白花花的霜呢。我們搓著手玩耍了好一會兒，石牛匠才含著旱煙袋扛著犁趕著牛向大田緩緩走來。憑著眼尖手快，我跟著石牛匠左沖右跳，冒著被犁鏵所傷的危險，溜到了七八個大大小小、囫圇半扎的紅薯，把幾個衣服口袋裝得滿滿的。回到家，被三姐表揚一番，心里樂滋滋的。晚上，三姐給我們做紅薯面糊，我們每人都吃了兩大碗，肚子脹得打嗝都透露出甜麵的紅薯味兒。
現雖人到中年，紅薯價錢便宜，但對紅薯的喜愛仍然初衷不改。紅薯收上岸，分一半送給鄰居、親戚朋友吃。余下的，裝在大木盆里慢慢享用。冬日里的早晨，哈著白氣，端著飯碗，吃著熱氣騰騰的紅薯稀飯或者紅薯苞谷磣，看著窗外田野的景色，手捂熱了，心也暖了。長長的冬夜里，停了電，十分的無聊與寂寞，妻便生起一盆火，大家偎著火盆一邊吃著烤紅薯，一邊嘮嗑著陳年往事，空氣里彌漫著久違的甜甜的馨香！遇著好天氣，還可以把紅薯蒸了再切成塊晾曬成紅薯干。孩子們挺愛吃的，看上去黃亮亮的，拿在手里軟肉肉的，嚼一嚼，甜硬適度，老有勁道。紅薯多了吃不完，還可以打成粉與洋芋粉混在一起攤鍋盔炒著吃，或者換紅薯粉條下火鍋吃，久煮不糊湯，味兒好，營養也不差。據某雜志說：紅薯含有膳食纖維、胡蘿卜素、維生素A、B、C、E以及鉀、鐵、銅、硒、鈣等10余種微量元素，營養價值很高，被營養學家們稱為營養最均衡的保健食品。了解到這些，我對紅薯的愛似乎又深沉了許多。
冬日的山坡上，花草衰敗，樹木光禿禿的，毫無生氣。田野里冬小麥與油菜苗在寒風中瑟縮著身子相互慰藉著，顯得十分單調。可是，當你走進我們的菜園，冬日別樣的綠會讓你驚奇得睜大眼睛：香蔥茁壯如手指樣粗細，蒜苗耐寒泛著青綠。萵筍苗凍得葉片暗紫，它不敢言語，只求保命。拳頭大小的生菜蜷著身子與油墨菜比誰更綠？綠沁沁的菠菜與芫荽用碧眼的綠睥睨它們。雪里蕻與蒿菜吸足糞水的養料把頭發蓬松的像一顆顆獅子頭，力量與綠色的狂野達到完美的極致。“凌冰響，蘿卜長。”此時，白蘿卜長得又粗又長，正好啟了燉肉吃，當然，紅蘿卜也剛好陪伴當佐料，既好看又好吃。這時的大白菜最引人注目，它們有的把自己卷得嚴嚴實實，來抵御嚴寒，一顆就有五六斤重，天天等著主人抱它們回家過年呢！沒有卷芯的白菜主人留它們明年春天吃菜苔呢！冬天是蓄積力量的季節。我在舌耕疲累或讀書倦了的時候挑起糞桶，聽到扁擔“吱吱呀呀”一路歌唱時，精神陡長，疲乏頓消。若與兩三個菜園愛好者一起爭搶著挑糞那就更有樂趣了。你來我往，看誰舀得糞肥，看誰挑得糞多，看誰澆得菜勻實。放下糞桶時，已是滿園青綠臭味濃。流著汗水，讓目光靜靜地撫摸那些碧綠翠嫩的寶貝苗苗，心中的喜悅和充實趕走了先前的失意與惆悵。此刻，我剎那間明白了“家園”這個詞語對人是多么的有影響力！一個人無論他（她）多么富有，多么尊貴，如果他（她）的心中失去了美好的“家園”，那么他（她）的心就成了無根的浮萍，無論身在何處，浮躁的心靈總是難于安定、難于心靜。
我愛我的菜園。我幾乎每天都要到園中去走一走，去看一看。看苗兒換衣、扎根，看鳥兒啄食、嬉戲，看勞力鋤草、澆糞，看女人提籃、摘菜……如果有個三五天不親近它們，我會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我陪它們走過一個個春夏秋冬，走過一次次風風雨雨。我們相望，我們相守。園中的寶貝們它們就像我的學生，因為我的培育，它們健康茁壯地成長，我有了充足的獲得感；它們又像我的孩子，因為我的培育，它們幸福快樂地生活，我有了真實的幸福感。
在四季綠園中多年辛勤耕耘，我終于找到了快樂的源泉，讀懂了大自然的語言，品嘗到幸福的滋味，追尋到精神的家園。“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孩子們的讀書聲讓我感到時光的流失與珍貴。聽說，建教學樓又有新消息了，不知道我與這片菜園的故事還能延續多久？
2016年7月2日-12日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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