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肉散文
媽媽與芝愛阿姨悄悄說著什么。她們詭秘的神色，讓我想到，一定又與我有關。我故意走過去，芝愛阿姨連忙住口，搭訕地笑問，冷不冷？
下雪了。六十年代的冬天仿佛特別冷，連掛在鐵絲上的毛巾都被冰得硬梆梆的'。
芝愛阿姨是房東，一向很關心我，每次見到我就皺起眉頭，好像我的膝痛傳染給了她。
前幾天跟爸爸一起回家，在門口遇見芝愛阿姨和她丈夫瑞林叔。瑞林叔叫住爸爸，又對我說，你先進去吧，我們說點事。出于好奇，我躲在門后聽，果然又是說我的病。
瑞林叔一位遠房親戚也患了風氣，吃了幾只“胞”就好了。瑞林叔說我也可試試。爸爸一聽這話，顯得很著急，連忙問哪里能弄到。芝愛阿姨說，她們生產隊有人就要生了，是二胎，二胎胞最好最補。
開頭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胞”，聽芝愛阿姨說到生孩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們說的是胎盤。有一回去醫院針灸，也聽人說起過胎盤大補元氣。
難道……
我服過無數的藥，有許多甚至是蛇蝎之類的毒蟲毒藥。我這人也許天生就是吃藥的命，無論多難吃的東西都咽得下。可那胎盤，讓人聯想到什么？是人肉啊！
我相信，芝愛阿姨與媽媽正在說的，就是胎盤的事。
沒多久，媽媽拿著紙包回來了，隱隱透著暗紅，肯定是血。
我看看媽媽，媽媽卻沒有看我。她轉身找了個瓦盆，把紙包放在里頭，又出去了。
雪更大了。我走到窗口，不一會兒，看到媽媽踩著雪，艱難地走到池塘邊。弟弟見狀，驚奇地問：“媽干啥呢，那么冷的水，她要洗什么？”我沒有作聲，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時沒自來水，大冬天的，一般人都到井臺上去洗菜，說井水冬暖夏涼。媽媽去池塘洗那物事，顯然是怕人嫌腌臜。可大雪天的，池塘里的水多冷了啊！
媽媽回來了，本來就長滿凍瘡的手，更是又紅又腫。心里很痛，卻又不知說什么好。
下午，媽媽端著一個盆子過來，還為我倒了一盞黃酒。她顯然知道我猜到了的，只說了兩個字：“吃吧。”
盆子里有紅有白，紅的是豬肉，白的就是那胎盤了。
弟弟饞，吞著口水問：“這是什么啊？”
媽媽和我都沒作聲，爸爸開口了：“老虎肉，給大哥治病的。”
我沒滋沒味地吃了一半就擱下了，說好慢慢吃的。
弟弟見爸媽不在身邊，悄悄問：“大哥，我吃點老虎肉好不好？”
我想了想，揀了塊瘦豬肉搛給弟弟。
弟弟嚼了好一會兒，不以為然地說：“老虎肉跟豬肉差不多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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