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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曵散文
在黃昏里靜坐,一個人,泡一杯龍井,風也是甜的。喜歡回憶的人都是偏執狂。往事是家鄉春汛來潮,從別人家的池塘逆游而上的鯽魚。就是從家鄉游來的魚,在我的心海里,才有如此舒暢的呼吸。
回到童年,在家鄉的油菜花田,幾萬噸陽光的重量在傾刻之間從半空流瀉下來,僅一眨眼,給油菜舉起,一朵朵小巧玲瓏花瓣,鍍上了陽光的色彩,絢麗,娥娜多姿。多么來之不易的幸福?晌覂H認識一只小小的蜜蜂,在它單簿的雙翼,隱藏著我的快樂。只有我的快樂是巨大的,大如磐石。家鄉,才如此神往。
金色的,不是我一個人的童年。其實,家鄉的池塘,在一片片難以打量的陽光下,紛紛繞繞的心情是金色的。有波光粼粼,但不蕩漾。每一片濕漉漉的陽光,無疑也是魚餌。
鄰家的阿伯戴著斗笠,垂釣心情。他一臉的沉默,就像我坐在自家的門檻,獨守明睸的春天。他凝神的望著釣竿,等著魚上鉤。他一定知道,在水的方程式里,一個生命的求解,也會有壁壘。就像我,在如水的時光里,遙望風雨中招搖的家鄉,向前一步,幾乎無能為力。
沒有故鄉的人,其實是一個孤兒。所以,在一個地方,熱愛了,就把根深深扎進去,期待枝繁葉茂。
我怎么想到姜子牙了,在看盡人世的繁花迷亂,人間的塵起塵落,云巻云舒,他獨坐春風十里的長堤,沒有魚餌的垂釣,競釣出了周文王。是他的高明,還是文王的獨具慧眼?但胸有文韜武略,詞匯萬千憑吐吞了。釣與被釣,看來也不過是一夜春風。
獨釣寒江雪的老翁,我欽佩至極。如果他沒釣上魚,幾千年的紅塵舊夢,垂釣上我,也不覺冤枉了。
一個下午,阿伯沒釣上一尾魚,卻釣到了:心地澄明。
前幾天,從家鄉傳來訊息,說老房子給拆遷了。
一開始是家鄉的田野建家俱廠,蓋樓房了,也就是沒有一小塊稻田可以種上莊稼,再也聽不到禾苗抽枝抜節的抑揚頓挫。
接著,魚塘給填平了,還是蓋樓房。
要聽到兩三聲蛙鳴,看到小蝌蚪找媽媽擺動的小可愛的尾巴,只能在記憶搜尋,或者白日做夢,但不返鄉。鼓噪一夏的蟬,有沒有忙著搬家,家又在哪里?彈拔心弦的蟋蟀,有沒有逃過門警犀利的視線,來找過我。這些親密的伙伴,如果真沒有棲居之地,我的心已打掃干凈,不惹塵世的'塵埃。
所以,老房子一拆,我心里落寞的悶悶不樂。有時,茣名其妙的壞脾氣像一頭深藏不露的獅子,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它就豎起全身棕色的皮毛,發出猙獰的嗥叫。但我一直按捺著,忍受著,盡量讓內心平靜,靜如止水。
遠走他鄉,既使想回去,也很不容易。二十余年,我回去的次數扳手指都能數出來,很是慚愧,但不灰心。
家鄉的文友在微信上還是勸我有時間就回去聚聚。在茫茫人海,認識的,都是冥冥之中結了緣分,要真摯相待,友誼才會天久地長。
我與他們沒有謀過面,但心有靈犀。密切地保持著聯系。他們各自住進了縣城,日子風生水起,謀得的差事也左右逢源,八面玲瓏。做小本生意的,也蒸蒸日上,紅紅火火。
而我在礦山,一直蝸居。第五生活區二期峻工是一年冬天,工齡滿十五年的都可以去建安公司抽一個房號。那個日子,一大早我就去了。真的,“莫到君行旱,更有早行人”。我一去到,一個大坪上密密麻麻的站著礦工,只見人頭攢動。我有些提心吊膽了,前兩年,一區分房,喊完了號,我還像一根木樁立在那兒。而今,會不會重演,未知。但心里老舊的不舒服。
到底,我也是一個老礦工。我很緊張地抽了一個房號。十一棟六零八房。至今我還會跟自家女人打趣,說岑水花園有我的一套房子。遺憾的是,樓房呈"田"字格。這很讓我費腦筋,每天都在考慮要不要買,像一根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交款的日子逼近年關。我還是讓自家女人去銀行排隊交錢。那天,陰雨綿綿,兩個窗口前都排了長龍。輪到她辦手續,銀行的人也替她無奈:明天吧。幾時來,幾時給她辦。
自家女人氣乎乎地回家,說沒辦到。我忙著遞一杯熱茶,她喝了一口,有些果斷地說:不要它了,那個房子,我不喜歡。于是,才決定出馬壩買,至少,是在小鎮上。
一過完春節,自家女人就出馬壩,她一個人,幾乎每個樓盤都去看了;貋,縝思綢密的計劃,怕貸款太多,生活壓力大,日子也不好維持。最終,在馬壩的府前西路的陽崗路,有一個一千多戶的大樓盤,五月,交付首期,簡直是土匪進村,把家里的存款一掃而空。從那天起,我做了房奴。這一生,在采場,不知開采了多少鐵礦石,在城市,卻沒有一根鋼筋屬于自己的。并且,還得看售樓小姐的臉色。
剛喘了一口氣,又忙著裝修。自家女人身材很金剛,卻有使不完的勁。她總怕我瞎操心,所以,她親力親為。那時,我就像吃軟飯的,每天只顧著上班,偶爾,出去看看。
在礦山,自家女人也要上班。很辛苦。那幾個月,她明顯地瘦了。我好像沒肝沒肺的,不曉得噓寒問暖,憐香惜玉?晌抑荒芴墼谛纳。
有一次,自家女人還是憂慮嘆息了。說裝修的材料賊貴,怕接不上。我出了一個主意,說結婚時,給她買了一串鉑金項鏈,誰知,她一聽,來氣了,那玩意兒,可以買幾塊馬六甲板呀,一個長壁柜都做不了。她說的有些夸張,但事實也不過如此。
把褲帶扼緊一些,房子給裝修好了,又買了幾件物什,請了她的好姐妹吃了一餐便飯,就算"進火"了。
在礦山,我還是蝸居。一間二十幾平米的房子,隔了兩房一廳。就說廳吧,擺一個電視柜,放一張茶幾,當飯桌,也是寫字臺。再就是一套木沙發,吃飯時,要進房間,總有一個人要站起來,讓道。在逼仄的空間里把生活過寬闊,也需要一種雅量,大度,陽光。而新居,只有過禮拜才出去,住上兩天。其實,也為了搞淸潔,拖拖地板,擦擦窗玻璃。
到底,礦山的家我喜歡多一些?晌疫是喜歡坐在新居的陽臺上,泡一杯龍井,在慵慵碌碌的日子,守住一份短暫的寧靜,也心曠神怡。
把所有的日子過得簡單,簡單地過,日子也是甘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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