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的雞蛋散文

凌晨四點的雞蛋散文

　　我是母親的命根子，唯一的希望。可我的到來卻造成了她一生的災難。作為大兒媳婦，剛過門的母親就自覺地當起一家九口的丫頭，幾乎包了所有的家務。同時，在那掙工分的年月，她的工分也并未比別人少�；盥犯傻枚�，可鍋底下的總是讓給家中的男人和弟弟妹妹，她吃的就只有上面能照得出“人娃娃”（影子）的叫稀飯的米湯。當生下我后，接生婆好心地提醒母親的婆婆，我的奶奶：“你的媳婦貧血，需要好好補補喲！”可婆婆一點也不領情，更不顧別人的情面，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補，有啥補的，她自己吃不進，怪哪個？害怕我這楊家弱待了她，沒拿給她吃喲！”其實，誰都清楚，婆婆是嫌我這個長孫是女兒身。懵懂無知的我不明白眼前這位老人把滿腔的恨全撒在了我的母親身上了。孱弱的母親在月子里經大清熱和奶奶一折騰，出來時就沒了人樣，完全象一張慘白的紙隨風而動。可我卻象一個討債鬼幫著惡人貪婪地吮吸她的血液，直到兩歲。

　　雖然母親血管里流淌著的血液是那樣的少，可她卻努力地支撐著，從未倒下過。挺立堅強的她，是我生命的力量。帶著她的鼓勵和希望，我一路走得踏實穩定，讀書生涯順當無憂。而我除了努力讀書外，還總惦記著我的母親，希望幫助她，減輕她的痛苦。這時，母親給我的總是那句不變的話語：“好好讀書，讀出去了，就好了。”這句沉甸甸的話，幫我種下心中的希望，并一次次地堅定我實現它的信念。是啊，我該為母親爭一口氣，出人頭地，掙許多的錢，然后醫好她的病！

　　可如今，我有工作，有房子，有孩子，卻把母親忘記。當初的信誓旦旦，變成今天的埋怨。整天為自己奔波，卻忽視身上流著的血液。去年，剛到鎮上住上一年的母親硬是回到老家忙她的地方去了。無論我們怎么請，她就是不來給我帶孩子。自私的我只想母親再為我付出，總覺她拋下我們不管，是一種殘忍。只有我一個女兒，你不幫我將來靠誰？在這想法的壓迫下，我很少回去看他們。今年，五一期間，我實在想念母親，回到老家。在我熟悉的眷念的老家，我見到我的媽媽，千萬中滋味涌上心頭，這哪里還是那個她？本來傴僂的身軀顯得更加低矮，寬寬的臉頰深深地凹陷，找不到一點肉的痕跡，除了骨頭就剩沒有一絲血色的蠟黃的皮了。她還在背著背篼，喘著粗氣，走三步停兩步地跋涉！這就是我的媽媽，原來她就是用她的雙手支撐著那瘦弱的身體，把我一步一步地送出農村�？刹仍谀赣H身上洋洋得意的我，吸干她的血液后，連看一眼受傷的她的時間也沒有，還快樂地為自己造血功能強，血液充沛自豪無比。母親老了，血快流干了，她沒法再支撐自己了，可她卻甘愿地任可恥的我在她的背上歡蹦跳躍而一生不吭。此時此刻，我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我扶住我的媽媽，把她送進醫院，檢查，打針，輸液，母親任我擺布，一切聽我的。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涌進我的心中，我告訴母親：“我要輸血給你！”但母親拒絕了我，她說：“我不要你的血，要你的我不輸！”可我決心很大，偷偷地問醫生。似乎一切準備妥當，可經不起折騰，我在醫院里倒下了。我的血終沒能流進她的身體。

　　愧疚籠罩在心里，我瘋狂地搜集治療貧血的良方。一大堆的方子聚在嘴里，我全部告訴了母親，可省錢的她從不照辦。我知道只有我親手操作，她才會接受，就象小時她把熬好的藥拿到床邊喂我一樣。但很快，忙碌的工作代替了我的所有，連醫生開的藥吃完也不知，更別提那些偏方。一日，同事忽然關切地喂我：“吃了一月雞蛋，感覺如何？這可是人家綿陽一個老醫生說的。我堅持為他弄了一個月來吃，出事時流的血全都補起來……”她的話如當頭一棒，把我頭里埋著的事敲了出來。每天凌晨四點，燒一點新鮮開水，打一個雞蛋，放一點糖，再把蛋沖散，就這么簡單，可我從來沒做過。從小到大，都是母親伺候著我，我從來沒習慣為她做什么，包括現在！回到家，我學著把鬧鐘調到四點。當鬧鐘的聲音把我震醒時，我揉開惺忪的雙眼，邁出了我生平最重要的一步！看著熱氣騰騰的蛋花湯在我手中產生時，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當我準備躡手躡腳地送到母親的房間時，她卻自己走到廚房。原來她醒著！不過，看得出，喝了女兒親手做的湯，紅暈就乖乖地爬上她的臉啦！

　　凌晨四點，眷念瞌睡的我從來沒這么早起來過，但凌晨四點的雞蛋破裂的那一瞬間，從前那個只想著自己的我也破裂，她隨著開水不斷變散，最后消失在煙霧里，跑得無影無蹤。我相信我一定能堅持做好凌晨四點的雞蛋，因為我看到在凌晨四點的雞蛋滋潤下，母親的血色回來了，這比輸的血液更加鮮紅，更加好看，更加有力！

　　媽媽，您一定感覺您身上來自女兒的血液在流淌吧？媽媽，您躺著吧，我會堅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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