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遠方隨筆散文
讀完高一,我用了一個暑假的時間長考,終于在開學的時候做了一個破釜沉舟決定,那就是棄學。
似乎也沒有大人的阻攔,大家也知道,這書繼續讀下去也是無望,最后依然要回家種地(當時高考早已停止),況且遠方的四姑還有一個承諾,那就是把我轉到錫盟讀書,然后上山下鄉……先前遠在呼倫貝爾的三姑也有這樣的意愿,但卻沒來得及實施,她們是我家走出農村的先例,或者通過畢業分配,或者通過招工。看到農村一天天的走向衰敗貧窮,看到家中親人生活的日益窘困,她們便想出一把力,做一些貢獻。
當時對能否走向遠方完全沒有把握,但自己已經十八歲了,再也不能給窘迫的家庭增添負擔了,萬一實現不了大不了當農民,即使苦一點,別人能受我怎么不行,而且還可以幫助父兄減輕負擔。
當然我完全可以繼續邊學習邊等待四姑的安排,但是學校的生活我已厭倦透頂,數學學的是平整土地,化學學的是改良土壤,語文也是有一搭無一搭的,記得一個《過秦論》兩個老師輪番講了半個月,大家還是云里霧里不知所以然,后來換上來的語文老師雖然挺敬業,但一口南方話聽懂都難,而物理老師因為在分班的事情上耍弄了我,讓我憎惡了她的德行,于是也聽不進她的課。況且還要不斷搞運動,諸如批林批孔、反回潮之類的。唯有每周兩次到文化站做圖書管理員是讓我感到快樂的事,但那畢竟是業余兼職白盡義務的,最終不會長久的。
還有一件事情為我棄學加了砝碼,那就是母親的身體日益變壞,奶奶年邁,哥哥也定在那年的秋天結婚,農村籌辦婚禮千頭萬緒,要忙的事數不勝數,家中確實需要一個人來幫助料理家務。
這大膽的決定其實客觀上也等于給四姑施加了壓力,促使她加快了我轉學事宜的辦理節奏。當時戶口遷移是很嚴格的事,農村轉成吃商品糧是絕對控制的。我那時少不更事哪懂得這么多,反正已經輟學了,大人們總有個說法吧。
余下的日子我就成了一個家庭婦男,每天做飯洗碗喂豬打狗忙得不可開交。偶有閑暇坐在院門口的石臺上看到放學的伙伴們從門口一個個的走過,心里是既不舒服又很著急,常常叩問自己,莫非我的學生生涯就此結束了么?
那個季節的農村本來是很美麗的,我家的門口正對著生產隊的菜園子,透過圍墻上楊柳的縫隙,一畦畦綠油油的蔬菜在展示著自己無限的生機,此時的生菜早已過了她的青春期,穿了苔的莖干筆直向上的挺著,一朵朵鵝黃的碎花讓滿園的綠色不再單調;同樣過了青春期的還有韭菜,從那綠中泛黃的顏色上就可以判斷它們已經走向衰老,再也不是人們舌尖的青睞,然而它們也如同西下的斜陽把燦爛的晚霞留給大地一樣,在自己頭頂結出一朵朵碎細白色小花,那是它短暫生命里最后最華美的一個樂章,人們把它們采摘下來,洗凈之后放在石碾上碾成細醬,撒上一些鹽巴做成韭菜花醬,豐富和潤色了農家一秋一冬的餐桌;還有那醬紫色的'茄子、翠綠鮮紅的辣椒、綴滿架子的豆莢和碩大的角瓜讓整個院子豐富多彩,生機盎然,也讓每一個人看了感覺到日子的踏實。井臺上的那只毛驢被蒙住雙眼終日不停地拉著水車畫著圓,看著它如此盲目不知終點就不免為之悲哀。被提升到地面的清凌凌的井水順著整齊的水渠嘩嘩流走,去滋潤一畦畦綠油油的菜田。那兩個年過半百的菜把式總是那樣慢悠悠的節奏但卻不知疲倦地在那里耕耘著,偶爾的時候他們也會坐下來,掏出腰上的煙具,點著一袋煙叼在嘴里,瞇縫著雙眼,卻總是不肯離開綠油油的菜田。這是我輟學的日子最常見的風景了,老把式看到的是豐收的希望和累累碩果,我卻總感到無奈和無望。
哥哥的婚期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于是全家人緊鑼密鼓地開始張羅起來。家里請來了兩個木匠,各種櫥柜家具叮叮當當折騰了20多天。那些日子,在操持家務的閑暇,旁觀他們的勞動便成了我的一大樂趣,看著他們把一根根丑陋的圓木鋸成板材,再把板材鋸成一根根方木,然后刨光、鑿眼兒、做榫卯,再用水膠粘合成一體,組成各式各樣的家具,最后,用粗細不等的沙紙打磨拋光之后,涂上兩道清漆,一個個嶄新的家具就新鮮出爐了。我漸漸地被他們吸引了,并驚嘆于他們精湛的手藝,同時也看出了一些門道,于是趁他們收工回家的時間,我把一個開裂的老木桌拆開重新刨光,中間又加上一塊木條補齊因腐爛而壞掉的部分,然后用水膠粘合為一個整體,再用鐵釘和架子、四腿釘成一體,然后刷上一層清漆,一個新桌子就出來了。后來還找了幾塊剩余的邊角料,拼拼湊湊做了一個略小的炕桌,雖然看起來毛糙了些,但是也很實用,那兩個木匠師傅看到我偷藝后的作品,也稱道我有悟性。
臨近秋收的時候,我家終于把嫂子迎進新房,一件大喜事終于圓滿落下帷幕。可是,遠方的四姑那邊依然沒有消息,這便讓我陷入更加焦慮的狀態,于是便常常因為一點瑣事獨生悶氣。大人們看到我這樣也是很心焦,于是便催促我給四姑寫信探尋。那時交通極不發達,通訊也是非常不便捷,一封信幾經周折至少要一周才能到達,有時再遭遇惡劣天氣加上投遞員的拖拉,十天半個月也是有的,于是在我的信寄出一個月之后,終于收到四姑的復信,告訴我啟程赴錫。
期盼了好久的事,終于來到眼前了,自然是興奮無比。
行期漸漸近了,多病的母親和年邁的奶奶含著熱淚一針一線地為我縫制被褥,準備行囊,所謂“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大概就是描寫這種境界吧;年邁的爺爺和老爹、三叔他們也在用男人們的方式表達對我的留戀不舍,諄諄教導,殷切囑托裝滿我的耳朵,然而那樣的時刻,年輕無知的我對此至多也就領會個皮毛,我的心因為遠方的希望而膨脹的滿滿的,怎能完全理解他們的留戀、憂慮和期盼?
離別的場景是我最不愿意回顧的,那隱晦的天氣、一地的清雪、衰敗的老屋、枯干的老樹都令人感到傷感和凄涼,親人的千叮萬囑,奶奶和母親那成串兒的淚珠都讓我前行的腳步重似千斤,我怕那淚水、那離愁別緒動搖了我走向遠方的決心,于是,艱難地向眾人揮揮手,轉過身子,向前走去……后來這一次的離別竟成了我與奶奶、母親的訣別,三年后我重返故里時,奶奶和慈母早已離世化為一抔黃土。
錫林郭勒草原,或許真的與你有某種淵源,我的太爺,我的爺爺都曾牽著成串的勒勒車頂著嚴寒,冒著酷暑在此留下足跡,送來的是糧食,運回去的是食鹽,留下的是蒙古族漢子的鐵骨錚錚和諸多傳奇;我的三個姑姑和姐姐都已經在此扎根,我,一個生在科爾沁草原的蒙古族后裔也踏著前人的足跡走來了,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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