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過奇和花散文隨筆
“這是什么花?”
“奇和花”。
兩個孩子趴在木板搭起的臨時舞臺上,手中各擎著一束小花。花不起眼,纖細(xì)莖葉托起的一簇嫩白,但他們周邊的田野上,幾乎無一例外地都是這種花的方陣,那嫩白就絢爛成了一片花海。震驚過油菜花海那黃燦燦的壯觀,卻原來奇和花純白的組合,竟也有別樣醉人的風(fēng)采。
這是在漳平市象湖鎮(zhèn)的奇和自然村,這是在透出福建新石器時代第一縷曙光的奇和洞前。奇和洞形似眼眶的洞口,與孩子天真的目光,與孩子頭頂“從遠(yuǎn)古走向世界——首屆奇和洞文化節(jié)”的巨大橫幅,只相距一條不寬的縣道。遠(yuǎn)古與今天,隔著一萬年的漫長和十?dāng)?shù)米的短暫,默默對視。
節(jié)慶的演出剛剛結(jié)束,三鄉(xiāng)四鄰的農(nóng)人背兒攜女散去?h道旁的這個石灰?guī)r溶洞,他們再熟悉不過了:不深,也沒有什么奇形怪狀的石筍、石幔、石鐘乳,只有蝙蝠在洞頂懸垂、洞內(nèi)拍翅。生產(chǎn)隊時期它是石灰、肥料庫,改革開放之初它是卡拉OK場,出出進(jìn)進(jìn),哪里想到自己的腳下,一層層竟都是人類文明的堆積,舊石器時代的石錘、石砧、砍砸石器、刮削石器,新石器初期的石斧、石錛、石刀、陶片,新石器早期的石磨盤、骨針、骨質(zhì)魚鉤,以及石質(zhì)、骨質(zhì)的藝術(shù)裝飾品,一層層由粗到精,從一萬七千年前一直堆到七千年前,足足堆了一萬年!
進(jìn)入遠(yuǎn)古往往是沉重的,但奇和洞給你感覺更多的是厚重,帶幾許親切、幾絲溫馨的厚重。盡管無法確定,一萬多年前穴居此洞的原始人,是否與你有著血緣的關(guān)聯(lián)。可以肯定的是,當(dāng)熟知的北京山頂洞人舉著石塊,在燕地的原野上追逐野羊野鹿的時候,南方的奇和洞人已能磨制精致的骨質(zhì)魚鉤,在水湄垂釣討生活了。山頂洞人和奇和洞人,考古學(xué)上都屬于晚期智人,北方與南方,遙隔萬里的兩個山洞,同時在新舊石器的交替時期,放射出人類文明最初的曙光。
燈光亮起來了,紅、黃、藍(lán)……變幻的燈光把你的影子忽長忽短地投向洞壁,也在你眼前變幻出遠(yuǎn)古的場景。一萬年前洞中的那些夜晚,忽明忽暗的篝火,是不是也像這樣把奇和洞人的身影,忽長忽短地投放在洞壁呢?奇和洞的洞口是太寬了,沒有篝火,怎么能夠切斷虎、豹、熊、豺虎視眈眈的目光?用石斧伐來枝杈,用燧石敲出火星,篝火燃起,越燃越旺。火光中,或魚蝦或螺蚌或野兔山雞漸次熟了,香氣彌漫,男孩女孩一絲不掛,圍著篝火饞涎長長。腰纏樹葉的男人女人們過來了,撕一片兔腿雞腿塞進(jìn)孩子的嘴里,自己則捧起小動物的殘軀或是骨頭大嚼,剛剛馴化的家犬候在一側(cè),目光急切、貪婪……
哦,飽了飽了,把骨頭扔給家犬,男人們的目光在女人身上游移,女人們臉上泛起紅暈,目光卻摩挲著脖子上懸掛的石魚或是骨管,幾分嬌羞;哦,困了困了,女人抱起孩子,男人攬過女人,奇和洞洞廳深處,漸次響起男人女人們滿足的鼾聲。鼾聲流轉(zhuǎn),值夜的男人帶著家犬守在洞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為篝火添上幾根枯枝……
也許,這樣的想象過于溫情,奇和洞人的餐桌上,不,哪有餐桌呢?洞中突起、平整些的石頭就是餐桌了。這樣的餐桌上哪來那么多的魚蝦螺蚌野兔山雞?饑不果腹是奇和洞人的'常態(tài),考古發(fā)現(xiàn)的雖然只有龜甲、魚骨、螺殼、蚌殼以及山里小動物的遺骨,但山果、野菜應(yīng)該也是他們主要的食物來源。至于安全,更是代代奇和洞人縈回不去的心。旱靥幧钌,豺狼虎豹、山洪山火、滑坡崩崗,都是他們致命的威脅,早期人類是很難生存的?脊艑W(xué)界以往極少在這種深山地區(qū)發(fā)現(xiàn)早期人類活動的遺跡,以致文物調(diào)查中往往忽視。直到2008年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奇和洞才進(jìn)入考古學(xué)家的視野。而這一進(jìn)入就改寫了福建遠(yuǎn)古的歷史,沉睡萬年的遺址就此展露真容,那么多的重大發(fā)現(xiàn),那么多的首次、第一,奇和洞文化遺址抖開神秘的面紗,從遠(yuǎn)古走向全國、走向世界,躋身2011年全國十大考古重大發(fā)現(xiàn)之一……
奇和自然村村民口口相傳,這個洞本叫奇河洞,洞中是一條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奇特地下河,原始人傍水而居。后來河流改道了,在洞外不遠(yuǎn)處縈回,洞外就成了一片濕地,開滿了雪白的野花,誰也不知道野花叫什么名呀,既然奇河改稱奇和了,那花就叫它奇和花吧。
走出奇和洞,田野上又是那一片白浪起伏的花海,又是那美到極致的壯觀。奇和花、奇和花,你默默地、反復(fù)念叨這三個字,久久。
最美不過奇和花,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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