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的散文隨筆

時間：2021-05-01 08:00:23 散文雜文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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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那年的散文隨筆

　　『一』

匆匆那年的散文隨筆

　　我有一千只手折的千紙鶴，它們靜靜地躺在一個精美的紙盒子里，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各種顏色都有。

　　也許你不相信，但它確實(shí)是真的，這一千只千紙鶴是一個女孩子送給我的。確切地說，是一個在我看來很高傲，最不可能送我禮物的女孩送我的。這個女孩叫海英。

　　海英是我高中的同學(xué)，事實(shí)上，我們的同窗生涯也只有一年。高二之后，我讀文班，她讀理班，我們的交集并不多。

　　起初，我并不喜歡她。海英的初中是在唐山讀的，所以，回到這個小城讀高中，仿佛覺得自己很是不一般，再加上她優(yōu)越的家庭條件，則處處顯得高人一等。她的身材微胖，相比同齡女孩，發(fā)育得較早。其實(shí)我們那時候都是比較害羞的，害怕身體過早的玲瓏有致。而她，每天總是昂首挺胸，眼里是非常自信的光芒。我那時常想，如果她的脖子再長一些，會好看很多。

　　很多女生都不是很喜歡海英，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她的成績是不錯的，只是她的個性太張揚(yáng)，穿著也太新潮，尤其是那根馬尾辮子，老是梳得很高，辮子上的蝴蝶結(jié)每天都換。她的蝴蝶結(jié)是亮閃閃的那種，大多鑲有水晶亮片，因此她每每像蝴蝶一樣飄過，總會有幾道亮光晃了你的眼。

　　她對我的注意，是源于語文老師在班里朗讀了一篇我的作文，并且給予我很多溢美。海英正好在我前桌，她回過頭，瞟了我一眼，那種眼神很復(fù)雜吧，我當(dāng)時并沒仔細(xì)想里面都包含什么。盡管她高高在上，于我來說卻格格不入。我們遇見時，連個“嗨”都幾乎不屑于說。

　　但是從那節(jié)語文課之后，海英對我明顯親近了許多。課間，她會喊我一起去走廊盡頭放放風(fēng)，或者下樓去廁所。我原本也不是一個冷漠的人，對于她的相邀，多數(shù)也不會拒絕。

　　海英有著很聰明的頭腦，寫一手娟秀的連筆字，數(shù)學(xué)成績很拔尖，她是個溢滿光環(huán)，而個性張揚(yáng)的女孩，我不是。我比較內(nèi)向，甚至是靦腆，數(shù)學(xué)學(xué)得也不是很好，身材瘦小。時至今日我終于能輕松地承認(rèn)，那個時候的我那么覺得她格格不入，是因?yàn)椋叶始伤ｋm然我并沒覺她是白天鵝，但我確實(shí)認(rèn)為自己是丑小鴨。

　　盡管如此，在同窗的一年里，我把所有燃著暗火的情緒，都湮滅在友情的海洋里，強(qiáng)迫自己好好面對她，不敢流露一絲一點(diǎn)真實(shí)的陰霾。我們就以這樣的方式相處了一年。

　　那一年也有過短暫的溫馨。那是一個周末，我們下午都要回到學(xué)校上自習(xí)。海英走進(jìn)教室時，一道寒光晃了我的眼睛，經(jīng)過我仔細(xì)辨認(rèn)，光芒不是來自她的發(fā)卡，也不是她胸前的別針，而是來自她手上，確實(shí)的說，發(fā)光源是她的無名指上一枚金戒指。

　　她是雙手并攏在身前走進(jìn)教室的，所以那枚黃金戒指很明顯，她極盡張揚(yáng)地在落座前晃了一下左手，那道光芒便再次晃了一下我的眼。也許不止我吧，因?yàn)楹枚嗳硕枷蛩慈ァ?/p>

　　下課后，她喊我去走廊放風(fēng)，我極不情愿，幾乎是被她半推半搡隨她而去。

　　好看嗎？她伸出手，對我說，眼神里的神情不像是炫耀，而是很調(diào)皮。但那枚戒指又一次晃了我的眼。

　　好看，我說。

　　真的嗎？這個戒指是爸爸的朋友送的，我戴著玩。她有些眉飛色舞地說。

　　我說的是你的手好看，而不是這枚戒指。我看著她，緩緩地說。

　　她的手胖乎乎的，很白皙，手指也算頎長，雖不是太纖纖，但也算得上是如削蔥根。

　　你不會不知道戒指是定情物吧？你覺得帶著合適嗎？再說，你不認(rèn)為這枚戒指其實(shí)掩蓋了手的美麗嗎？盡管我平素跟她在一起，很少說話，大多她說我聽，可這一次，我確實(shí)沒忍住。一個在校高中生，戴一枚戒指算怎么回事。那時候我單純地覺得，戒指這種東西是愛情的信物，才十八歲的女孩子，套上一枚戒指，未免太招搖或者太俗氣了。

　　你說得好像很對，這枚戒指確實(shí)不適合我們現(xiàn)在的年齡。海英喏喏地說。胖乎乎圓滾滾的臉蛋上飛上兩朵紅云，隨即，她摘下戒指，放在口袋里，拉著我的手向教室走去。

　　那一刻，我雖然覺得自己說話太過魯莽，但很快有一種溫馨的感覺涌入心頭。之后，海英再沒戴過戒指，雖然她依舊很張揚(yáng)，但在我眼里，她可愛了很多。

　　『二』

　　海英考上的是北京化工大學(xué)，我名落孫山，到鄉(xiāng)村小數(shù)學(xué)代課。我們之間的友情仍舊不濃不淡，不遠(yuǎn)不近。她在繁華的都市，我在偏僻的鄉(xiāng)村，我們的聯(lián)系方式大多是書信。

　　有一次，她在信里寫道：

　　我真的好想跟你換換，你來北京讀大學(xué)，我去你的鄉(xiāng)村代課。我突然特別羨慕你的純粹，安靜，甚至是鄉(xiāng)村里那種孤單，那是美到極致的寂寞。

　　看到她這句話，我突然有些感動。我們認(rèn)識一些年了，其實(shí)，我從未在心里真正喜歡她，也許是源于她的高高在上，也許是因?yàn)槲业淖员白魉睢Ｎ沂冀K覺得我和她不是同一世界里的人，我們盡管有說有笑，內(nèi)心，其實(shí)離得很遠(yuǎn)。

　　但她這句話，我沒覺得是矯情，也不認(rèn)為她是在跟我炫耀。就在那一瞬間，我很開心，我們終于可以做朋友了！我曾經(jīng)有些陰霾的心思像是突然暴露在金燦燦的陽光之下，被暴曬得干干凈凈，有股子陽光的味道。

　　我很快給她回信：

　　高高在上的公主啊，好好享受你美麗的大學(xué)生活。鄉(xiāng)村小村貧乏的教學(xué)條件，是你很難適應(yīng)的。不過這里確實(shí)很美，山清水秀，孩子們的心靈淳樸干凈，與他們在一起，自己也仿佛回到了童年時代。海英，讓我們都愛現(xiàn)在的自己，現(xiàn)在的人生吧。

　　下次來信，她寄來很多精致而可愛的卡通明信片。信里說，把它們分給你的二十三個學(xué)生吧，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走進(jìn)那所小學(xué)，看看你的美麗人生。

　　讀著她的信，體會她的心，眼淚就那樣輕輕飄落。這個我一直忽視的朋友，其實(shí)她有一顆水晶般的心。

　　寒假前，我又收到海英的信。她說，她做了一件勇敢的事——義務(wù)獻(xiàn)血，她覺得自己很偉大。她說，一直以來，由于優(yōu)越的家庭條件，滋生了她享受生活的性情，她很少會為別人著想，很多時候，都是心安理得的接受。義務(wù)獻(xiàn)血對于很多人來說，也許只是一件小事，但對她來說，卻是大事，她覺得自己終于長大了，不再自私地以自我為中心，無暇顧及別人了。

　　我的回信很簡單：海英，我以你為驕傲！

　　寒假，她從北京回到小城，我從鄉(xiāng)村也回到小城。我們在電話里說，見一面吧。我們約在了母校門口。

　　我想要送她一份禮物，可她家那么富有，什么都不缺，什么樣的禮物可以入得她眼呢？九八年，我代課的工資，一個月還不到二百塊錢，貴重的禮物我是買不起的。

　　最后我決定送給她一束花，我走進(jìn)花店，拜托老板為我包一束最美麗的花，我要送給一個最美的女大學(xué)生，那個女孩子前不久曾經(jīng)義務(wù)獻(xiàn)血。老板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漂亮女子，她覺得一個女生給另一個女生送花很讓她感動。她精心為我挑選了美麗的花朵，極盡細(xì)致地搭配，最后滿滿的一大捧花，她只收了我成本價。

　　當(dāng)我把這束包裝精美的花兒送給海英時，她激動得雙手緊握，低下頭，聞著花香。我假裝沒有看見她眼角滾出的那滴淚，轉(zhuǎn)過頭偷偷地拭去自己眼角的淚。

　　年后，她在信里對我說，她的生命里，擁有很多物質(zhì)的東西，甚至有些很昂貴，但她從不曾收到過鮮花。我是第一個送她花的'人，她很感動，她更珍惜，她說，我們將是一輩子的朋友了。

　　『三』

　　九九年的整個暑假，我是在沈陽姑媽家度過的。放假之前，打電話告訴海英，我暑假要去沈陽，所以我們可能不能見面了。

　　她聽到這個消息，似乎比我還高興。你真的要去沈陽嗎？太好了。電話那頭，她的聲音里裹著笑。

　　我說是真的，去陪陪姑媽。

　　等我忙完手里的論文，我也會去沈陽的，她依舊高興地說。

　　我很驚詫，但同時也很開心。

　　我有一個男同學(xué)在沈陽藥科大學(xué)讀書，既然你去沈陽，我也想去了，去陪陪你，也看看他。海英的聲音突然變小了，我聽出了害羞的意味。

　　哈，陪我是順便，看男朋友是正事吧。我打趣她。

　　不許笑話我，那個男生還是在唐山讀書時的同學(xué)。我……我確實(shí)喜歡他。好啦，反正到時，我們一起去故宮、怪坡、昭陵、中街……我們還要去五愛市場，買喜歡的衣服。她如數(shù)家珍般，唧唧喳喳地說著，我給她留了姑媽家的電話號碼。掛斷電話，我們都盼望暑假快點(diǎn)到來。

　　我到沈陽第三天，海英打來電話，聲音低沉，她說她去不了沈陽了。她的父母不同意，父母已經(jīng)安排暑假去海南。

　　等你從海南回來再來沈陽啊。我說。

　　去不了。我爸媽知道我喜歡那個在沈陽讀書的男孩，他們都不同意。他們覺得那個男孩家庭條件一般，一眼就可以看到未來，給不了我幸福生活。我怎么努力，都無法說服他們。她的聲音含著淚，我知道她哭了。

　　你還沒有大學(xué)畢業(yè)，我相信任何事情都不會一成不變的，別輕易放棄。我說。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喜歡一個人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很難，相愛相守靠的是兩個人的堅持。我特別希望她可以堅持到愛情綻放美麗的花朵。

　　后來，我去了中街，也去了故宮，還去了五愛市場。我為她選了很多美麗的小飾品，還有寫著她名字的一個精巧的胸針。

　　離開沈陽前兩天，海英打電話請求我給那個男孩打個電話。

　　我問她，為什么不自己打。她說男孩在打工，要十點(diǎn)鐘才能回到寢室，而她在家里，身邊有父母，沒辦法打電話。那天是那個男孩的生日，而她一整天都和父母在一起，沒有機(jī)會對他說聲“生日快樂”。

　　那晚十點(diǎn)，我撥通了沈陽藥科大學(xué)某寢室的電話。代表我的朋友，海英，對那個男生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男孩知道我，因?yàn)楹Ｓ⒏徇^，他對我說謝謝。

　　我說，希望他們都能堅持下去，有一天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男孩說，會的。

　　『四』

　　海英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送了我一份禮物，這份禮物幾乎超過了我情感的承受力——一千只千紙鶴。她說，都是她親手折的。她還說，這份禮物不是用金錢買來的，但卻是她送出的最貴重的禮物。她們寢室里的很多人，都以為她的千紙鶴送給的是一個男生，她卻笑而未語。她折好了一千只千紙鶴，送給我了，連同她水晶般純凈的心。

　　那一年，我手捧著一千只千紙鶴，淚一滴滴落下。一千只千紙鶴很輕，捧在手心，沒有多少分量；一千只千紙鶴，卻很重，捧在手心，捧起的是我們青春里無可復(fù)制的純美而厚重的友情。

　　海英與那個男孩最終還是并沒有走到一起。但我想，他們將是彼此生命里的深處，無論時光如何匆匆，那份美好，已然定格在青春的記憶里。

　　結(jié)婚后，我把那一千只千紙鶴，帶到了自己的小家。

　　愛人說，這些千紙鶴，有故事嗎？

　　我說有，于是我講了我和海英的友誼。那年，我們還偶有電話聯(lián)系。

　　女兒五歲時，看著千紙鶴，問我，媽媽，這些小鳥是你折的嗎？

　　我說，孩子，這叫做千紙鶴，是一個阿姨送給媽媽的。

　　媽媽，你會疊千紙鶴嗎？我也想學(xué)。女兒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說。

　　好，媽媽教你。那一年，我和海英，沒有了聯(lián)系，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我知道她一定過得很好，因?yàn)樗幸活w水晶般的心。

　　前些天，六歲的兒子對我說，媽媽，我們老師也教我們折千紙鶴了，就是跟你很寶貝那盒千紙鶴一樣的。可是我沒學(xué)會，你可以再教教我嗎？

　　好，我們一起來折千紙鶴。我微笑著說。

　　海英，我在把你思念！你與我的最美時光，依然定格在，你手捧一千只千紙鶴，微笑著走向我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