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散文隨筆
如果說人的一生最讓他魂牽夢繞的是家,那么承載著家的那片院子,就是那思念中最有力的導火線了,我曾經拜訪過不少名人家的院子,或是腳步所達目光所致,或是跟據書上的描述想象中云游到過,有的是北方的一方四合院,有的是江南的深宅大院,有的是鄉間的一圈籬笆,有的是山中的一片草竹……
每每跟著導游或是作者去參觀別人家的院子,我都張口瞪眼,甚感羨慕。羨慕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自然。不管是純接觸大自然的籬笆草竹,還是頗帶有些精巧別致的人文色彩的小院大宅,最起碼年代距離現在都很久遠了。沒有汽車鳴笛讓你徹夜難眠,只有“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沒有鋼筋水泥毒氣的襲擊,只有“花氣襲人知晝暖,鵲聲穿樹喜新晴”
三星五斗,春花秋月,一雨勾愁,一葉知秋。這樣出詩人的環境,實在令我這種隕落現世凡俗的人望塵莫及。
從前是眼耳一靜可得,心中清遠難求,F在是眼耳一靜難得,心中清遠難求。好在老天爺眷顧我,給了我一個頗為不同于一般地方的居所,好似我生命中的半拈閑茶,一簾幽夢,幫我洗去心靈的污垢。
它雖然也不免由許多鋼筋水泥構成(現在能住的房子都和鋼筋混凝土脫不了干系的),但是它也不乏自然天成。它雖然不是由造物者一手創造的,卻是睿智而懂得自然規律的人精心設計的。
這片不大不小的神奇的圣土,好像含納了萬物之靈,春夏秋冬。早晚寒暑不一,四時之景不同。像荒無人煙的城市沙漠里的一片綠洲,生命在這里變得不再擁擠、窒息、毫無生氣。
在這里呆的久了,再出去見見“世面”,我不得不低頭承認我是一個無用的懦弱之人,因為別人所依附的世界,是真正的強者才能生存的世界,而對于我來說,卻像是失了水的河,不容魚群生存。
在這里,每一個季節都讓我感到驚喜。這里的冬天,是白色的,白色的不是雪,是花。南方的深冬沒有北方的大雪,有的是暮靄沉沉楚天闊,但墻角一樹雪白的含笑一開,足以為我的心驅寒保暖。一陣清香送到我的鼻尖,我便再也抑制不住地臉紅,想趕緊避開她純純的'笑容,舍不得再多看一眼。柔柔的一寸清香和寒冽的風,剛柔相濟,到別有一番風味。草長鶯飛的時節,含笑紛紛枯落,接班的是一簇簇的淡紫,云一般的嵌在高高的喬木枝頭,凜然不可侵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她叫藍花楹,高冷而孤傲,輕易不笑,她開的花,也如半開半閉,這說明她說話也只愛說一半留一半。如果說含笑是深冬里的回暖,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就好似初春時的倒春寒,她的心,好像鮮有人能夠觸碰,她的脆弱,也鮮有人能夠理解。我酷愛三星兩點的春雨過后,她淡紫色的花瓣散落一地,好像天上的紫云被打落下來,帶著淡淡的露痕,有如淚染輕勻。盛夏未央的時候,無法抵御的是那濃稠的桂香,入鼻時能滴得下晶瑩透亮的蜜糖,留下的后味像垂天的火燒云。她何以這樣神秘莫測?令人費解。這里的夏天,沒有接天蓮葉、荷上蜻蜓,卻有夕陽無限好,綠樹皆成蔭。我在這一方凈土之上,守著這“鏡花水月”的美麗,愛不釋手,我該如何是好?
對我來說,我家院子就是我之天堂,在這里,我是絕對安全的。紅楓小徑,綠樹長廊,六月雷雨,八月秋風。這里的一草一木如何生長,一花一木如何成熟,我再清楚不過;而我的一顰一笑,夾雜著怎樣的心情,是欣喜,是愁苦,是寬慰,還是惆悵,也都絕對逃不過她的雙眼。也許,所謂的高山流水至情至誼,就是在這種默然不語的一來一去中產生的吧?
“如果有一天,我終要離開這里,你一定要記住我的樣子,等我回來。”無數次,無數次地,我在心里對她說著這句話。每每想到這兒,我便心頭一緊,熱淚盈眶,因為我知道,我終將背井離鄉。我此生沒有別的愿望,但求我死之后,有人能將我的骨灰帶回來,讓我能守住這里的每一寸熱土,每一縷陽光。也許十年百年千年以后,我的院子,她終會老舊,甚至于消失。但至少,我還能陪著她,直到山無棱,江水為竭。也許只有這樣,才不負相知、相伴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