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是女人散文
有一個地方可以好好做夢,真好。
張蓓是天津人,小時候,每到寒暑假,就從市區回到爺爺奶奶在天津郊區的四合院。四合院后面是一條河,夏天可以游泳,冬天可以滑冰,回想童年,幾乎所有最快樂的時光,都是在爺爺奶奶家度過。
“奶奶是南方人,院子里有北方看不到的花草:貓耳朵、蜀葵、桃樹,籬笆上爬滿牽牛花,地上都是蔬菜瓜果。蝴蝶和蜜蜂都在院子里飛,那個院子就像一個快樂島。”
童年給張蓓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直到今天,她還常常夢到又走在了爺爺家門前的小路——“我知道自己在夢里,所以我走得很快,邊走邊想,慢點醒過來,今天一定要吃到上次夢里付了錢,卻沒來得及吃上的棉花糖。”
成年后的張蓓進了電臺,很快成為采編播一體的節目主持人。主播是人人都羨慕的職業,但她卻在節目收聽率最高的時候辭職了。“我們當時那檔節目叫做《夜半心聲》,觀眾會打電話進來傾訴感情問題。我是天枰座,總會想公平、解決,但后來我發現,感情里的問題是無解的,越想解決就越會痛苦。我不想一直活在這種無力感里,就選擇了退出。”
她花了十年時間在上海一家酒店集團,又因為漸漸進入機械的重復,而選擇退出。
“美好消失了,錢留不住我,我會走。我的一生,都在追求美,純粹又任性的美。”
停下來,去哪里?不知道。她周游世界一年,四處看看;去讀了中歐商學院,找回校園感覺。一次,張蓓跟弟弟自駕去麗江,住在一家民宿院,那是一家規規整整的四合院,跟爺爺家的院子非常像。入住三天,童年所有記憶都緩緩復活,讓她時時想落淚。張蓓想,為什么,不把腦海中的童年構建出來?她把這件事跟一個新加坡設計師朋友說了,邀請對方來到了麗江。一個月后,設計師拿著一本磚頭那么厚的書找到她。“我一打開就懵了,全是他手繪的麗江的風物和元素,石頭、植被、布料圖案、紙張特性……我特別感動,真的有人愿意跟我一起,認真地做夢。”
說干就干,從資金到方案全準備好了,卻突然發現,麗江是世界文化遺產地,建筑的修改條例嚴苛;90年代,麗江只有快捷賓館和簡陋賓館,施工隊都是本地原住民,很少會說普通話,無法溝通;院子主人因私人原因催促她們快開工。“可當時真的無法開工,最后,只好把定金送給主家,計劃泡湯,我們飛回了上海。”
我們比自己想象的渺小,知道了這點,心就會慢慢靜下來。
回上海后,張蓓設想過在上海周邊地區尋找一個這樣的院子。尋尋覓覓好幾個月終是無果。一天,弟弟說,“姐姐,我不想放棄,我還想回麗江看看。”張蓓嘆口氣,就當是度假,又跟著弟弟回到了上次住的客棧。
“那家民俗院正在改造,我驚喜地發現主人家請的施工隊長會說普通話,我們可以溝通;他帶我去古城管理局去看各種施工條例,原來他做舊宅改造多年,所有法律文件都爛熟于心;他甚至帶我挨家去看舊四合院的電表,判斷這家有多少人住,承租的可能性。”
無心之間,所有問題突然都冰遇春日般化解。那一次,張蓓明白了一件事:緣分。
“第一間花間堂遭遇的困境最多,我們建好了一半的時候,因為屋主大家庭不和睦,其中一戶業主堅持不可以這樣改建,我們妥協無果,只好把半年心血拆掉重新設計、重建。萬般心血,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建筑是最實在具體的東西,消失和出現,給人直觀的感觸。花間堂擴展過程的各種反復,磨平了張蓓原本就不執著的心智,她說:“現在花間堂各地連鎖酒店,依然有拿了地,付了錢,但兩年過去,因為文件問題,無法施工的事。我的解決辦法就是,靜靜地等。我不再著急問任何事要一個結果,其實萬事皆無結果,一切的本質都只是過程。”
花間堂一大特點是脫胎于古建,例如周莊花間堂前身是昆山市文物保護建筑、當地有名的戴宅;蘇州花間堂是晚清重臣潘祖蔭的江南府邸;同里花間堂則脫胎于國家文化保護單位麗則女學。
每次改建,張蓓會查閱大量歷史資料,請教文物歷史專家,將梁柱、磚瓦、木雕、石刻全部保留,還原老宅的精髓。但同時,她也會讓老宅滿足現代生活品質,融合中西審美——“因為,好的設計是時代的鏡子。”
張蓓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同里麗則女學的樣子:“那天無意中走到女校,陽光太刺眼,青磚墨瓦,歲月崢嶸。好像一下全在我眼前。”1906年,19歲的任傳薪出巨資,聘名師,開近代中國女子受教育風氣之先。他專程赴日本、德國考察女子教育,并從德國帶回鋼琴、電影放映機、西洋鏡等新鮮事物。“我讓意大利設計師使用了鏡子的映照元素,不僅是創意的延伸,也是歷史的呼應。”麗則女學曾映射出的是一個時代的風起云涌,張蓓每每面對這些,都充滿敬畏——“我有時候不覺得自己修酒店,我被歷史選擇,于是畢恭畢敬把一些未完成的事兒,接著做下去。”
向前走,別留在那兒,沉下去感傷。
在張蓓的微信里,有這樣一段話——“這個夏至真冷,不大不小的雨應該整夜都沒有停過在,這樣的清早小區門口居然還有人推著三輪車在賣鮮花,車上的花在這雨天雨地里有情有義地開著,我呆看了一陣,它們很好,我也還好。”
事實上,張蓓輕輕地笑了一下,對我說,那個清晨,她感到了寂寞——“這樣寫正是因為,那個瞬間,我并不是太好。”
不過“不太好”,從來不等于沒有選擇。在生命的低潮期,張蓓曾遠赴英倫游學,從最南端penzance,到最北端愛丁堡,她像一個留學生一樣,以全情的投入去經歷未知旅程——“我下飛機的時候,以為會有迎接我的熱氣騰騰的'下午茶,并沒有,司機把我帶到了我預定的住處,就是一個普通家庭,單親媽媽帶著她5歲的孩子,平靜地在那兒生活。”那一年,她隨心所欲參觀了很多英國家庭小酒店,學習做餅干、下午茶,也去了解另一個古老民族的真實生活狀態——“生命中并不全是美好的東西,所以我們要懂得去選擇、釋懷,我跟自己說,向前走,別停下來,別留在不美好里,沉下去感傷。”
張蓓非常美,她的美,有精致和古典在里面;她又那么含蓄,神情和臉龐卻總有一些嬌嫩的少女態。她走路是輕的,說話也是輕的,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她不為人知的嘆息,應該也是輕的。她的美,總讓我想到紅樓夢里一句詞——“卿須憐我我憐卿”。
她跟我說了一件小事,今年暑假,她帶著兒子去帕勞度假。晚上派對的時候,有個環節,兒子被請上臺“答題風暴60秒”,問到“你會不會找個像媽媽一樣的女友”時,兒子說:“應該不會,她太強了,我會有壓力。”然后他又調皮地說,“但我要找個像她那么漂亮的。”
張蓓說,最喜歡的女性是昂山素季。“她的一生是如此豐富,做家庭主婦的時候,可以洗手作羹湯相夫教子15年;為了國家理想,又可以默默、堅韌地忍受軟禁孤獨22年。在最寂寞的日子,她沒有忘記優雅,人們根據囚室里的琴聲判斷她還活著;最讓我感動的是,經歷那么多苦難后,她再度出現在世人面前,依然那么纖細,那么美……”
張蓓說,只有女人可以擁有生命那么多面、那么符合人性、立體生動地存在著。“這所有的復雜,才是完美……男人不會這樣。男人的宿命只有兩條,成為英雄,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有女人,可以那么生動地活著。”
張蓓在采訪中告訴我,她希望花間堂一直是一個獨立精神,和而不同的生活美學所在。我想,這包含了她推崇的美學,安靜、拙樸、鄉居,師法自然,順應天命。我喜歡她在微信里寫的一句話:“花開,人們愛她;花落,人們等它再來,枯榮自在,是做花的福氣。”也許,做人的福氣,也無非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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